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市,云羅館門口。
云羅館是西市最大的成衣肆,地處西市中央位置,緊鄰著市署,對客人的衣著有最低要求。
葉府的馬車停在了門口。
葉傾城帶著郭子維和阿桂,故意高調(diào)地走進(jìn)店里。
那幾個穿草鞋的人因衣著不符合云羅館的要求,只得跟到門口便被迫停下了腳步。他們很快在云羅館外圍各自找了角落縮了起來,完美地融入了其中。
葉傾城雖穿得低調(diào),但那胖掌柜一眼便瞄見了他們的馬車,她見得人多,一眼便能看出不是普通人家。
她習(xí)慣性地掛上笑容,熱忱而來:“這位葉娘子看著眼生,可是第一次光臨?本店剛推出了不少新樣式,不如我?guī)镒幼屑?xì)瞧瞧?”
葉傾城快速掃了一圈這內(nèi)室的結(jié)構(gòu),人多眼雜,她必須得找個隱蔽的地方才行。
她故作刻薄地清了清嗓子:“我不喜歡和這么多人擠在一起!有沒有那種可以單獨選看的地方啊?”
胖掌柜聞言,心里立刻樂開了花。
“娘子可能有所不知,我們云羅館的金牌繡娘,每月都會縫制獨一無二的款式,因每件都是孤品,所以只在內(nèi)室單獨展示。只是這價錢也不俗,葉娘子可有興趣?”
說著,她還在葉傾城面前搓動著手指,示意葉傾城要先展示財力。
葉傾城聞言,直接將一包銀子拍在桌上:“這才像話嘛!”
云羅館,金牌繡娘內(nèi)室。
葉傾城等人跟著那胖掌柜一路穿過了連廊和后院,才到了金牌內(nèi)室,果然隱蔽得很。
他們剛一落座,繡娘便帶著她的衣裳走了出來。
她正要展開她的作品,便被葉傾城輕柔打斷,“我對娘子做的衣裙早有耳聞,只要一面世,便會被京師各貴女爭搶不休。就不必展示了,這衣裳多少銀兩?我要了!”
繡娘被葉傾城夸了一通,滿面春風(fēng),羞答答地回道:“多謝葉娘子抬愛,這件‘吹雪’定價三十兩?!?p> 葉傾城聽后立刻倒吸一口涼氣,壓低了聲音耳語道:“郭子維,這衣裳比我還貴上十兩呢,要不咱們想想別的辦法吧?!?p> 郭子維瞪了她一眼:“葉傾城,現(xiàn)在不是心疼錢的時候,辦正事要緊。”
葉傾城聞言,只得長舒了一口氣:“有勞娘子包起來吧!”她頓了頓,又神秘兮兮地說道,“我再多付給娘子二兩,請娘子務(wù)必幫個忙?!?p> 那繡娘一把握緊那銀錠,眼神中流露著喜色:“葉娘子,請講!”
一炷香后,云羅館大門口。
阿桂扶著換上了葉傾城衣裳的繡娘,一起上了葉府的馬車。
自打她們從云羅館里出來,那幾個穿著草鞋的人便開始蠢蠢欲動。
馬車一走,幾人便立刻跟了上去。
葉傾城和郭子維躲在角落里,目睹了一切。
“難道是綁架我的那人,故技重施?”葉傾城瞇著眼發(fā)問。
郭子維搖了搖頭:“不太可能,我倒覺得這伙人跟的不是你,跟的是葉家的馬車。”
“這些人行跡鬼祟,該不會是葉家的死對頭吧?”
郭子維眼神深邃,沙啞著聲音:“大有可能,昨日清歡說二叔父他們正在為難民們租找合適的宅子。這些跟蹤我們的人應(yīng)就是難民中的一部分。只是不知到底是何目的?”
葉傾城聞言,立刻慌了神:“那咱們快去牙行看看吧!葉氏要是出了事,我日后還怎么躺?”
郭子維悶笑著搖搖頭,這家伙,還真是不長進(jìn)??!
葉氏牙行坐落在西市的東北角,雖然在邊角處,今日卻被里三圈外三圈地圍得水泄不通。
果然出了事!
葉傾城拉著郭子維擠進(jìn)了人群。
“這兒發(fā)生什么事了?怎么這么多人?”葉傾城隨手拍了一個看熱鬧的小郎君問道。
那小郎君吃著果干,眉飛色舞:“這些都是剛得了身份的黑戶和剛放出來的犯人,來葉氏租找住處的。葉氏耍威風(fēng)閉門不讓進(jìn),都堵在這一晌午了!”
