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不敢質(zhì)疑董士旅的記憶優(yōu)點，僥幸心理乖乖盡收。
一兩個新生還算識趣，裝模作樣收拾起桌上殘局，周會浪臨時起意的交友酒局，就此宣告結束。
顯然這次不期而遇的新生小聚并沒有激發(fā)出什么深厚交情，倒是被抓現(xiàn)行的倒霉蛋們一時解悶逢場作戲的開懷心情，瞬間低至冰點。
“廁所是誰吐的？”
董士旅忽然想起廁所那一攤惡心嘔吐物，猜測八九不離十便是這幫小崽子失控所為，遂以肯定口吻，質(zhì)問了句。
“是他……”
大家紛紛扭頭互視，表情微妙，幾秒鐘后，仿佛做了一個重大決定，齊齊指向周會浪，期待舉報有功免受處罰，默契程度之高簡直堪比琴瑟和諧。
轉眼間成為眾矢之的，周會浪出乎意料，不由感慨世態(tài)炎涼人心不古，暗唾幾句：“你大爺?shù)?！都是些沒良心的小白眼狼們！”又不得不自嘲這是活脫脫一次費錢費時費力，卻不討好的深刻教訓。
“我相信群眾眼光是雪亮的。所有飲酒學員到廁所門前罰站，監(jiān)督周會浪清理廁所，不準幫忙?！?p> 董士旅一字一句鏗鏘有力。
“是!”
大家異口同聲，感激董士旅格外開恩，哭笑不得向周會浪投去愛莫能助的同情目光。
“為什么呀？他們也吸煙飲酒了！”周會浪委屈狡辯，指指這個又指指那個，死皮賴臉想拉個伴兒陪葬。
所有人跟躲瘟疫一樣自覺回避。
“因為你是始作俑者!不服嗎？不服再加十公里夜跑！”董士旅死死盯著周會浪嚴肅強調(diào)。
周會浪心灰意冷，扭扭捏捏。
“還不去？是不是讓大家陪你一起加罰？”董士旅見說話不好使，以集體名義威脅。
周會浪若馬上行動終止董士旅懲罰加碼，個人少受些罪，還能體現(xiàn)大局觀念，順便爭取些眾人好感；若是不馬上去廁所搞衛(wèi)生，連累大家一同加罰，無疑拉多眾人仇恨，日后與大家相處，少不了不招待見隔閡不斷。
本來董士旅格外開恩只給了個罰站監(jiān)工的小小懲戒，眾人松一口氣，打算象征性走個流程，頂多忍受下廁所異味，不想董士旅又以周會浪不執(zhí)行命令，連坐要挾，暗罵這教導員手段陰險不太好斗。
董士旅雖然是個小干部，但是芝麻綠豆大的官也是官，且還在他管轄之下，是將來日常相處是繞不開直屬上司，若非萬不得已，自然不能開罪，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壓力給到周會浪：
“周會浪，快去哈，不然所有人都得陪你加罰！”
“會浪兄弟，反正挨罰是鐵定跑不了了，早點清理完早休息，別耽擱時間了！”
“周會浪別磨嘰，麻利兒的！馬上熄燈就寢了！廁所里面是聲控燈，摸黑行動可不安全，咋的？你要讓大家在旁邊給您發(fā)聲喊加油，保持亮燈哈？那里面的咸臭齁嗓子味道兒已經(jīng)夠惡心了，也張不開嘴哈?！?p> “周會浪，趕緊清理完，你也少挨點罰！”
……
這其中不乏玩笑語氣，卻沒有一個人挺身而出說要主動幫周會浪去清理廁所嘔吐物。
周會浪自然不想被領導加多處罰，否則不成大傻子了嗎？幾欲就此作罷，但見眾人丑惡嘴臉輕浮無禮毫無誠意，十分不爽，且前面已被他們冷冷推向對立面，寒心之至，如今又舔著臉過來游說，美其名曰為了你好，實則是把自私為己放在第一位，于是把心一橫，破罐子破摔，“我不舒服，誰也別想好受”，穩(wěn)穩(wěn)立在原地無動于衷，冷漠等候教導員牽連甚廣。
董士旅見狀有些火大，皮笑肉不笑，大聲鞭笞：“周會浪，命令你，現(xiàn)在，馬上去廁所搞衛(wèi)生，邊邊角角都要清理干凈！清理完待命，我檢查后沒問題，再去操場跑十公里！”
周會浪沒聽到后面加罰夜跑連坐到其他人，大叫救命，害怕真的惹惱導員無法收場，抓緊時間去廁所做保潔。
眾人放松偷笑目送周會浪狼狽離開。
“其他人別高興的太早，十公里夜跑也少不了你們！”董士旅若無其事潑上一盆冷水。
眾人神色一怔灰溜溜去廁所內(nèi)外罰站監(jiān)工。
董士旅面帶慍色送走這批調(diào)皮搗蛋鬼，把小白、易乎鋒帶至隔壁107宿舍，打開門鎖按亮熒光燈在室內(nèi)逛了一圈，撂下句：“抓緊時間收拾一下，聽哨聲洗漱就寢?！迸ど黼x開。
小白、乎鋒“謝”字還未開口，董士旅腳步聲已越來越遠，兩人相視一笑，四下打量。
眼前宿舍與小白闊別不久的初、高中宿舍相差無幾，結實雙層鐵架床四列，長桌木椅一套，儲物柜八個，供一宿舍八人使用。
“小白同志，可不可以先把鞋子脫掉，放到外面，這酸臭味實在叫人難以忍受?！币缀蹁h忽然皺眉捂鼻，厭嫌指向小白腳下。
