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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龍銜花

重義人偏逢無義輩

白龍銜花 弄笛吹簫人 9140 2015-05-18 17:57:55

  花陣在一個熟悉的地方停了下來,化作一道銀光,照亮了夜空,又慢慢散去。直到,消失不見,不留一絲余香。

  花陣停留的地方,正是思過宮舊址上那片桃花林的盡頭?!皵嘟饦恰?,這就是姐夫重新蓋的那座樓,這是送給我的!兆凌驕傲地對鴛兒說?!靶值芡模淅麛嘟?。”可不是送給我的么!“姐夫!你在嗎?”兆凌忘情地喊,忘記了這是悄無人聲的靜夜?!暗艿?,你別走近了,這周圍都是冥差,你別過來,陰氣重,你會傷身子的!”這個聲音在兆凌的夢中出現(xiàn)過千回萬回,這正是惜花那富有磁性的聲音啊。兆凌和鴛兒相互對望了一眼,不管不顧地接著向前走,他們離樓越來越近?!皠e過來!我求你了!”里面的人拼命叫喊著。

  “姐夫,快下來,姐姐被桑日人送回來了,你們可以團圓啦,快下來,凌兒跟你一起回牡丹宮去!我們大家可以團圓啦!”

  “他沒有這一天啦!”一個一身黑衣的人謎一般出現(xiàn),擋在兆凌身前。“無常上差,我知道錯了,我跟你回冥界去,我求你,放過我的娘子、放過我的兄弟吧!”

  “不,姐夫,你沒作過惡,你憑什么跟他走!你要跟我回家,姐姐在牡丹宮等著你呢!”“哈哈,他憑什么?就憑他犯了天條!玉龍神君,省的我來回奔波,你也跟我走吧!再輪回一世,你又可以當上仙啦!”

  “你說的是什么鬼話!朕乃一國之君,真龍護體,怎能怕你!你還我姐夫來!”“你姐夫修的是凡人身,不吃飯七天就照樣餓死!我就不信他不下樓來!”

  “凌弟,替我照顧你姐姐!我就知道你會來的,你怎么會拋下姐夫呢?我見你一面就放心了,上差稍候,我這就下來,跟你回冥界去!”“不,姐夫,我當皇上啦,我不準你跟他走!”“呵呵,現(xiàn)在知道當皇上的好處了?晚了!我們鬼界有句話叫‘死也要當明白鬼’,本神今天就讓你們明白,你們前世的孽緣!”

  你本是祖龍神君長子囚牛玉龍,平生最好音樂。按制,你們龍族每三十年都要派出一子到下界中華去做皇帝。你其他弟弟依次下界,天地秩序井然,只有你一再遷延,本來該是第一個,結果別的兄弟都輪了一圈,你還沒下去。若你老老實實呆在天上,還沒有什么事。只因你弟弟睚眥龍在觀音壽誕日任滿上天,他對你說:“大哥,你千萬別下去。你知不知道,像你這樣只會吟風弄月的龍族,做不成皇帝!得像我這樣能打的才行!還有啊,你千萬不能有良心,有良心的帝王沒有好下場!”

  這句話,你記在心里。后來,觀音壽宴,天帝命你演奏仙樂助興,五刻之后,下界投胎作“陳文帝之子陳叔寶”,并給你看了生死簿??墒悄銋s暗想:“這樣的紈绔子弟,空負了我的才華!我才不當他呢!我堅決不當皇帝!我要下界,和我的音樂在一起,過自在的生活去?!笨墒悄銢]想到,參加大士的壽宴的神仙,除了有你們龍族,還有各路諸神,其中包括冥界的“諦聽”神獸,它能聽出你心中所想之事!果然,本該五刻演奏完成的仙樂,你演奏了三天,拒不下界。天帝只好向眾神假說觀音一年有三個誕辰。不過他也因此震怒,垂問了諦聽,才知道你的心思。天帝于是派你父祖龍用玉鎖將你鎖入蓮花池中,想等你洗心革面以后,再給你派個皇帝當。

  誰知一日,諦聽在我們冥界,傳出一個笑話震動三界。那是關于你的笑話。原來,你對綠萼白荷仙子動了塵心。故意每天不修煉,日日唱歌給她聽。仙子被你唱得惱了,就說:“別唱了,你唱得太好聽,我都不想修煉啦?!蹦憔拐f:“天帝和我父親都上蟠桃會去了,就今天,我的玉鎖也掙開了,揀日子不如撞日子,仙子,我們找個他們管不到的地方,下界逍遙一世,可好?你不說話,我當你默認啦!走!”

