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兆凌領(lǐng)了流光和張老趕去妒女津,外頭春光甚美,陽光軟和,天高云淡,綠柳嬌鶯,碧草雜花,說不盡的清雅好景!那凌哥兒卻全然無心去看,由午后出發(fā),三人奔了多時,天已黑了。第一日眾人宿在一個叫無花驛的小驛站,但阿凌在這個小驛站的這一晚,卻過得極焦心,真是度時如年吶!
其實晚膳時阿凌還是好好的!他們一桌是三個人,平起平坐的一桌坐著,阿凌還殷勤地去給流光和張老夾菜,流光對此是習以為常,覺得一點兒不稀奇,可那張公公笑說,他6歲進宮至今快60年啦,這是頭一回,有這一回,啥都知足了!他三人好好吃了一陣,卻聽隔壁幾桌的人忽高忽低地談起那李蔭懸花換藥的事兒來。
一個住客道:“任兄,前日那沉船的事兒,大有蹊蹺呀!”另一個道:“天災(zāi)人禍,兩樣一定都不缺!死了二十一個呢!黃兄,就這你還要去啊?”黃客人道:“我不是為仙藥去的!我是非得去,要不…我的香芷姑娘可就完了!”
任客人道:“黃兄!香芷雖是龍都有名花魁,可畢竟只是宜春院的一個煙花…你可不能太認真吶!她追來妒女津,可不是為的你啊?!?p> “媽媽的!那個教書匠家的小白臉,我哪點不如他呀!我去搶到千年白參,送給她當聘禮……”
“黃兄…你回吧…千年參已落到別人手里了…搶到寶貝人參的那個人也落了水,肯定完了!為了那個參啊…拼掉好多人,唉!一場空?。 ?p> 你們不知道啊,我任某對妒女津這事兒可以說是一清二楚,為啥呢?因為我家貧寒吶!我這個縣衙的雜役,為著賺錢養(yǎng)家兼了好幾個職份,是我的不是我的都得我干!我那會兒啊,奉官府之命去那妒女津撈尸首吶。
這件事還得從那妒女津的來歷說起。說中華晉朝時候,出了個叫劉伯玉的書生。他喜歡美女,偏偏娶了個丑媳婦兒。他偏偏還不識趣,愛當著老婆的面,去讀那勞什子的《洛神賦》,他還放話,說這輩子娶上洛神那樣的美人,死了也值!他那丑妻段光明呢,聽了這話,越想越氣!她氣到立時去跳了河!死了也不甘心!她托夢給劉伯玉:“你不是喜歡神女嗎?我現(xiàn)在也當上神女了!我當了河神!從今以后,但凡美女從老娘的地盤上過,我要她灰頭土臉落不著好!只有丑的才沒事兒!漂亮的,管保你一個都躲不過!美?哼!我讓你美!”這劉伯玉給她嚇的一輩子不敢過河!
咱騰龍的這條河,為啥也叫妒女津呢?這和這個傳說其實沒啥必然的關(guān)系,只是借個由頭辦“段光明娘娘誕辰祭”。這可是一場大熱鬧,簡稱叫段娘娘廟會。李國師還指這個發(fā)財呢!這里頭還有個大由頭,依我任某看來,和這次妒女津翻船大案有大關(guān)聯(lián)!
他們幾個說到這里,阿凌他們也就注意留神聽了。那任生說道:
咱騰龍啊,出過一位叫杜業(yè)虛的先賢,此大賢著了一本叫《天鈞圣歷》的歷書,這上面的記載分毫無錯,一直沿用了八百年吶。此書上面載道,妒女津水底水文環(huán)境特別,每隔十五年零十天6個時辰,必有風浪!后來,每個船行根據(jù)杜先賢的記載,都發(fā)下了一本推好日期的手冊,手冊上對風浪時間標的那是清清楚楚!也就是說,凡開船的,都知道前日晚間的那個時辰會起風!