“好……好……”小白歉意答應，蹲身從行李包取出雙拖鞋換下臟鞋扔在室外墻角，然后回宿舍挑個靠窗下鋪，一頭躺倒，大呼困累，見易乎鋒在那認真擦拭儲物柜，訝道：“奔波了一天，你不累嗎？早點睡吧，明天再收拾！”
“累，但不困。早晚都要收拾，趁現(xiàn)在還有時間，隨便收拾一下。”易乎鋒不慌不忙去擦第二遍。
“柜子舊是舊點，應該不臟，沒必要擦這么多遍吧？”小白已大致查看過宿舍衛(wèi)生，桌、椅、柜、地，都被認真打掃擦拭過，還算干凈。
“第一次用，總得好好收拾一下?！币缀蹁h微笑點頭，繼續(xù)忙碌。
“男生這么愛干凈，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以后宿舍衛(wèi)生全靠你了。”小白調(diào)侃。
“那可不行，宿舍是我家，衛(wèi)生靠大家?！币缀蹁h嬉笑回應。
小白止言，瞇眼欲睡，腦海盡是家鄉(xiāng)回憶，隨手取出手機，按下熟悉的座機號碼。
悠長鈴聲響過兩遍，信號接通。
“喂？你找誰？”電話那頭傳來略帶失真的陌生女音。
小白不管三七二十一喊道：“媽，我到校了?！?p> “你管誰叫媽呢？有病吧，我現(xiàn)在單身，造小孩的另一半還不知道在哪呢！”陌生女音突然清晰，語調(diào)犀利，話鋒粗俗。
小白一愣，六神清醒，暗笑這女人太沒女人味兒，與慈祥母親形象更是相差甚遠，找不到男友純屬正常，大腦過濾，莫非哪個遠方親戚或鄰居去家中作客無意接了電話，遂低聲問：“這——這是洛升慶家嗎？”
洛升慶是小白生父，退役軍人，于小白老家豐靈縣底層工作二十多年，默默無聞。
“洛升慶？打錯了，這人我不認識?！蹦吧苏f罷掛掉電話。
小白查尋撥號記錄，熟悉無誤，明明就是家中座機號，一時摸不著頭腦，皺眉望向易乎鋒，這廝不知何時停下手中忙碌，正注視這邊偷著樂呢。
“怎么？打錯了？先確定好人對不對，哪有上來就給人叫媽的，現(xiàn)在可沒哪個女人敢占這種便宜?！币缀蹁h嘿嘿一笑露出兩排小白牙。
“去——去，一邊兒去。號碼確實是我家里的?。繒粫€？”小白蹙眉，默念有詞，欲要再打。
易乎鋒制止，隨口問：“座機號？”
小白點頭。
“撥區(qū)號了嗎？”易乎鋒繼續(xù)問。
小白恍然：“忘了?！?p> “大哥，有點常識好嗎，你以為這是手機號?。渴謾C號具有唯一性。座機可不同，不撥區(qū)號，電話要么打到當?shù)兀词强仗?！”易乎鋒搖搖頭鄙視小白智商。
小白不去理會易乎鋒的無良表情，假裝生氣斥道：“別廢話，收拾完趕緊熄燈睡覺，燈晃眼，你動靜大，我睡不著！”說完重新?lián)芷痣娫捥柎a。
易乎鋒見狀不好打擾，索性也取出手機向家報個平安。
兩人電話絮絮叨叨內(nèi)容大致相同，無非是家人不厭其煩的殷切叮囑。
掛掉電話，小白閉目假寐。
易乎鋒選了小白上鋪開始鋪床，鐵床老舊咯吱作響晃動不止，似乎隨時要散架。
小白被嚴重騷擾，提心吊膽躲到一邊鄭重提醒易乎鋒收斂動靜注意安全。
易乎鋒故意大動作搖晃了一下床身，鐵床劇烈動彈，余震連連，許久才平靜下來，易乎鋒大致查看了一下床架才繼續(xù)自顧自收拾床鋪滿不在乎道：“放心吧，這床結構簡單用料扎實一般不會出現(xiàn)什么問題，就算真塌了床板這么輕薄也很難重傷到人?！?p> “別說重傷，小傷也不行。你不睡床下，床板掉下來砸不到你，你當然可以若無其事。萬一床上有人和床板一起掉下來，那重量至少也得有一兩百斤重吧，我睡在下鋪豈不悲催，我可不想被上下床板夾成人肉三明治?！毙“讓σ缀蹁h罔顧他人性命的怠慢態(tài)度憤慨萬分。
“哪有那么嚴重，不放心你也睡上鋪?！币缀蹁h笑嘻嘻建議。
“廢話，我若想睡上鋪，還不直接選上面。上鋪空間那么小，那么壓抑，我睡不踏實愛翻身，一不小心摔下來可大可??；睡下鋪空間大也方便，不用每天爬上爬下?！毙“谉o可奈何翻找行李包看是否有合適工具固定床架，無果后，嘗試大力搖晃床身確認結實系數(shù)，床上易乎鋒瞬間沒了根被晃得難定身形，緊抓床欄桿叫苦求饒。小白豈肯輕易放過這施展報復的大好機會，搖到易乎鋒口干舌燥才罷手，不給對方商量余地狠狠道：“我就睡你下鋪，你抽空把床固定一下；以后爬上爬下要輕手輕腳；在上鋪休息時不要隨意大動。”
如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條件再苛刻易乎鋒也不敢抗拒，只有暈頭轉向地模棱應答，搖搖晃晃爬下床，急欲換個其他上鋪，但細想小白所提條件在理就算換鋪同樣也該這么做，也就止了行動，翻這翻那找起床架加固工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