  于是你銜起白荷,飛身下界。所以天帝才要罰你!這個不知死的鬼物,他竟幫你改命,你說他是不是犯了天條!他不光犯了天條,他還殺了人!

  這是怎么回事,下回細說。

  上文說到黑無常說葉惜花殺了人,這件事說來話長。暫且按下。只說此時兆凌與鴛兒離斷金樓越來越近,黑無常說的關于惜花犯錯的事,他們是完全聽不進去。只覺得離斷金樓越近,渾身就越冷。

  兆凌停步,只聽見惜花在樓上喊道:“凌弟,這是姐夫身上的陰氣,是會傷人的呀!你快走,讓你娘子也走!快走!”

  “鴛兒,你帶黯弟先回宮去。我就來,快走。”“凌哥哥!”“不能傷了黯弟,聽話,快走!我每回都沒事兒,這回也一樣,聽話,回去等我??熳?!”

  “凌弟,別犟了!我感覺得到,你體內的內丹已經(jīng)損了半顆,若再耗損另一半,你必死無疑呀!”“鴛兒,帶黯兒走!”

  “凌弟,你也不能上來!”“姐夫,你以前對我說,我這個能行,那個能行的,我今天也一定可以帶你回去!”

  “凌弟,姐夫傷得重,是拗不過他們的,我命該如此,有你們,我也沒有遺憾了!”“姐夫,你說過這世上沒有天命、沒有命數(shù)的!”“凌弟,”葉惜花也哽咽了,“也許是姐夫錯了吧,你快回去,替我照顧好你姐姐!你快回去!”“不,在凌兒心里,姐夫永遠不會錯的!”“不,弟弟,你別再往前走了!你丟了整顆內丹,要送命的呀!”“姐夫!你忘了,我的命原本就是你救的!如果這回丟了,我也沒有遺憾!”

  “你!你別再走近了!停下!你別逼我!”

  “姐夫!”

  他們兩人這樣說話,聽得黑無常也動了些正義之心,他走過去,想要攔下兆凌,只見從斷金樓的竹頂上,沖出一道月白色的光焰來,黑無常最熟悉不過,這是仙鬼靈力散盡時的光焰,不同的是,這道光焰色純,是仙鬼自愿散功,一天之內可以回天。

  他打開手中的陰陽拘魂瓶,收住這道靈光。兆凌眼見著姐夫被收入瓶中,如何控制得了!他叫道:“上差,你要我怎樣?你——你說,只求你放了我姐夫吧!”

  “鬼卒現(xiàn)身!神君,你看!”黑無常笑著對滿面淚痕的兆凌說道:“這是我座下,132個弟兄,他們全是在夜里含恨而逝的。我方才看你對姐夫用情真摯,就給你個破解之法。其實這對你來說也不是難事??!”

  “請上差快快賜教!”

  “你來看!”黑無常手中多出一只巨筆來?!斑@是判官筆,是我們兄弟二人向陸判借來的,用此筆在冥鈔紙上抄寫心經(jīng)百遍,就可以超度我弟兄們的亡魂,但必須字如針尖一般大小,虔誠之至才行!”

  兆凌看時,那支筆大如椽,像惜花常用的“抓筆”模樣,如何寫得出針尖樣字跡!但是為了惜花,無論如何也要試一試。

  兆凌道:“此刻何處去尋冥鈔紙呢?”“這個容易!”黑無常說著,手中多了一大疊黃紙和一本心經(jīng)。兆凌托紙在手,右手拿起那支墨汁不竭的神筆,小心翼翼,奮筆如飛。果真寫的字如針尖一樣,且未錯一字。如此可見他對惜花何等誠心了,四更上,百遍抄畢。

  “神君,往日你們龍族何等高傲,從不把冥界小兵看在眼里,我今日還要難你一難!”“上差賜教!”“你可知道,為何我黑無常自己能變這黃紙,卻變不成冥鈔來呢?”