他手舞足蹈地指著葉氏牙行的大門,繼續(xù)說道:“方才那些鬧事的還要沖進(jìn)去呢!都鬧成這樣了,葉家東家也沒出來看一眼。都說牙人冷血無情,我看是了!”
葉傾城環(huán)顧了四周,見周圍也有幾家牙行開著門,尤其是對面的鄭氏牙行,不但大門敞開,門口還站著好幾個牙郎看著熱鬧,卻都相安無事。
她不解地追問:“這還有別的牙行呀,他們?yōu)楹尉椭欢略谌~氏門口?”
小郎君笑道:“娘子,您有所不知,牙行都各有側(cè)重,做莊宅較多的只有葉氏和鄭氏兩家。鄭氏多做豪宅,況且他們東家是當(dāng)朝中書令的遠(yuǎn)房子侄,無人敢招惹!所以他們只能找上葉氏了!”
葉傾城聞言不禁皺起了眉,二叔父為了這些難民都直接住在牙行里了,為何今日會大門緊閉呢?
定是出了什么事!
想到這里,她抬腳便想要沖進(jìn)去一探究竟。
郭子維緊急拉住了她:“你先別急。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門口鬧事的那些人,雖穿著破衣爛衫和草鞋,但皮膚卻完好無傷,有的甚至還白白嫩嫩的,一點不像沒有住處受盡苦頭的?!?p> 葉傾城重新觀察了下,還真如郭子維所說,至少有一半以上都是如此。
她低聲問道:“你懷疑他們不是真的難民?”
郭子維瞇著眼,目光如炬:“不僅不是,還可能是有組織的,只是不知道他們是何目的,以及幕后指使到底是何人。咱們不如再等等,靜觀其變?!?p> 正在眾人七嘴八舌的議論之時,長街盡頭忽然傳來一聲大喊。
“快讓開?。?!”
眾人齊齊看向了聲音來處,只見一失控的馬車正朝著人群飛馳而來,而馬夫卻早已不見了蹤影。
人群嚇得立刻四散開來。
“這不是咱們的車么?阿桂和繡娘還在上面!”
葉傾城見狀,滿臉擔(dān)憂地便想要往馬車處走,卻被郭子維一把拉住護(hù)在了身后,“放心,她們不在。”
忽然,一聲啼哭響起,只見一個年幼的孩童因人流攢動而摔倒在地,正無助地坐在馬車正前方失聲大哭。
就在那千鈞一發(fā)之時。
咯吱——
一直緊閉著的葉氏大門,忽然打開。
一位身穿碧色長衫的俠士走出了門,他瞧準(zhǔn)了方向,一躍而起,幾個墊步便飛身坐到了那失控的馬背上。
“吁!”他利落地懸住了韁繩,又俯身下去一把撈起那孩童,抱在了懷里。
“這是萬一戶,五年前退隱江湖加入了葉氏牙行,武功超群能力強,聽聞貴婦緣極好?!币慌缘墓泳S給葉傾城介紹道。
正在此時,不知何處突然飛出來一片銅葉子,精準(zhǔn)地打斷了拴住馬兒的繩索。
隨著馬兒的一聲嘶叫。
馬車失控傾斜,最終直直地撞上了一旁的店鋪,側(cè)翻在地,車內(nèi)眾多物品也散落而出。
萬一戶見狀立刻跳下馬。
他將孩童還給了他的家人后,便立刻掀開馬車的卷簾查看,見車內(nèi)無人才松了口氣。
此時,一位難民突然起哄:“這是葉家的馬車吧!他們可是想用空馬車將我們沖散!真是卑鄙無恥,還差點傷了人,簡直是草菅人命啊!”
馬背上的萬一戶怒氣道:“你放什么狗屁!我們?nèi)~氏一向光明磊落,一心為民,此事定有蹊蹺!”
另一名難民見狀,撿起掉出來的珠寶附和道:“大家快來看啊,葉家的生活是何等奢華!嘴上口口聲聲說著為我們操勞,背地里卻只顧自己享受!”
“他們本就是江陵來的黑心商人,又怎么可能會顧忌我們長安百姓的生死!讓他們滾出長安!”
葉傾城皺著眉頭,尷尬地嘟囔了句:“那都是地攤上淘的呀!哪里奢靡了?這些人可真是不識貨??!”
其他難民被煽動也紛紛附和起來,一時間難民們將側(cè)翻的馬車和萬一戶團(tuán)團(tuán)圍住,大喊著讓葉家滾出長安。
場面完全失控。
就在此時,一行金吾衛(wèi)持刀而來。
他們之中,一位面容極俊美、身穿深綠色官服的年輕郎君尤為顯眼。
他們迅速清開了一條通路,其中一金吾衛(wèi)厲色喊道:“蘇市令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