所有的船當時都因在早修好的駐船島上系纜避風,為何這最有名的段娘娘船行的圣手掌舵段興朝老先生,開了一輩子船,竟然會遇風翻船呢?而且??!出事的地點也很奇怪!段船主翻船的地點在去駐船島的必經(jīng)位置上,他馬上就要到島了,泊船位都訂好了,怎么就在這兒出事兒了呢?還有??!這事后啊,咱這皇上不錯呀,皇上派來發(fā)救濟款的,是一個曠繼忠、曠老大人,曠老大人在昨日,也就是事發(fā)次日就趕到了,老大人居然在撈出的船甲板下邊的艙壁上,發(fā)現(xiàn)了一個人為鑿開的小破洞!曠老來的時候,我就幫著在撈死人呢!這條消息確實無疑!你們說,這船明擺著就不是遇風而沉的嘛!
說到這個事兒,你知道,活命的九個人里頭,還有一個奇人吶!這個人一連幫官府撈了三個人上來,自己差點沒累死!被救的人說他是大俠呢!最后,有個旁人又把這大俠給救上來了,可那個救他的人,唉!那人才叫可憐呢!年輕輕的,我瞧他那尸首,唉,好好的,一點都沒泡壞…至多了…那個人至多也就二十出一點頭,恐怕只有二十三四,很精神的小伙,那細皮嫩肉、白白凈凈的,你說,他爹娘要是知道了,該有多心疼啊。唉!可憐嘍!他看人家救了三個,他也去逞英雄,救了一個,把自己個兒搭上去嘍!這個人吶…曠大人說,記他是個英烈,記下他名字,他叫秦淵!
這位救了三個人的大俠呢?也沒有得到啥好報!現(xiàn)在啊,落水喪命的,都裝進了骨殖壇子,等待家人到迦仙州的縣衙去領(lǐng),那九個活命的呢?船主段興朝,關(guān)在迦仙州衙大牢。曠大人一到,沒審?fù)昃谷痪驮诶卫锍鲆馔馑懒恕以谥菅美镄Яα诉@么多年,仵作朋友也有幾個,你說段船主咋死的?官府說他吃魚噎死的,他兒子領(lǐng)走尸首簽個字兒,他就這么完了!剩下的九個,還分了兩批呢,那八個沒受傷的,在迦仙驛館好吃好喝,錢已領(lǐng)了,但還得由曠大人一一過堂呢!最慘的只有那個“大俠”!他為了救人,得了重病,那人有舊疾,又得了傷寒,恐怕還是一個死!這個我當然知道了,迦仙驛是專供官府大案不能拘押的證人居住的地方,建有專門的醫(yī)館,那兒負責打下手的阿明是我的徒弟啊——唉,那個小子,聽說呀,長得特別俊呢,年紀也才只有二十出頭,唉!這死了,也不知怎么撫恤呢…不是當場死的,能算英烈不?唉!
阿凌急了,蹙起眉尖,轉(zhuǎn)眸瞧了流光英氣的臉道:“段船主死了?這……流光,段船主出事至今才沒幾天,怎么會死在牢里了?阿光!今晚咱別在這歇了,再多趕點路吧!”
流光眨了眨他那亮眼,挑著眉瞥了老張一眼:“不成!凌哥哥,咱的馬你別看它是寶馬,它也累了!它也得歇一歇呀!對吧,張老?張老也有年歲了,都快七十了,他哪受得了呀!”
“不!老奴沒問題的,我只聽哥兒的。”
流光無奈地嘖了一聲,無奈地瞧上兆凌的臉,道:“我不勸你了…你要是累倒了,就當我在玉版山上白忙一場。阿凌…你去年什么樣,現(xiàn)在什么樣?連我瞧了都心疼呢!”