  “依我想來,在于人心。有心則普通的黃紙就是冥鈔,無心則再華美的冥鈔即是黃紙。上差雖然法力無邊,但難保世人都對逝者留情,故而你只能變得黃紙卻變不出冥鈔來?!?p>  “有理!你看我這些兄弟,他們前世各不相同,你若能猜出他們含恨的大概緣故,我便教你破解之法,讓你救你姐夫?!焙?,我愿一試。

  上差,無非:牽牽絆絆,總是舊情前緣,一恨,父離子,母棄兒,黃泉路遠,二恨,夫舍妻,恩未斷,怨女別男,三恨,功不成,名不就,前程已暗,四恨,投明珠,于荒苑,世人輕賤,五恨,終一生,未得福,命盡魂斷,六恨,苦追逐,只剩得,斷壁空垣。七恨,名與利,皆不獲,過眼云煙。八恨,厭喧囂,世不容,難覓恬淡。九恨,解不透,這世人,玲瓏心眼。十恨,無長技,偏懷有,志沖云天。

  “你說的這些,都是愚夫心思,倒也有幾分道理。算了,我答應你的事,也不負你。我放你姐夫出來,他需與愛妻在府中閉門三年,記住,要寸步不離府門,且他二人都不能出府!我自對我兄弟白無常去說,再者,我也會對地藏王去稟奏,就說找不到惜花郎的蹤影。哎,算了,放你一回,你出來吧!”

  黑無常把惜花從瓶中放出,兆凌第一次見到了就別一年多的姐夫,只見他:半面陰陽失舊態(tài),遍體傷痕新壓沉。

  黑無常又叮囑一句:“三個月之后,你的形容可以復原,但是你還是不能出府啊。”“罪徒多謝上差?!薄岸嘀x,多謝上差,姐夫,我們回去吧?!币娝巳ミh了,黑無常心滿意足,他手下的鬼卒都得到了超度,他自己也少不得得到閻君夸贊,少抓一個惜花郎畢竟也算不得什么,而他的善舉,卻是顯而易見的。

  兄弟情義非等閑,未敢輕易化云煙??v使異類終不懼,敢剖素心對蒼天。

  今日開篇不論別事,只說兆凌心滿意足,離了宮禁同著惜花回牡丹宮去。但葉惜花卻不許他遠送,只說自己身上陰氣深重,怕害了他。惜花與他約定,在他傷愈時,撤去牡丹宮上方月白色靈光,兄弟才能相見。

  兆凌執(zhí)意要送惜花回府,惜花也不好推辭。未進門只看見一道慘白的光焰罩住全府?!澳镒又牢业牡准殻y怪她不來尋我!原來是白無常上差也來了!”

  “黑無常給我許諾,交給我破解之法。我想白無常也未必會收你了?!薄拔易匀徊粫g我大哥的面子啦,可是三年后想要我們兄弟放他出門,現(xiàn)在看來,也是妄想!”

  “為什么?”“要放他得要有人為他積攢功德才行,他無親無故,有誰肯為他這么做呢?”

  “你要我做什么?”“這樣,我要你三個月后,放下皇帝的架子,親自最偏遠的地界去,為百姓辦事謀福,你肯嗎?”“我既然做了這個位子,這就是我該做的。這怎么能算是為姐夫做的呢?”

  “哼”只聽見白無常從鼻孔里哼了一聲:“是不是人一旦做了這個位子,就性情大變?任是多么善良的人,也會變得滿口虛言大話?到騰龍的竹城,是那么容易的嗎?”

  “不管容易不容易,我說了,就做得到!不用等三個月,我明天就去!”“還是不用了吧!你不見著他平安,你能安心么?再說,你國內,也并不是一汪清水啊,神君,我要讓你看清楚人心!你姐夫三言兩語,說不清楚他在雪戟國的遭遇,就讓我讓時光倒過去,叫你看個清楚??赐暌院螅阋菦Q定三月之后不去竹城,我也不怪你,三個月后我來收你姐夫,叫他當鬼也做個俊美之鬼,也不枉他幾世愛美重情!”

  “請上差讓我看看我姐夫的經(jīng)歷。我也向上差保證,不管我接下來看見什么,三個月后,我一定親自去竹城,為我姐夫積功德?!薄昂?,有志氣!你看!”

