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嚕咕嚕……”我感覺一股一股的水流涌進我的肺中,肺中的空氣被擠出來,刺激的生疼,眼前全是水,模糊的什么也看不清,水流灌進我的鼻孔里,我的嘴里,這就是溺水的感覺嗎?
我拼命的掙扎,可卻也漸漸沒了力氣,水底似乎有無數(shù)雙手拽著我,妄圖把我拉下深淵,我的意識也漸漸模糊。
“?。 ?p> 原來只是一個夢,可夢中的感覺是那么真實,我的眼前似乎還是那片水。呼吸似乎也變得困難,不由得咳嗽起來。
“吱——”門被推開,一個語氣有些冰冷的女聲傳來,“二小姐,有什么事?”
是守在我門口的丫鬟,也許是察覺到自己聲音里的不耐煩,她放軟語氣,又問了一遍。
“我沒有什么大礙,只是做了一個噩夢?!?p> 話音還未落,門就被關(guān)上了,沒過多久,窗外就響起了幾個丫鬟說話的聲音。
我聽不太真切,但我想,那幾個丫鬟一定是在嘲諷我吧,畢竟我只是個不受寵的小姐。
躺在床上,卻怎么也睡不著,可能是受了那個夢的影響吧。
我不是第一次做那個夢了。自從母親懷孕以后,那個夢幾乎夜夜侵擾著我。
唉,腦中忽然間浮現(xiàn)出母親的身影,那個身形有些單薄的女子穿著一身墨綠色的旗袍,躺在院子里掛在樹上的躺椅上,癡癡的望著這院中的那株紅梅,等著一人歸家。
那人就是我的父親,他是個充滿書卷氣的生意人,總穿著一身藏青色的馬褂,他就像他的字——薄青,又高又瘦,院子里也長滿了竹子,好像在襯著薄青那兩個字。
但我也知道,父親并沒有表面上那么文雅,每次他看我和姐姐的時候,眼神冰冷的令我害怕。
他總是不在家,就算在家,也只會待在他的書房中練字,讀書,算賬。這時,母親就會站在一旁,為父親研墨。
他們似乎永遠那么恩愛,畢竟雖然洛家是當(dāng)時的名望大家,父親又是掌家人,可他只有母親一位妻子,從未納妾,以至府中只有我與姐姐兩位小姐。
姐姐洛笛與母親的性子一般,是個很文靜的美人,但長相卻與母親不甚相似,在府中,雖然是大小姐,但卻總做丫鬟的活計,她的眼中總藏著我看不懂的情緒。
老太太對姐姐尤其不喜,她也不喜歡我,也許是因為天生不喜女孩吧,我并不理解。
母親在五個月前懷了孕,不知為何,家里人對母親這一胎格外重視,甚至連老太太也搬到母親院中,親自照顧母親的起居。
也許是因為母親懷的是個男孩吧,我并不清楚。只是家里人的態(tài)度讓我和姐姐的生活雪上加霜。以往他們還會顧忌洛家小姐這個身份,表面對我們還算恭敬,現(xiàn)在母親懷孕,他們連表面功夫也不愿意做了。
也罷,也罷,只希望可以做一個好夢,只希望可以化作一只小鳥,飛離這里。
畢竟我一直待在這里,幾乎從未跨過那道門檻。那道兩米多高的門如同難以逾越的山,圍墻圍起來的那片四四方方的天,便是我的全部。
母親一直教導(dǎo)我,只有出嫁時,才能走出這深宅大院,我相信母親,但也一直向往著會飛的鳥兒。
夜,越來越深了。
……
民國十二年秋,也就是在五個月后,母親生下了我的小妹妹,洛笙。本以為父親和老太太會大發(fā)雷霆,可沒想到他們似乎更開心。為什么,她們難道不是不喜歡女孩嗎?還是只是不喜歡我和姐姐?
整個府上喜氣洋洋,偏生那時我和姐姐只能站在院子的門旁,我看不見房中的景象,但也可以想象的出會有多么溫馨。不知為何,我的心中竟再次出現(xiàn)那種溺水的感覺,窒息,讓人惶恐。
我就這樣和姐姐站在院門旁,聽著屋內(nèi)的歡聲笑語,想象著屋子中的景象。父親應(yīng)該是坐在床邊與母親說話,母親也許是疲憊的但臉上必定是藏不住的欣喜,也許她懷中還抱著小妹妹,也許是老太太抱著小妹妹,里面一定是歲月靜好的。
姐姐聽著屋內(nèi)的聲音,什么也沒說,但我還是感覺到她把我的胳膊抓的生疼,側(cè)臉望去,她的眼中是我不懂的情緒,后來我明白了,那種情緒叫羨慕,叫憧憬。
我們就這樣站著,沒過多久,照顧我的丫鬟就找到了我,想把我拉走,我轉(zhuǎn)頭看去,姐姐仍木訥的站在那,一動不動,好像也沒有發(fā)現(xiàn)我就要被丫鬟拉走了。
我想喊一聲姐姐,但不知為何,竟說不出口。我停了下來,丫鬟拉不動我,只好也停下。
我就那么站著,站著,風(fēng)吹過,飛舞的花瓣染紅了天,姐姐就那么站著,站在飛舞的花瓣中,良久,她終于回神,她轉(zhuǎn)過身,問我,“阿竹,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