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嫣直接把帷帽丟了，用兩張手帕銜接起來，做成了一張面紗。
然后她戴上了這塊面紗。
這樣最起碼她的眼睛能露出來，還有那好看的額頭和眉毛。
呂嫣心底美滋滋。
謝胥：“……”這個女子對美麗的追求是不是有點過了些，哪怕頂著的是一張殺人犯的臉，也如此壓不住招搖的心。
呂嫣帶著謝胥走街串巷，那個熟悉勁兒，確實不是裝的。
“長安街有一家糖水鋪子，老板娘每天都用隔夜的泔水拌進去，反正只要糖放的足夠多，客人也吃不出來?！?p> “西昌路口的那家包子店，老板偷偷用病死的豬牛做肉餡，大人若是路過，可千萬別吃。”
“還有東街的那家餛飩攤……”
聽呂嫣說了一路，謝胥的胃已經(jīng)有些不舒服，西昌路口包子店，他似乎曾經(jīng)也買過一次。
有心想讓呂嫣住口，又覺得這是觀察她的好機會，只好忍著不說。
這么嘰嘰喳喳的，兩人終于站在了永安巷的路口。
呂嫣的嘴終于消停了，她看著前面的巷子，打鐵鋪就在巷子的最深處，這個開店選址就很有問題，誰會把店鋪開在這么拐彎抹角的地方？生怕客人找到嗎？
“大人打算以什么身份調(diào)查？”呂嫣悠悠地看向謝胥。
謝胥這穿著素裳，手抱暖爐的樣子，活脫脫像個深宅院里的病弱公子。
“大人不會沒想好吧？”
謝胥還真站在路口，久久沒出聲。
呂嫣揚眉看看他，“我還以為大人不帶府兵，肯定是有了計劃才這么自信?！?p> 總不能到了打鐵鋪門口，說，我是來查你的，識相的乖乖交代。
謝胥皺皺眉，終于看向呂嫣，“你有什么好提議？”
呂嫣說道：“有啊，我們可以假裝成顧客，或者……或者假裝成顧客。”
謝胥：“……那就假裝成顧客?！?p> 呂嫣上下打量了謝胥，這模樣倒像個富貴的，只是：“你帶錢了嗎？”
謝胥：“……沒有?！?p> 呂嫣兩手一攤，想裝貴客竟然沒有本錢？“那估計我們還沒搭上話，就會被老板逐出來?！?p> 呂嫣很了解這些平頭百姓，你不先拿出金錠子亮一亮，別人才沒心思跟你搭話。
謝胥覺得額上的青筋又要跳了：“那怎么辦？”
呂嫣瞧著他，目光落在他腰間。
腰間掛著一塊玉牌子，一看就價值不菲?！按笕说倪@塊玉玨，應該能換至少三塊金子。”
謝胥目光一冷，“這個不行。”
呂嫣扶額，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龜毛的男人，牙癢癢。
“那我們回去吧，大人拿了錢再出來?！?p> 謝胥抬眼看了一下天色，京師的天邊總像是滾著一團濃霧，化解不開，“來不及了，再過一個時辰就宵禁了?！?p> 如果現(xiàn)在回去，再出來，恐怕還沒來急調(diào)查幾句，就要吃閉門羹了。
除非改日再來。
但是，查案，謝胥從來不喜歡等。
一等，就可能會出變故。
呂嫣說道：“既然如此，只好用我的辦法了?！?p> 謝胥凝視著她，卻看呂嫣搖了搖頭，直接就朝著巷內(nèi)走去，謝胥眼中似有流火閃過，立刻跟了上去。
“既然大人讓我證明自己的作用，我也只能盡力一試了?！?p> 呂嫣語氣中似有揶揄，箭已入弦，現(xiàn)在往后退只會招來謝胥更多的猜疑。
謝胥亦步亦趨的跟在呂嫣身后，左轉(zhuǎn)一個角，看到了呂嫣說的那家打鐵鋪。
周記鐵行。
小小的門面，有兩個伙計正在鍋爐旁，往一個燒的通紅的烙鐵上，不斷一錘子一錘子敲擊。
看樣子是一柄彎刀。
在京師鑄造利器，是需要造冊在案的，否則民間私鑄兵器，乃是砍頭的死罪。
“周鐵匠?！眳捂虒χ渲幸粋€人喊了一聲。
那人回頭看了一眼，臉側(cè)赫然有一道延伸至脖子的紅疤。觸目驚心。
謝胥一看這個人的臉就目光壓了壓。
“我是大方醫(yī)館的呂嫣。你不記得我了嗎？”
周鐵匠的眼底劃過利光，“呂姑娘？”
呂嫣眉眼笑成彎月形，“生意興隆啊?！?p> 周鐵匠松開了手里正在打造的烙鐵，拎起旁邊的水桶朝著鐵片澆了下去。
一聲炸裂般的聲響過后，他將手里的彎刀丟到了一邊。
這位周鐵匠朝著呂嫣走了過來。
“真是稀客?！弊呓酥螅堑兰t疤更可怕了，甚至蔓延到了眼球，他的左眼竟然是瞎的？！
所以他用右眼珠，仔細地盯在呂嫣的蒙住的臉上，似乎在辨認她的相貌。
片刻之后他說道，“記得上次見面，呂姑娘曾說，以后會有機會再見面，沒想到，這一下就過了三年?！?p> 三年前的一句閑語，竟然直接到了三年后。同在京師，竟然這么難相見嗎？
他轉(zhuǎn)頭就看向一旁謝胥，獨眼中帶著探究，“這位是？”
“這是我新雇的伙計。”呂嫣伸手把謝胥手里的暖爐抽走，抱在了自己懷里。
“周鐵匠，我想請你幫我打一樣東西?！?p> 周鐵匠道：“好說，要打什么？”
呂嫣說出準備好的理由：“我需要一個藥箱，刀砍不透，水潑不進，隔熱隔溫，可用十年。”
周鐵匠眼底閃過一絲流光。
“……可以，姑娘想什么時候要？”
呂嫣眼珠轉(zhuǎn)了一圈，“十日可否？”
周鐵匠搖了搖頭，“至少也要月余?！?p> 呂嫣蹙眉，似乎為難道：“十五日吧，我必須要拿到藥箱?！?p> 那周鐵匠似乎也在猶豫，但最后他還是點點頭道：“行吧?！?p> 呂嫣再次眉眼彎成月亮：“好的，那就有勞周鐵匠了?！?p> 周鐵匠擺了擺手，“還債而已，何需客套?！?p> 謝胥聽到這里已經(jīng)心里連續(xù)轉(zhuǎn)了多次，呂嫣已經(jīng)抱著暖爐轉(zhuǎn)身告辭了，謝胥一言不發(fā)跟著她離開了鐵鋪。
“你從來沒說，你跟這家鐵鋪的老板認識。”謝胥在走出永安巷口的時候，就在呂嫣身后幽幽說道。
而且還是三年前就認識。
呂嫣把暖爐丟給了謝胥，“那又怎么樣，這京城十六街的人，我?guī)缀醵颊J識?！?p> 謝胥盯著她：“這就是你說的查案？”結(jié)果轉(zhuǎn)頭讓人打了個藥箱？
呂嫣轉(zhuǎn)頭看了他一眼，瞬間有些瞇眸，“我已經(jīng)查了啊，難道大人沒發(fā)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