  白無常從身上扔出乾坤鏡來,那鏡子忽然變得巨大。從鏡里映出惜花這一年多的生死經(jīng)歷,這分明映射出無可奈何的人性啊——

  原來惜花在霜刀山前救妻子不成,被人特意扔出了三里地。他人生地不熟,想要重新回原地,卻不想走錯了路,輾轉來到前番桑日大軍走過的懸崖底下。葉惜花靈力已經(jīng)極弱,形如凡人。

  他正在躊躇,不想腳下踩到了什么軟乎乎的東西,惜花無力,向前跌倒。卻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下是一個死人!惜花大吃一驚,連忙用手試他的鼻息。氣息微弱,奄奄待斃。

  “也是一條人命”,可憐的惜花自身難保,還是背起這個人,走了十幾里夜路,尋個醫(yī)館。大夫都不肯醫(yī)治那人,惜花向大夫詢問,雪戟城怎么走?那大夫給他指了路,他只得連夜背著這個人,走了些回頭路,見一片草皮,惜花讓這人倚著他,自己勉強調息了,使了“千葉掃紅”之法,先在附子城找了家客棧安頓了那個半死的人。

  騰龍和雪戟錢幣不通,惜花用身上的畫圣大印作抵押,好說歹說才讓那店主留下了那個人。才到雪戟城下,不料雪戟城讓人用靈力封住,且伏天的靈力高過惜花一大截。惜花知道暫時救不了千福,只得暫時轉回附子城。在病床上,惜花仔細打量那人,原來那個人不是別人,說起來他正是惜花的親人,媯妃的兒子,惜花的二弟,兆猗!

  “你姐夫用盡僅有的法力,救了這個人,他本來已經(jīng)全身癱瘓,是你這個姐夫舍命給了他一條命??!這恩不可謂不深吧?可是你看啊?!?p>  到了盂蘭鬼節(jié)那一天,這個人徹底痊愈了。他對惜花千恩萬謝,還說只要他能夠回騰龍,一定厚報惜花姐夫。

  “你知道嗎?盂蘭鬼節(jié)那一天,我們冥界會全體出動,你姐夫是仙鬼,他最怕的就是這一天。因為這一天強大的陰氣足以讓他現(xiàn)出原形,甚至身化輕煙?!?p>  “那后來呢?”

  “你自己看!”

  惜花只好呆在客棧里,他對兆猗說:“猗兒,姐夫今天走不了啦。我們的盤纏是我前幾日在街上畫扇面得來的,可你知道,這兵荒馬亂的,有誰買扇子呀!姐夫努力了三日,只賣了一柄。如今這點兒錢,贖回我的大印,又付過房錢,剩下的在店內是買不到什么吃的了。你出門右拐,走幾步就有一個面餅攤兒。咱們買幾個油餅充饑吧!去吧?!?p>  白無常整了整沖天白帽,說道:“兆猗‘唉’了一聲,出門便走。這一走就再也沒回來?!闭琢鑶柕溃骸盀槭裁??”“惜花,你別不說話呀。我白無常挺佩服你的,遇到這種事你也受得了!你想知道為什么嗎?說實話,一開始我也不明白,后來,我問了諦聽,才知道事情是這么回事!”

  原來兆猗才出門,就遇見了一隊桑日人正在巡查。桑日人還沒說話,兆猗就想,姐夫病成那樣,帶上他,我們兩人都得給桑日人查出來,一個也別想走,反正他也活不成了,我可不想再送了我這撿來的命,要是這樣的話,也對不起老天爺呀。

  “兆猗主意打定,撇下你姐夫就獨自往邊境上晃蕩。是我白無常,我看不過去了,我弄陣風把他的衣裳扒了,現(xiàn)在他一無所有,正在雪戟國要飯呢!”

  惜花的靈力被折騰得所剩無幾,受了一日陰氣的侵襲,再加上未進食,氣息時斷時續(xù)。店家把不到脈搏,以為他已經(jīng)身亡啦,找了四個人用蘆席卷了他的‘尸首’往城南的荒草地亂墳崗去掩埋。

  幸虧他生得實在俊美,連埋的人都心存僥幸,再加上當時夜涼,他們也懶得動手挖坑,惜花就在亂墳崗上躺了一整夜,我用葦葉蓋在他身上,才保他沒有凍死。

  后來惜花醒來的時候,他已經(jīng)在義莊。義莊的張頭,是個老頭,六十多歲,后來我查過那個人的過往履歷,那人以前也沒什么劣跡啊,怎么到惜花這兒就變了呢?

