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銘走后,欒雄負責第六營軍務(wù)。他本是不喜俗務(wù)之人,如今照料四千軍兵日常生活,雜事瑣事紛至沓來,半天過去欒雄已不勝其煩,況且手頭還有千人騎兵隊要訓練。于是干脆喚來另兩個都司梁遠、宣宏,將后勤事務(wù)全權(quán)托付。然后又將趙泉火器司,周普步軍司和何翔弓兵司的千副全部喚來,吩咐按照原首領(lǐng)既定策略訓練。
如此一來,欒雄輕松許多,只用照看好騎兵隊即可。每日階依舊不辭勞苦親自上場訓練,恨不得將遼東騎兵的先進戰(zhàn)術(shù)一股腦兜售出去。
可是這些新軍的基礎(chǔ)一塌糊涂,一些河南本地青丁,入伍前連戰(zhàn)馬都沒見過,他們與馬匹的親密接觸也就是馬車和耕馬。因此,只能從基本功練起,什么上馬、平衡、沖刺、訓令,一個個環(huán)節(jié)慢慢熟悉。
從‘三只手’部投降過來的部分匪軍騎術(shù)基礎(chǔ)較好,已可熟練駕馭馬匹,不過整只騎兵隊的訓練步調(diào)必須一致,于是基礎(chǔ)較好的騎兵只能等待新軍逐步熟練騎乘技巧。
欒雄是個急性子,新軍騎乘技術(shù)進展緩慢,嘴上急的全是泡泡。責罵手下甚是兇狠,要不是席銘再三叮囑善待士卒,說不定早已皮鞭伺候。
前兩日過的還算平穩(wěn),欒雄將俗事交托出去,一切運轉(zhuǎn)良好。到了第三天,第六營突然來了一群不速之客。
欒雄正在校軍場操練騎兵,聲嘶力竭喊了半天,部分新軍仍不得要領(lǐng),他正火往上沖。突然一個營官疾步跑來,呼喊道:“欒都司,營門來人,自言是帥賬中軍?!?p> 欒雄正沒好氣,本想不見。又一轉(zhuǎn)念,席參將把大營托付自己,還是得出面見見。
于是指示千副歐陽林暫代指揮訓練,帶著幾個軍校直奔營門。欒雄走后,整個訓練場的氣氛頓時輕松不少,不少士卒躺倒在地,直呼疲累。
欒雄剛接近營門,卻見一隊人馬徑向主帥營帳而來。欒雄心中奇怪,自己未到營門,怎么這幫人就進來了,難道是闖進來的,門官為何不阻攔?
正惱怒間,已與那隊人打了個照面。守門營官緊跟在后。忽見欒雄臉色鐵青立在道中,趕忙跑上前道:“欒都司,他們是總兵中軍大賬之人,執(zhí)意進入營寨。屬下不敢阻攔,因此,他們就.......”
“混賬?!睓栊叟R一聲:“什么中軍大帳,就是天王老子進第六營營寨,也要營盤首領(lǐng)同意才行。這賬慢慢再跟你算!”
這話極是刺耳,那隊人的首領(lǐng)不干了,立時接道:“你是何人,口出狂言,我乃京營中軍,手有總兵將令,你想抗令不遵不成?”
這個為首中軍官年紀頗輕,只有二十左右,面皮白凈,生的象個公子哥,不像武將。他名喚王坤。當然還有另一身份:主帥王樸的內(nèi)侄。因此在軍中一向驕橫跋扈,目中無人。
王坤擔任中軍官,主要職責是接收軍令,下發(fā)軍令,管理軍事文檔等。相當于秘書職能,鑒于他的特殊身份,王樸為了鍛煉他,行軍打仗時經(jīng)常征詢其意見,當參謀使用。如此王坤自我感覺更好,自以為乃諸葛再世,龐統(tǒng)重生一般。
由于王坤極受王樸信任,還承擔一個職權(quán),負責京營各營的風紀檢查。這可是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職能。誰愿意自己隊伍的風紀評定為差呢?因此每次王坤到京營下屬營盤,總是暢通無阻,營盤首領(lǐng)甚至親自迎接,并有厚禮贈送。
此次他奉王樸之令前來辦理一件要事,于是循例直闖營盤,沒想到卻被眼前這個虬髯粗豪漢子沖撞了幾句。他不認識欒雄,因此一上來便拿出總兵中軍的派頭,想以將令壓他。
欒雄見面前這個小白臉趾高氣揚的樣子,不由火往上撞,內(nèi)心不停告誡自己千萬冷靜。冷笑一聲,言道:“看你面皮白凈,應是書生出身。不知有否讀過‘周亞夫軍細柳’的典故?”