阿凌輕嘆了一聲,目現(xiàn)感激之色瞧了衛(wèi)流光一瞬,卻不說話,自己往鄰桌去打了招呼,便亮了流云的名字,問那任先生道:“先生,實不相瞞,皇帝因嫌曠大人辦事拖拉,又派在下來探訪這妒女津之事。在下是曠大人上司衛(wèi)流云,那邊同我一起的,這位是天使張公公,那位是皇帝駕前最寵的衛(wèi)將軍,正是在下的弟弟。先生,如今請您對此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p> “喔!在下不知,公子您竟是衛(wèi)大人!那在下現(xiàn)在就有話要說呀!在下呢,不為了別人,只為了段興朝!我做過他的徒弟,這回之所以來此,就為了受他家人所托,到龍都去,給他打官司!衛(wèi)公子咱幾位并桌來細談吧!”
據(jù)我所知,那出事的船,為咱們騰龍最好的船?;实劾献幼挠郏贿^比此船多刷一遍桐油而已!這條船,不是段興朝的船行里自有的,而是臨時從官府的船行里征調(diào)的——此船可以坐三十個人,是目前民間船中最大的一種。它是由程得勝將軍設(shè)計的。只因李蔭國師懸下花紅,發(fā)動龍都士民,捐金買藥充軍費,所以,作為去迦仙谷必經(jīng)地,妒女津一下熱鬧起來!大家全是奔著那千年白參來的!說這東西多年以來盛名在外,此次卻有望現(xiàn)世。而近日,這東西就更有名了——因為有人傳言說,此參可以治百病。常人無病煎湯服之,可增壽十年呢!所以,船行的船不夠用,李國師下了鈞旨,調(diào)龍都的官船給迦仙州使用,這個船,就是這么來的。
這案子大概的情況,我也就知道這些了,不過呢。衛(wèi)大人、衛(wèi)將軍、張公公!我任秋生呢,是個熱心腸的人!您幾位若不是真大人呢,拿這個東西是不值多少,您要是真大人呢,一見這個就明白了!
據(jù)在下猜測,那死了的秦小公子還有那位救了三個人的少年大俠,他們到河里真正拼了命想撈的,就是這里面的東西!
你們看!這個盒子,還有里面的這樣東西,是我們從妒女津里撈上來的!我準備拿去告御狀的——
任秋生拿出一只紅漆點珠的小小盒子,里面還留有幾根耷拉著的、細不可見的黃乎乎的東西!
“這個盒子上的這顆珠子,衛(wèi)流云大人,您眼熟吧!對,去年李蔭國師不顧打仗,以籌軍費的名義來此妒女津舉辦段娘娘廟會,我們都見過李國師!他的帽子上,正是這樣的珠子,那珠子只是大一點而已!但是——這幾根參須,就可以說明一切問題!據(jù)我那個徒弟阿明的上司紀先生,也就是騰龍一位普通醫(yī)士檢驗,這是一棵普通紅參的參須,其年份絕不可能超過十年!但,這只盒子的級別屬于國師的親信李善親自發(fā)的,里頭裝的是特珍異藥材——這普通人參,如何可以裝入此盒?
這是一條咱騰龍國的成例,清風爺時期就這么規(guī)定,清風爺搜了珍貴藥材,制成藥丹賜給大臣,夠格用這個盒子的,都是顯赫一時的大臣和王爺!
所以,李蔭給的那所謂千年白參,根本是假的,這懸花紅捐金換藥之事,是一個欺天騙局!
那任秋生抽絲剝繭,說白參之事是個騙局,那只紅盒卻到了兆凌的掌心,兆凌小心托了那只小小的盒子在掌中,看了又看,那淚光點點在他眸中涌動,他放下盒子,那眼淚卻不斷地落著,落在桌上,落在他自個兒的前襟上,他拼命咬了下唇,默不作聲,雙手撐起身形,神色肅穆地站起身來,沉聲道:“可憐吶,都是飛蛾撲火,枉費了心力啊?!?p> 流光和張老認為阿凌一向心軟,此時是為遇難的渡客傷心呢,誰知一瞬之間,見他撐著桌邊的右手的手背上,已滴了好些血珠子!阿凌抬手抹了唇邊的血漬,望向那任生道:“任先生,您可以把段船主的狀子交給張公公,他可以通天!我也會去進諫,皇帝會好好過問這個案子的。那盒子…您留給我,我闖上協(xié)德殿拿它去告倒李蔭這個昏官!”