  當下張頭問惜花道:“喇叭會吹不?”“不會?!薄皢顓饶??”“也不會?!薄疤枂誓兀俊薄皼]干過?!薄澳悄銜墒裁矗课揖攘四?,你得為我干活!你說,你空長一個俊美臉蛋兒,你會干啥?”“畫畫?!薄澳銜嫯??”“是?!薄昂冒?,你先畫一張我瞅瞅。”“行?!庇谑窍Щó嬃艘环堵淙~牡丹》。張頭看了,不說話。

  過了很久,他咧嘴一笑:“李家的,這下看你咋跟我搶生意!你!明天跟我去給死了的耿大老爺畫遺像!”后邊發(fā)生的事情,你想都想不到!

  接下來你姐夫就隨張頭等人去了耿太爺?shù)撵`堂上。只略一瞻仰,下筆如有神助。李家的一幫也派了一位畫師前去,到驗畫那天耿家的管家只看了李家畫師的畫,上面的人宛然是太爺再生,管家的眼睛濕潤了,“好,就這——”“張”字沒出口,張頭忙搶白道:“你也看看我們這張”,說著忙把畫打開。

  正在開畫呢,惜花輕輕向張頭說:“頭兒,既然管家選了他們的,您就算了吧?!薄澳氵@小子空長俊臉蛋,連生意都不會做。吃死人飯也要會搶才行!看著!”

  看了葉惜花的畫,那管家撲通一下跪倒在地“老太爺!”原來惜花學的是中華的唐寅所創(chuàng)的“墨筆轉睛”技法,此法習自西方,先由沈周傳與伯虎,后不知歲月,終由唐寅弟子后人之佼佼者,傳授于葉惜花。當下管家跪在地上大放悲聲,我白無??粗灿X得傷心啊,耿家的兒子們被老太爺?shù)哪抗馕?,霎時間齊刷刷地跪了一地?!暗 薄鞍职帧?,哭成一片。

  就這樣老太爺?shù)漠嬒駫煸诹舜筇弥虚g,當然是你姐夫畫的那一幅。

  耿家的五個兒子哭完之后就開始鬧分家,李家班的畫師悻悻回去報信,那場面太聒噪,我躲在耿家的房頂上看得一清二楚。

  耿家庶出的小兒子是戲子生養(yǎng),名字叫耿譚,他冰雪聰明,老太爺在世最寵的就是他和他的親娘,到別的兒子把什么都分完了,那些人才假惺惺的問小譚,小譚倒是個行家,不,也許他是真孝順也說不定,反正最后的結果就是,他向幾個哥哥要了太爺?shù)倪z像和自己親娘的靈牌。

  那些人落得個人財雙收,樂得了不得。當天下午,小譚就罄身出戶了。

  小譚在客棧待了三天,對著他爹的畫像哭了三天,而后他變賣了這幅畫像,獲得了一所比耿家大宅還要大的房子,就在耿家街上。

  李家班的李頭看見這座新造的宅子,正在詫異,忽聽街上四處傳說,正是一幅人像換來了耿譚的富貴,李頭再一打聽,才知道雪戟第一鑒賞家新桂到附子城姐姐家拜訪,無意間看見小譚正在街上賣畫,就與他相約相約五日為期,自己連夜回府將四十年的積蓄盡皆取出,買到這幅畫圣“遺作”。

  而小譚是怎么知道這幅畫價值連城呢?原來他也不知道什么“畫圣”,但他從書上看見只有唐伯虎才會用這技法,他以為凡是用這種技法作的畫的全都價值連城,所以當他要這幅畫的時候,就不是出于孝心。怪不得叫做“耿譚”了。

