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昭昭如愿

　　曲折蜿蜒的長廊上銀輝鋪陳，本該離去的少年吃力地推著厚重的輪車，重又折返到女娘身旁。

　　將安置在膝蓋上的那件狐裘拾起，摸索著輕輕搭在面前人的肩頭，生澀地伸手替她攏了攏，周祈安收回手來，順著她的目光看向天上皎月：“月色確實不錯，姜娘子好雅致。”

　　“侯爺怎的還不歇息？”姜晚星不置可否，只是側(cè)頭歪著腦袋看向他。

　　周祈安咳嗽一聲，垂眸對上小姑娘亮蹭蹭的眼睛，明明看不清，卻仍呼吸一頓，乃至迅速別開視線，聲音放輕了好些：“本是有些困的，只是飲了湯藥后，反倒苦得睡不著了?！?p>　　恰好姜晚星也睡不大著，兩個人便端來一壺酒，一個坐在輪車上，一個坐在長廊上，一塊烤著火取著暖，月下對酌。

　　周祈安眼睛上蒙著的紗布不知幾時散開，軟噠噠垂在少年的懷中。

　　又一杯酒下肚，他側(cè)頭看向身側(cè)人，隱約見她雙面飛霞，眼睫顫了許久，控制不住般伸出手去，帶著些薄繭的指尖兒于半空糾結(jié)好些時候，終于是緩緩落在小姑娘毛茸茸的那頭青絲上——

　　“姜娘子，夜——”

　　“昭昭?！?p>　　“嗯？”

　　“在我的故鄉(xiāng)，侯爺這般喚我娘子，會讓我誤以為我們已經(jīng)結(jié)為連理?！贝虺鲆粋€酒嗝，姜晚星往上抬了抬腦瓜兒，笑瞇瞇仰頭看他。

　　周祈安的心跳猝不及防漏了一拍，驀地收回手來低下頭去，模糊的視線里自己的手隱隱綽綽可見：“那適才姜娘……適才你口中說的‘昭昭’是為何意——你的乳名？”

　　“嗯，我的乳名。寓意昭昭如愿，歲歲安瀾?！苯硇前淹嬷茐?，腦袋要歪不歪地靠著旁頭木柱，“若侯爺不嫌，可這般喚我。你總喚我姜娘子，我覺得怪別扭的?！?p>　　可是，喚別人的乳名，也需得用親近的身份……才可以誒。

　　周祈安側(cè)頭，偷偷看了眼姜晚星所在的方向，忍不住小聲嘟囔：“別人也如此稱呼你么？”

　　“倒也不是，侯爺還是頭一個曉得我這乳名的。”

　　“我是……頭一個？”

　　“頭一個。”

　　周祈安愣了愣，唇角突然揚起一抹笑意。

　　昭昭，昭昭……

　　他內(nèi)心反復(fù)咀嚼這兩個字，眸光似冰雪消融，一瞬間萬物生。

　　【叮！周祈安好感度+5，當(dāng)前好感度65?！?p>　　夜已深，鮮少熬到這個時候的少年經(jīng)不住睡意，腦袋一歪，靠在椅背上，努力看了看還在賞月發(fā)呆的人兒，嘴巴翕動一二，似欲說些什么，最終還是沒能發(fā)聲兒，慢吞吞闔了眸。

　　確認(rèn)他睡了過去，姜晚星一改適才微醺的模樣，慢吞吞坐起來，伸出手攥住前者手腕。

　　在二者相接觸的那一剎，一道微弱的白光自姜晚星掌心蔓延而出，順著少年的手腕融進(jìn)皮表，沿經(jīng)脈一路通過肺腑，最終匯聚于丹田處。

　　少須臾，一團(tuán)黑氣自少年眉心飛出，沒了遮掩后黑氣四處亂竄，還未逃遠(yuǎn)，便被姜晚星徒手捏住，一把震成齏粉。

　　望著隨風(fēng)散去的齏粉，姜晚星垂了垂眸。

　　上一世攻略完成后她用了別的身份繼續(xù)去攻略下一個人，隨著接觸到一些鮮為人知的密辛，到那時才隱約曉得周祈安摔下馬來并非意外，而是人為。

　　那幕后之人不僅想要周祈安成殘廢之身，更在初期治療他的湯藥里加慢性毒素——

　　他們想讓他死。

　　后來周祈安確實是死了，但不是因為他們，而是……

　　斂起思緒，在將所有黑氣從周祈安體內(nèi)驅(qū)逐后，少年的氣色肉眼可見地好了起來，連帶著面上都似乎多了些笑。

　　姜晚星收回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

　　本該蓬勃盎然的生命線，淡化了許多，但仍舊可以看到完整的線路。

　　還行，能撐到攻略完成。

　　……

　　翌日。

　　遠(yuǎn)方天際泛起魚肚白，第一束光從落地窗飛進(jìn)屋中。

　　感受到光亮，榻上安然睡了一夜的少年眼睫顫抖好些許，慢吞吞睜眼，入目是清晰可見的天花板。

　　嗯？

　　少年閉眼又睜眼，四下看去，皆是清晰無比。

　　沉默一瞬，他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坐起來，發(fā)現(xiàn)自己神清氣爽不說，連帶著眼睛都能看清得徹底了，欣喜之余，下意識動了動腿，想要走兩步試試。

　　隨后直挺挺面朝地摔了下去。

　　痛得齜牙咧嘴一陣，他雙手撐著地板試圖叫自己坐回去，卻不想無濟(jì)于事。

　　在他準(zhǔn)備放任自己整個人重新摔在地上時，一雙手伸過來，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將他扶著坐起來。

　　“小侯爺大清早地便開始鍛煉身子，當(dāng)真是讓人佩服?！?p>　　熟悉的聲音讓周祈安心頭一跳，在坐穩(wěn)當(dāng)后下意識抬頭看去。

　　面前的人如記憶中那般面容姣姣，明眸善睞，此時那雙杏眼彎呀彎，看得他耳根子都燙了起來。

　　“不是…是我不小心摔了…讓昭——讓昭昭看笑話了?！贝颐κ栈匾暰€，他低下頭去，隨后想起什么，又看向她，也跟著笑起來，

　　“昭昭，我看得見了?！?p>　　終于又看到了這久違的天清氣朗，也終于又看到了……姜晚星。

　　姜晚星聞言，面上并未露出意外之色，只是笑著幫他把脈一番。

　　再過些時日，他便可以正常走路了。

　　給周祈安熬藥時，姜晚星確認(rèn)四下無人，用小刀往自己手腕狠狠來了一下。

　　滴出來的血液竟是透明的，血液落進(jìn)湯藥中，一股子濃郁的清香撲面而來，瞬間蓋住草藥本身的苦澀——

　　這是她的本體靈芝，用這靈芝入藥，不但可以治療頑疾，更可以使人綿延益壽。

　　他們要周祈安死，她偏要他生。

　　比他們活得還要長久。

　　將刀子收起，姜晚星捏了個術(shù)法，手腕上頓時恢復(fù)如初。

　　半個時辰后，這碗藥被端到了周祈安面前。

　　看到黑漆漆的藥，周祈安沉默一瞬，赴死般端起藥碗一飲而盡，卻發(fā)現(xiàn)味道出奇的清甜。

　　“今日的湯藥，竟一點也不苦，反倒甜得像糖水，還帶著……一股子說不明的清香?！敝芷戆苍尞惐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