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緩緩?fù)鲁龅拿總€字,都好像帶著刺。
質(zhì)問、批判。
對上他這樣一句話,臉色也慢慢僵硬了,楚玉英更顯得坐立不安。
當(dāng)然,坐立不安的還有趙霞。
她四十出頭,年輕時候流產(chǎn)落了病根,這些年勞累艱辛,老得很快,兼之眼下病痛纏身,骨瘦如柴,眼窩深陷,看上去滄??蓱z。
尤其——
她一生也不曾到過這樣端莊富貴的客廳,見到過這樣仿佛天生就自帶貴氣威儀的一群人。
她就好像一個卑賤的螻蟻般,搓著手坐在深褐色的大沙發(fā)上,沙發(fā)松軟寬大,極為舒適,她卻根本坐不穩(wěn),褲子下好像著了火,她整個人被放在烈火上炙烤著,很煎熬。
卻根本不敢動,不敢說話。
四十多歲的人了,愣是被晏平陽一句話說的臉頰滾燙,羞恥和自卑席卷了她,她連頭都抬不起來。
姜衿看著她,一顆心都煎熬起來。
晏平陽那些話字字如針,扎在她臉皮上,她的羞恥感絲毫不遜于趙霞,反而更甚于趙霞。
那是她的媽媽……
縱然對她犯下難以釋懷的過錯,縱然自私地改變了她的生命,也仍然做了她十七年的母親。
用瘦小單薄的肩膀?yàn)樗艘粋€家。
“她是她,衿衿是衿衿。”
客廳里安靜了半晌,姜煜皺眉開口道:“當(dāng)年她為了一己私心在商場外抱走了衿衿,我們夫妻倆本來打定主意要追究的,只是……”
姜煜看了老爺子一眼,解釋道:“她畢竟好好養(yǎng)大了衿衿,眼下又得了癌癥,衿衿這孩子也心軟,一開始就不希望我們追究這件事,我們也就沒有再提起,免得孩子傷心?!?p> 他將罪責(zé)推到趙霞身上,又一心說起姜衿的好,終于回過神來的老爺子微有動容。
老爺子看向了姜衿,溫聲道:“剛才還聽見你叫媽,怎么都不怪她?她小時候拐騙了你。”
“前段時間不叫的?!苯颇樕悬c(diǎn)僵。
“現(xiàn)在不生氣了?”老爺子神色微怔,笑著問。
“生氣?!苯埔琅f實(shí)話實(shí)說,多余的一句解釋卻是沒有。
楚玉英都著急起來,咬著唇看了她一眼。
“就這事?”老爺子看向晏平陽,不悅道,“這事情不是孩子的錯,和她有什么關(guān)系,你大張旗鼓……”
“您聽我說完?!标唐疥枱o奈打斷他,目光如炬地看向姜衿,皺眉道:“如果只是這樣那也算了,她也可憐,我不說什么,只要自尊自愛,清白端正,少卿的婚事肯定按著您的心意來。”
“可是,”晏平陽話鋒一轉(zhuǎn)道,“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師,孩子跟了怎么樣的媽,難免養(yǎng)成什么樣的性情。姜衿在城中村那種地方長大,難免染上些不三不四的習(xí)氣。我都特地打聽過了,這丫頭十多歲就談了男朋友?!?p> 晏平陽深深皺眉,睨了姜衿一眼,“那男生是東辛莊一個小混混,喬家老四,這喬家您可能不知道,孟家總該知道,那兩家關(guān)系深厚,子孫輩沒有一個作風(fēng)正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