  你這個傻姐夫葉惜花呢?他答應給張頭畫一個月的遺像,不要工錢,只要管他吃住。到時候向桑日人打個呈文,送他過境回騰龍就可以了。

  李家班主在一天以后找到張老頭,用二十兩一張的價格,買下了惜花畫的所有的人像。

  要知道,這可是比平時賣給雇主每張五兩雪戟銀的價格高出了四倍?。堫^道:“買多少你也學不會!”趁機把價格提到了五十兩,李頭爭了一番,兩下成交。常言說得好,皇帝也有草鞋親,這反之亦然。

  張頭有一個侄子,屢考不中,最后改行賣字畫。對他來說,惜花的容顏,猶如朱圣人的容貌一樣,時時牢記于心。這回桑日人征集珍寶,恭賀新國主無仁即位,桑日郡守讓張頭之侄督辦此事。他今番路過叔叔家,本只想討杯水喝。惜花親自給他端過茶來,張頭的侄子捧在手里,抬頭瞥見惜花,不禁凝神說道:“你像!你真像!”張頭搭訕道:“這小子像誰?”

  “像一個畫家的圣人,像,像!”“他能像誰?一個我從野地里撿的野小子。不過,長得俊,我的親兒要有他一半,我也就滿足了?!?p>  “哈,叔,說來你不信,那死了的騰龍畫圣,啊,也就是我們這一行里的圣人,就長他這個模樣!”“什么!畫家?啊,惜花郎,這兒沒你的事了,你到下面去幫忙他們張羅明兒的場子吧。侄兒,你看看!”那老頭支開了惜花,拿出惜花畫的《落葉牡丹》來?!肮P法,神韻!叔,恭喜你了,這是畫圣真跡?。 薄澳悴粫村e吧!”“畫圣作畫十八法全對上啦!除了他本人,誰有這樣的本事!”“??!”

  由此張頭知道了眼前這個野小子就是騰龍畫圣,但他還是滿腹狐疑:“侄兒,我還是覺得不對。你說要是你的畫兒本來是價值連城的,人家不給錢白拿,或是只出區(qū)區(qū)五兩銀子,抑或是出二十兩,你會答應嗎?可是我看這小子好像干得挺樂呵的嘛?!薄叭绻皇沁@樣,怎么能做圣人呢?這叫真人不露相!”“我可虧了,虧大了!我把他的畫兒五十兩一張,賣給了姓李的!不行,我咽不下這口氣!”

  張頭停了生意,關門一日。他氣急敗壞來到李家班,見了李頭便沒好氣:“那幾幅畫呢?我不賣了!”“老張,你這可不地道了。我倆可是一手交錢一手拿畫,我須不是白占你的!”

  “少啰嗦!你的一百五十兩紋銀還你,拿畫來!”“沒影的事兒。這你就是告到天上去,我也不怕你!字畫行的規(guī)矩,你該知道。打了眼兒自該認輸,可要是不懂行的賣家遇上行家,難道這買賣就做不成了不成?”“我,我六十八歲的老臉不要了,你還我畫!”“別說您六十八歲,就是一百零八歲,也只有三個字:‘不頂用’!”

  “我,我要去告你!”

  “告吧,現(xiàn)在太守老爺換成了桑日人,就看人家愿不愿意見您啦!”

  “別說是桑日人,就是換作陰曹判官坐堂,我也要告!”

  “告訴您,那些人像的眼珠兒會動,我早把它獻給桑日人啦。桑日人說那是稀世奇珍,要拿去獻給他們國主。我還可以告訴你,桑日人給了我三十萬兩!”“啊!”

  “是金子啊,中華一系,萬國通用,如假包換的真金??!”“??!”張老頭旋即氣的兩眼發(fā)直,舌頭打結,連話都不會說了。

  那李班主還在那里火上澆油:“有了這些金子,我還做什么死人營生!想想這事都寒磣!您來得正好啊,我正打算給伙計分銀子呢,您來了,見者有份!”張頭顫顫巍巍,想跨出門檻回自己的地盤,一個不留神,重重地摔了一跤。張頭猥瑣地從地上爬起來,在李班主的陰笑中,他別有所思。

  “他打的什么主意?”“先時,我也不明白。后來我到幽冥界跟同僚講起此事,正在笑呢。諦聽神獸忽然走過來,才告訴我原委?!?p>  “原來張頭想,現(xiàn)在人在我手上,既然他那幾張都能換那么多錢,我手上有畫圣在,豈不是要多少就有多少么!這買賣還是我贏的希望大呀!”

