帽兒山其實還算不上是山,比一般的山丘要大上許多,就象一個倒扣著的草帽。但是就是這樣一座不起眼的小山,隔斷了包括小柳莊在內(nèi)十幾個小村莊與外界的聯(lián)系。
肖根兒背著包走在被楊樹遮蓋得密不透風(fēng)的羊腸小路上,汗水迅速浸濕了他的衣衫。
他不知道肖瑋帶給他爹娘的是什么東西,提在手里非常沉重。他甚至產(chǎn)生了把它扔掉的沖動。
他對那個人沒有絲豪的好感,雖然他長得并不難看,而且還是市委副書記,官也不小,但是在肖根兒的眼里,他不是好人。那個人每次看到他娘的時候,都是一副要流口水的惡心樣子,看唯唯姐的目光也充滿了邪惡,所以他從內(nèi)心深處討厭這個人。
要不是因為他來歷不明,沒有辦法上戶口,上不了戶口就沒法上學(xué),否則他死也不會和這個人扯上關(guān)系的,而且娘帶著自己住在他家里的那幾年,是他最為痛苦的一段經(jīng)歷。他相信娘也和他一樣的感覺,因為愛笑的娘再也沒有笑過。
肖瑋沒娶老婆,卻先后有了三個孩子。
肖根兒到他家的第一天就被“大哥”肖亦然和“大姐”肖悠然上了一課,打得他鼻青臉腫不說,還不許他喊疼,因為他娘雖然看不見,但是卻聽得到。
當(dāng)然了,肖根兒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燈,有潔癖的肖亦然經(jīng)常會發(fā)現(xiàn)自己的衣服上面多了一些莫名其妙的污點,喜歡打扮的肖悠然也總是會發(fā)現(xiàn)自己的化妝盒里多了一些別的東西。
于是那個家里經(jīng)常處于暴亂的狀態(tài),兩個大孩子追著一個小不點到處亂跑的事情,每天都要發(fā)生幾次。
肖根兒想到這里,嘴角露出一絲得意的微笑。
后來,肖瑋不知道從哪里又帶回來一個可愛的小男孩,比肖根兒還要小,毛茸茸的大眼睛像極了唯唯姐,于是肖根兒有了新的玩伴,再也不搭理那兩個整天對他橫眉豎眼的人了。
一次深夜里,喝得醉醺醺的肖瑋闖到他和娘的臥室里,和他娘大吵了一架。他雖然聽不懂他們說的是什么,但還是能聽出一個大概,一個是和自己的身世有關(guān),另一個就是他娘從來沒有讓肖瑋碰過。
第二天,娘扔下他自己走了,去了哪里也沒人知道。
沒過多久,小弟肖未然也不見了。肖根兒徹底失去了在這個家里呆下去的理由,跑回了小柳莊,又變成了童唯的跟屁蟲。
“根兒哥,你回來了?”一個甜美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他抬頭一看,在他面前站著一個身穿米黃色長裙的姑娘,兩條大辮子盤在脖子上,一雙烏黑的大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青萍,你怎么在這里?”,梅青萍也算是肖根兒的玩伴了,他是童唯的跟屁蟲,而這個當(dāng)年的小丫頭卻是他的跟屁蟲,整天形影不離地跟著他。
要不是后來人們發(fā)現(xiàn),肖根兒被雷劈之后竟然變成了透視眼,無論在身上穿多少衣服,在他面前都和沒穿一樣,所以幾乎所有家有女兒的人,都嚴(yán)禁肖根兒和自家女兒見面,梅青萍也不例外。
青萍不自然地向旁邊躲了躲,沒有回答他的話。
“青萍,你怕我了?”肖根兒笑道。
“有什么好怕的?從小到大,哪里沒被你看過?”梅青萍臉蛋紅撲撲的,笑瑩瑩地向肖根兒伸出手,“我?guī)湍隳靡粋€包吧?!?p> “不用,都挺重的,你拿不動。”肖根兒笑著搖了搖頭,兩人肩并肩向前走著。
“青萍,我爹和我娘沒事吧?”雖然很快就能見到他們了,肖根兒還是有些放心不下。
“沒事兒,嬸的哮喘病犯了,秀姐在給她配藥呢。秀姐本來要走的,聽說你回來了,就沒走,說是等你回來有事情和你說?!?p> “她怎么知道我回來了?”肖根兒奇怪地問道。
“她弟弟跟她說的?。 ?p> 肖根兒這才想起來,劉秀是劉大帥的姐姐。這姐弟二人,劉大帥是半點也不帥,而他姐姐劉秀卻真的是一個極為秀氣的姑娘,衛(wèi)校畢業(yè)后自愿回村子里當(dāng)鄉(xiāng)村醫(yī)生,是人人敬佩的好女孩。
肖根兒笑了,抬手刮了刮青萍的鼻子,“小老婆來了,大老婆呢?”,青萍甜甜地一笑,“你大老婆在家相親呢?!?p> “???”肖根兒頓時愣住。
梅青萍和梅青影是一對雙胞胎姐妹,相貎一模一樣,但是性格截然相反。青萍柔弱得象一只貓,而青影則完全繼承了她母親的性格,徹頭徹尾的是一只母老虎。也正是這只母老虎,成了肖根兒幼時的保護傘。
青萍看著發(fā)呆的肖根兒咯咯笑道,“怎么樣?著急了吧?”