任秋生本來有疑慮,阿凌又把流云官印拿出作了證,道:“先生放心。我這弟弟救駕有功,最受器重,您不用去跑一趟,不出十天,定能查明的!”
“衛(wèi)大人!真是太感謝您了!我本打算明日就去龍都,如今可以直接回家去了。衛(wèi)大人,您是我的貴人!您可知,若沒您幾位,我到了龍都,要費多少事兒??!”
這么著用了晚膳,辭了任、黃等客人,他們?nèi)朔至藘砷g房歇了。時辰尚早,三人現(xiàn)在還在一處呆著,可是阿凌的狀態(tài),卻明顯又不對了。兆凌呆了似的不發(fā)一言,張老大著膽子握了阿凌的手,問他道:“哥兒,今兒飯桌上問的是公事,你怎么哭了呢?哥兒,葉大人前幾天讓老奴給您提個醒,您可要狠心著點兒啊?!?p> 流光道:“老張,您老別怕,這人有心事,又想我嫂子了吧…要不就又是想惜花哥,您再過段兒就知道了?!?p> 兆凌壓了亂思,坐在房內(nèi)一張木圈椅上,手里只拿了那一只紅盒子,呆呆看了一會子放了下來,張老見他將小盒子脫了手,忙倒了百珍藥茶給他,挑著花白眉毛,老眼中也帶了些精明光彩,望定了阿凌道:“這可別忘了喝,要緊!哥兒年輕,但也要保養(yǎng),手里要攥足本錢才好!”
阿凌接了玄鐵壺,一連喝了三杯藥茶,張老卻止住他道:“是藥三分毒,哥只喝一杯就好了,可不好多喝!”
阿凌道:“張老!您去包袱里給我多拿點銀票,省得我急用的時候麻煩。阿光,你的馬今晚借給我,我一會兒去騎一圈兒,別一會兒連馬都騎不動了?!?p> “那可不行!”流光本來要反對,又怕他著惱,不敢太頂著他:“你現(xiàn)在這樣兒,小心一會兒給甩下來!”
“不會的…我就騎一會兒…阿光…你以后就明白了…我得早點歇,躺一躺明兒好早點起身趕路!”
流光十分關(guān)切的回眸瞧了阿凌道:“夜貓子怎么改了性子?是嘛,你既然受了那毒傷,就該聽話歇著!阿凌吶,我說句實話,就你這身體,你就不該來!”
“你沒成親,你不明白……阿光…以后,你定會明白的!”
“我不明白…當初,我哥為了我嫂子也這么干過。他呀,和我阿嫂吵架,連夜從龍都跑,跑了半個月到了涼州!走到老家門口,天下了一場雨,他給淋成了落湯雞,沒進家門他就回了龍都。在自家府門口,給吳擎大人寫折參奏了,在家陪了我嫂子一個多月,結(jié)果兩人又好了。唉!我不懂你們,我去睡一大覺,最好永遠不成親!”
這一晚早些時候,張老和阿凌兩個抵足睡在一張牀上。只打了頭更呢,張老就覺得兆凌自己摸黑下了牀,張老心里怕他冷,又想開口囑咐他幾句呢,阿凌反而立在牀邊,一面彎了腰把他那一面的被掖好了,一面又柔聲低語地囑咐張老:“張老,您把被蓋好,只管睡!我反正也睡不著,就怕再晚些咳起來,害您半宿也睡不好。我跟您實說…張老!我現(xiàn)在焦著心呢…實在在這兒呆不住了……”
“哥兒!你這莫不是開玩笑的!外頭春寒料峭,夜寒更是難捱!你莫不是要半夜離開無花驛?可去不得的!”張老隔被里一把抓了他的手:“半夜能多趕多少路呀,咱不爭這點時辰!再說了,等明兒,說不定就有鴛姑娘…不,是娘娘,娘娘她的音訊了呢?”