  “對啊,姐夫在他手上,他想的也有道理啊!”“可是他想錯啦。”“為什么?”“你往下看?!?p>  原來李班主交給桑日人的人像,沒來得及交給無仁,桑日就退兵啦,這就是你的功勞了。可是桑日國留駐的那些郡守、太守什么的,可并沒有退。一個月后輾轉送到了桑日國無仁手中,無仁不認得,高高興興在那里顯擺,他手下的德仁可是行家,馬上就發(fā)函,讓附子城桑日太守召見張頭。

  張頭以為桑日人要重金收購他手中的畫兒,不由得欣喜欲狂!臨走時惜花囑咐張頭順便把他的呈文批了,也好履行承諾,送他過境回騰龍去。姓張的是一口答應,告訴惜花拿了錢就送他過境。還要惜花再畫幾張,以便桑日人遴選。惜花遵命,又畫了三張花卉。

  還畫了張頭的畫像,送給他留個紀念。當然,張頭唯恐少了一幅就斷了他的財路,把那張也算在上交之列。

  “姐夫,這就是你不對了。你明知道桑日人是我們的敵人,為什么還要畫畫送給他們?”

  “我不想送給桑日人,可我得報恩。我為張頭畫畫,這畫是他的,他要做什么,我不該過問。再說,姐夫只想畫好畫,別的我也懶得管?!?p>  “你啊。上差,那后來怎樣了?”

  “報恩,報恩!報了個白眼狼!”

  桑日人一見張頭就說,這是騰龍畫圣真跡,張頭大喜,說大人好眼力!接著桑日譯官又傳話,說交畫不交人,死罪;交人不交畫,杖責;交畫又交人,則賞金五十萬金!

  “交、交!我都交。”張頭連連應道。他磕頭如搗蒜,接著對桑日人說:“大人,畫圣有妖術,二十天前,家里斷糧了,誰也沒給他錢,也沒見他出去買,老漢親眼見到,他手一指,米倉就滿滿的啦!”“如此說來,他對你有大恩啦。哈哈,桑日國要取勝,靠的就是你這樣的人!”“是!是!大人說的是!”

  “那個桑日人用桑日話嘟囔了一句,他是聽不懂,可我白無常聽懂了,他說的是‘小人’?!?p>  后來,張頭說:“呈文批下來啦,明兒你小子就回國啦,今兒要一醉方休!喝完了我再給你呈文!哎,今后就看不見你小子了,我會想你的?!?p>  “你姐夫這個傻瓜,看看,你看看,他喝了多少!不就為了那最后一句話嗎?那樣的人還是別讓他惦記上好??!”

  惜花醉了酒,靈力大減。這時候桑日人一擁而上??蓱z的葉惜花這時才知道自己已被張老頭所賣,忙問道:“老先生,我自問沒有過錯,你為什么——”

  “畫圣,桑日人要拿你,我也沒辦法,我雖是與人為善,但我也不是圣人!您是圣人,您別跟我一般見識,要報仇到陰間找桑日人報去!呸,該死的桑日人!”“死?你們該死!”

  后來的事你也猜得到,幾個桑日兵沖進屋,惜花一怒之下,用催眠術防御,不想心一寒,用力猛了一點兒。那些人全部心脈盡斷而死了。惜花點死了許多桑日兵,那老張嚇得跪在地上磕頭,惜花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看了這事,覺得大快人心,到冥界找陸判勾去了老張十年陽壽。

  可是這事兒不合讓地藏王座下的鬼卒知道啦,他要挾我,說如果我不把香火讓給他,他就向地藏王菩薩告發(fā)我包庇殺人犯,私改生人陽壽的罪。

  我答應把香火送給他,可這時候我大哥讓我助他收一條惡鬼魂。那鬼魂十分狡猾,把我們兄弟搞得筋疲力盡,到我回去的時候,哪里還記得答應小鬼的事!那小鬼真的向地藏王那里告發(fā)我,地藏王不怪我勾了張某的陽壽,只是怪他擅自造下殺業(yè),派我兄弟二人帶領365個鬼卒,分為兩隊,下界拿他。我們不敢抗法旨,只好追著打了他幾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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