肖根兒臉色有些難看,他內(nèi)心深處最為依戀的人,除了現(xiàn)在的梅青影,其它人都已經(jīng)離他而去了。難道她也要離開他嗎?
青萍見他不說話,笑著推了他一把,“別發(fā)呆了,我跟我姐說你回來了,她說,等她把那幫人轟跑了就來找你?!?p> 肖根兒這才露出笑容,心說這才是她梅青影的做派。
兩個人慢慢地向前走,青萍猶豫了一下說,“根兒哥,你現(xiàn)在上大學(xué)了,將來是要進城的,你……你會不會……看不起我們啊?”
這個問題一直困擾著小姑娘的心,雖然每次大姐都十分肯定地說他肖根兒不是那種忘本的人,可是從她閃爍的眼神中,她還是捕捉到了不確定。
肖根兒停住腳步,認(rèn)真地看著那雙明亮的雙眸,“青萍,我從來沒有想過這種事情。既使真的有一天,我肖根兒發(fā)達了,也是要帶著你們一起發(fā)達的?!?p> 青萍興奮地拉住他的手,“真的?”
肖根兒鄭重地點了點頭。
青萍充滿期待地說,“根兒哥,你把剛才的話和我爹娘再說一遍吧,他們不相信,總是逼著我們嫁人。”
肖根兒點了點頭。
青萍踮起腳尖,羞羞地在他臉上親了一下,馬下紅著臉蛋低下頭去。
肖根兒看著羞答答的小姑娘,伸手把她攬在懷里,青萍就勢緊緊地抱住了他的腰,把臉貼在他胸前,閉上了眼睛。
世界一下子安靜下來。
忽然,一陣吵鬧聲打破了甜蜜的寧靜,兩人豎起耳朵一聽,是一個男人和女人的撕打叫罵聲。
“大姐!”兩人同時驚叫一聲,向前飛奔而去。
拐過一個彎道,在兩棵高大的楊樹間,一個男人正在奮力地撕扯著女人的衣服,還一邊叫罵道,“你跟我裝什么裝?我就不信搞不定你?!?p> 女人正是梅青影,她抬起一腳踢在男人小肚子上,怒罵道,“想搞老娘?”
男人捂著肚子蹲在地上,臉上肌肉扭曲,“你這個母老虎!你這輩子都別想嫁人了,你就爛在家里得了!”
肖根兒飛快地沖了過來,擋在梅青影面前,“姐,這個家伙是誰?”
梅青影看見肖根兒,臉上露出甜甜的笑,抱著他一條胳膊斜視著蹲在地上的男人,“你不是說我沒人要嗎?你看看,這就是我男人,比你強了多少倍,你自己看吧。”
那男人看了一眼肖根兒,“你……你是肖根兒吧?”
肖根兒瞪著他沒說話,男人不屑地說,“躲在女人屁股后面的人也能算是男人嗎?”
青萍也走了過來,站在姐姐身邊。
肖根兒面色鐵青地向那個男人走了過去。青影拉了他一把,被他甩開。他彎下腰去,直視著一臉不屑的男人,抓住他的衣領(lǐng),“你說我不是男人是嗎?”,他單手用力,把體重足有一百五六十斤的男人高高地舉了起來。
男人臉上的不屑之色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無邊的恐懼,“你……你想干什么?”
肖根兒冷冷地說,“讓你知道我是男人!”,說著把男人狠狠地向前甩去,只聽嘭的一聲,男人慘叫一聲,四腳朝天地摔在地上。
看得目瞪口呆的兩個姑娘一起拍手叫好,青影開心地笑道,“魏天明,怎么樣?我男人厲害嗎?”
魏天明呲牙咧嘴地坐起身子,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這個細(xì)皮嫩肉的男人。傳說中這應(yīng)該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假丫頭啊,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厲害了?
“好,算你們狠!你們等著,得罪了我,征地款你們一分也別想得到!”,說完站起身,一手捂著腰,一拐一拐地向山下走去。
兩個姑娘哈哈大笑,直到看不見魏天明的影子了,這才轉(zhuǎn)過身來看著肖根兒。
“姐,魏天明是什么人???”肖根兒問。
青影兩眼直勾勾地看著肖根兒,捧著他的臉,“根兒,你先別問,讓姐看看你。這才多久不見啊,怎么瘦成這樣了?”
肖根兒苦笑,“姐,你什么眼神?。课椰F(xiàn)在體重增加了五斤呢。”
青影把大眼睛一瞪,“我說你瘦你就瘦,還敢頂嘴了,找打是不是?”隨即嬌羞地一笑,摩挲著他的臉,“根兒長大了,能把一個大男人扔出去了,以后再也不用姐保護你了?!闭f著說著,眼里竟然涌出了淚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