王坤一愣,他萬沒想到這個面相粗豪的將官,竟然搬出一個典故,一時語塞。
這個典故的背景是這樣的:漢文帝親自前往前線勞軍,去了幾個軍營,一亮身份便長驅(qū)直入??傻搅思毩鵂I,卻見軍兵全部身披盔甲,兵器齊整。將皇帝一行人攔在營外。文帝亮出身份,守門營官依舊不為所動,言道:將軍有令,軍中只聽將軍之令,不聽天子詔令。待皇帝拿出節(jié)牌通告周亞夫后,才進入大營。且被告知大營之中不可縱馬奔馳。事后文帝對周亞夫大加贊賞,認為其他軍營形同兒戲,只有周亞夫軍營不動如山,任何人都無法偷襲侵犯。
欒雄不喜看書,原本不知這個典故。不過席銘有時與眾人閑聊談天,講些歷史典故、軍中軼事,曾說起此事。未想到欒雄今日便拿來使用了。
王坤怎能不知此典,他一時理屈,臉上青一塊紅一塊,欒雄見其尷尬樣子,面露得意之色。
王坤一向跋扈,哪受的了這個,沉默半晌后,喝道:“誰耐煩與你扯這些無聊典故,叫你們參將席銘出來,總兵有令宣示!”
欒雄笑道:“你無需尋找我家參將,他出門辦事了。我是都司欒雄,代理營盤首領(lǐng),有什么事盡管找我。”
王坤一時沒轍,心道:還是要與這個莽漢打交道。只得道:“席參將無故離開營盤,中軍大帳怎不知曉?擅離職守之罪過后再算。今日且談另一件事?!?p> 欒雄一聽王坤上來就給席銘扣個大帽子,心中惱怒,一雙牛眼泛著兇光,盯視王坤。
王坤見這莽漢橫眉倒豎,目露兇光。不過還真沒害怕,他在京營之中驕橫慣了,根本未將這個低級軍官放在眼中。
王坤喝問道:“聽言第六營最近幾日,兵馬齊整,訓練的熱火朝天。總兵大人特意命我前來問話:第六營馬匹本來不全,營部名錄上清楚寫著:軍馬四百余匹。這多余的六百匹馬從何而來?”
欒雄心道:真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前幾日剛劫掠這批戰(zhàn)馬,沒幾天風就傳到中軍大帳,難道第六營有王樸內(nèi)應?
他正思索,王坤已不耐煩,喝道:“問你話呢?怎么啞巴了?”
欒雄沒好氣的應道:“京營本部不給解決戰(zhàn)馬問題,第六營自行解決了,怎么?礙著你們事了?”
王坤冷笑一聲道:“這批戰(zhàn)馬來路不明,到底通過什么途徑得來,你說是不說?”
欒雄的火也上來了,頂?shù)溃骸斑@馬是怎么來的,我自然知曉,不過不足為外人道也?!?p> 王樸面色鐵青,咬牙道:“你不說也行,不過這批戰(zhàn)馬不清不白,總兵大人有令:全部收繳,送回京營本部發(fā)落!”
要將眾兄弟千辛萬苦劫來的戰(zhàn)馬收繳?這批戰(zhàn)馬可是欒雄的寶貝!這下可捅了馬蜂窩了,欒雄的怒火再也無法抑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