珊瑚忽然比之前更清楚的意識到了自己前路的渺茫,前所未有的意識到了!
正自六神無主之際,耳邊又已響起了孔琉玥的聲音:“珊瑚姐姐,如果,我是說如果,我現(xiàn)在去回與老太太,讓你回慈恩堂去,你愿意不愿意?老太太她,又會不會答應你回去?”
姑娘讓她回去慈恩堂?珊瑚心里先是一喜,但這喜悅僅僅維持了短短一瞬,便已被驚恐所取代。正如昨兒個瓔珞所說的那樣,老太太當初把她給姑娘,打的主意便是讓她將來以陪嫁丫鬟的身份陪著姑娘出門子,如果姑娘現(xiàn)在再把她退回去,那就只能說明是她做得不夠好,讓姑娘不滿意了,所以才會不顧她是老太太給的,依然將她退回去,到時候,慈恩堂還會有她的容身之處嗎?甚至她的娘老子也會跟著沒臉的!
進,沒有進路,退,同樣沒有退路,珊瑚終于發(fā)現(xiàn),自己的前路不是渺茫,而是根本就沒有路了!
她的臉瞬間蒼白如紙。
雖然沒有等到她的回答,但她這樣的表現(xiàn),已足以讓孔琉玥知道答案和她此刻的心情了。她就是要讓她知道,眼下除了跟她這個主子一條心以外,她別無他途!
孔琉玥有意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說道:“我雖然不知道老太太當初為何要將你,而不是其他的姐姐給我,但我想著,她既然選了你,肯定有她的用意。你來了安苑這幾年,我是個什么樣的人,相信你心里也已有了個大概的認知,現(xiàn)在,我想問你一句,你愿意跟著我,只是跟著我嗎?”
不是問的她愿意不愿意跟去永定侯府,而是問的愿意不愿意跟著她,只是跟著她!
珊瑚何等聰明之人,當然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這是在要她表以后都只忠于她一個人的決心呢!
如果是以前的孔姑娘,珊瑚或許會猶豫,哪怕現(xiàn)在的情勢,根本由不得她猶豫,但如果是換成現(xiàn)在的孔姑娘,“奴婢愿意!奴婢以后只跟著姑娘!”聲音有些急促,卻帶了顯而易見的鄭重。
黑暗中,孔琉玥就無聲的笑了起來。
笑過之后,孔琉玥的聲音聽起來比剛才更又柔和了幾分,但卻明顯聽得出有承諾更有警告的成分在內(nèi):“你要記住你今天說的話。你不負我,將來我也一定不會負你,一定拿你跟白書藍琴一樣看待,讓你不后悔跟了我!”
不再是以前那個心眼細愛使小性兒還防著她的姑娘,而是現(xiàn)在這個冷靜自持有主意還對她敞開了心扉的姑娘……這樣的姑娘,讓珊瑚沒來由的覺得安心,“姑娘放心,奴婢以后只跟著姑娘!”較之剛才,這一次,她的聲音里明顯多了幾分心悅誠服。
孔琉玥當然聽出了她語氣的不同,知道她至少已有八分誠心效忠于自己了,放在身側(cè)一直緊握著的拳頭,方緩緩松開了,隨即笑著問道:“那你現(xiàn)在可以告訴我,你之前告訴我晉王妃所說那些話的真正原因了罷?”如果她告訴了她真正的原因,那么,她對她的信任,便可以又增加一分了。
珊瑚原是個聰明的,如何聽不出她還不放心,是在試探自個兒?雖為自己之前的想法覺得羞愧,到底沒有再隱瞞,一五一十把自己的動機說與了她知道,末了聲若蚊吶的補充,“這些都是奴婢一點子淺薄的看法,當不得真的,權(quán)當博姑娘一笑了。”
雖然早已料到珊瑚之所以會攛掇自己裝病退婚,一定是因事關(guān)她自己,但孔琉玥還是沒想到,她的真正動機竟會是她不想在將來給永定侯做通房做小妾!
她一時間有些轉(zhuǎn)不過彎來,是誰規(guī)定的陪嫁丫鬟就一定要給男主人做通房做小妾的?就算這是這個時代約定俗成的,也不是沒有例外的不是?再者,就算真有這樣的規(guī)定,作永定侯的通房小妾和作尹淮安的通房小妾,好似也沒什么分別罷?不一樣都是通房小妾?
“雖說都是屋里人,可奴婢畢竟是在尹府長大的,親朋們也都在這里,當然好過人生地不熟的永定侯府……”
耳邊忽然響起的聲音,讓孔琉玥猛地回過神來,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于不知不覺間,將心底的疑問問出了口。
她忙斂住心神,繼續(xù)聽珊瑚說起來,“而且據(jù)奴婢所知,永定侯爺都年二十有五了,膝下卻除過一個嫡子兩個嫡女以外,半個庶子女皆無,外界又有那樣的傳言,奴婢實在怕將來,連個可以依靠的人都沒有……姑娘,奴婢對天發(fā)誓,奴婢現(xiàn)下對姑娘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心的,姑娘,您明兒要不就真‘病’一場罷,永定侯府真?zhèn)€去不得啊,而且您跟大爺又是那樣的情誼,將來大爺一定不會看著您不管的,就算名分上差大奶奶些微,只要大爺?shù)男脑谀@里,也是有可能跟大奶奶平起平坐的!”
不用珊瑚特意強調(diào)甚至還發(fā)誓,孔琉玥都知道此番她是在真心為她著想了,因為如今的她和她,已經(jīng)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只有她好了,她才會好了!
但是,孔琉玥暗自苦笑,珊瑚還是想得太簡單了,別說此番與永定侯府的親事關(guān)系重大,尹府上下都容不得有半點閃失,就算她真裝病成功,讓永定侯府退了這門親事,尹老太太和尹大太太也是絕不會同意她給尹淮安做二房的,當然,她自己也是絕不可能給人,尤其是給尹淮安做二房的!
說不定到時候尹老太太和尹大太太甚至會逼她“以死明志”也未可知,那樣一來,永定侯府便欠了柱國公府天大的人情,即便沒有她嫁過去,尹府一樣可以達到他們的目的,甚至還能省下一份嫁妝了!
孔琉玥把這些說給珊瑚聽,末了唇角勾起一抹譏誚的笑,問道:“你覺得在老太太心里,是宮里的娘娘重一些,還是我這個名義上的外孫女兒重一些?在大太太心里,又是自己的娘家侄女兒重一些,還是我重一些?再一點,以大爺?shù)男宰?,真?zhèn)€就會護我,又真?zhèn)€能護住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