“不!張老…您不明白!鴛兒她要是出了事兒…那我也完了…張老……”兆凌也是挺不住了,他就勢坐在榻沿上,壓了聲泣道:“老爺爺!您吃的鹽比我吃的米還多,您倒和我說說,為何那任先生從河里撈的紅盒子,會和我岳母娘給我?guī)У碾S常小丸藥盒子一模一樣呢?!”
張公公索性坐起身子,放下顧慮,勸阿凌道:“唉呀!原來你為了這個呀!哥兒!任秋生說這種盒子自清風爺時期起就只有王爺和大官能用,可他真是小看老百姓了。東海明珠沒有,老百姓便用小米散珠來替它,看上去那是很像,其實不一樣!仔細再對一下,那顏色漆面也不一樣,但是,它光明正大,規(guī)條管不著!”
“但是…張爺爺…您雖是黑谷地人氏,可來了龍都快六十年了,你也知道,龍都口音,那秦字和邢字是一模一樣的…我聽了那任先生的話,心里怕得要命…我知道我的小鴛會水…我就怕那秦淵,其實不是個小子…我初見云開子道長的時候,不也以為她是個男的……”
張老恨鐵不成鋼地望了望兆凌,他那清俊的臉上全是淚了,張老又嘆了一聲,低不可聞地“呸”了幾聲,“哪有哥兒這樣咒自己所愛之人的?撈人的一時不察,那官府的仵作也不長眼不成?別胡亂擔心了,唉!”
“張老…您別生張,就讓阿凌走了吧!我早一天得她的信兒,就會早一點安心……張爺爺……”兆凌道:“您放心!什么我都會帶上,我會快點兒到…張老,我得了她的平安信,我想身子好歹會好一些…到時候再遇上幾個神醫(yī),說不定將來還能給您養(yǎng)養(yǎng)老呢……”
“哥兒…你聽勸歇著,不要連夜跑…明天,老奴答應(yīng)你,把車趕到飛快…讓你快點趕過去……”
“不…張老??!您不知道,阿凌以前錯過很多情份,父子情份我半點沒有爭到,母子之情也可恨短暫,沒有握得住,那廉娘娘和姑婆太后…不管怎樣,總是恩情,可是她們也都拋了我…”兆凌已是觸了深情:“爺爺!我知道你也是好人!有些事,沒的選!當年惜花姐夫待我無微不至,再來一次我還會去撈起那石頭,我死了也不后悔!可有些緣份,是藏在心尖子上的,爺爺…您說…她要是丟了,我也活不成!我如今多走一步,也就離她近一步…若當真拉不住了,那上天,待我就算是絕了!我也想了…去當什么海青天、包青天,我都不想!我心里頭可裝不下那么多不認識的人!我只想一頭扎到那河里去陪著她一個人…這也不算林道長算的有錯,她師父還是神道,天下少了一個不長進的,兆家那么多子弟,還愁找不到一個好的?兆家就是全完了,老百姓照樣過日子,老師還可以扶別人去當圣主明君……”
“你啊…你啊…哥兒!你可別!你再怎么著還有老奴啊!哥兒!老奴什么也沒有…老奴的天兒是你的、地兒是你的、連命都是你的!”
“您既說連人都是我的,那我要您躺下躺好,不準想心事,不準看,一覺睡到天大亮。明兒一早到錦魚驛接我的信……”兆凌把老人的手納進被里,到桌邊又抄起那玄鐵壺灌了幾口,拿起包袱背在肩上,轉(zhuǎn)身十二分柔婉慈和地對張老道:“爺爺,您怎能是我的呢?您是您自己個兒的。您這輩子最重要的是照顧著您自個兒。我知道,宮里給您的名兒是張玉喜,從今兒起,不作數(shù)了。您就叫張喜,這是爹娘給您的名,天皇老子也不好改!我是去跟閻王爺借命去呢,一切都是自找的,不和您相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