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暗流

　　開門一看，是秋云手捧禮單，笑意盈盈。

　　“春日宴所有準(zhǔn)備流程都依照姑姑的命令籌備好了，這是清單，請姑姑檢閱。沒什么問題的話，過幾日的春日宴便就依此流程舉行了。”

　　我接過禮單，點(diǎn)頭頷首。

　　“另外，陛下已經(jīng)同意姑姑的申請。春日宴當(dāng)日，姑姑作眾丫鬟的掌事，統(tǒng)領(lǐng)所有丫鬟。”

　　“失月作服侍侍女，秋云則負(fù)責(zé)宴會上的飲食?！?p>　　飲食？

　　我皺了皺眉，正色看向秋云。

　　“負(fù)責(zé)飲食的工作，繁瑣而風(fēng)險盛，你可懂背后意味？”

　　秋云眨眨眼，頷首道。

　　“奴婢明白，屆時定會一切小心?！?p>　　最后叮囑幾句后，我便關(guān)上房門，上榻休憩。

　　一連幾日的春日宴的籌備都很順利，除卻桃夭下手梅妃以外，幾乎沒有任何異常。

　　可越是尋常，我反倒覺得不尋常。

　　前世舉辦了幾十次春日宴，無一次不是狼子野心之人下手的絕佳時期，莫說宴會期間，饒是籌備時，便已經(jīng)抓了好幾個不安分子。

　　這次，居然意外的沒有任何風(fēng)聲。

　　心里隱約有著強(qiáng)烈的不安感，我努力想要忽略，卻適得其反。這般不安，持續(xù)著，直到在春日宴舉辦的當(dāng)日到達(dá)頂峰。

　　春日宴上，彩絳飄揚(yáng)，柳色嫵媚，樹影橫斜，春花初綻。

　　首先入席的自是太后、皇帝。

　　前世，我尚為元宸皇后，隨帝一同入席。

　　可惜時過境遷，曾經(jīng)身坐高位，如今不過是個下人。

　　正感嘆著，目光突然被一道身影吸引。

　　那是位此間極少能把綠色穿的驚艷的美人。

　　是寧妃啊，她也來了。

　　三朝元老秦太師的小孫女秦夢。當(dāng)年的秦家權(quán)勢滔天，為避免皇帝猜忌，主動規(guī)避權(quán)力中心，于前朝告老還鄉(xiāng)，只留小孫女秦夢入宮，保留部分后宮勢力。

　　若非她性子不喜爭搶，當(dāng)年皇后之位，輪不輪得到自己，都是個未知。

　　梅妃告假，芳妃被打入冷宮，故而今日赴宴的高位妃子，僅有寧妃一人，她也就順理成章地坐于帝王附近。而后才是月昭儀等人。

　　“唉，這人吶，是越湊越不齊了?！?p>　　太后嘆了口氣，聲音里盡是疲憊。

　　皇帝輕拍著太后的后背，替她順氣，而后面向眾人威嚴(yán)道。

　　“呈茶?！?p>　　以秋云為首的丫鬟們抱著上好的春茶和點(diǎn)心魚貫而入，依次替席間貴人們呈上。

　　太后抿了抿茶，吃下一塊豆沙糕點(diǎn)。

　　“這豆沙糕點(diǎn)怎得冰冰涼涼的？這天雖是春寒料峭，但品味如此茶點(diǎn)，竟也并不覺著胃寒。”

　　秋云行下一禮，回復(fù)道。

　　“此糕點(diǎn)在呈上之前會加入部分冰沙。為的，便是保證糕點(diǎn)的口感，太后娘娘覺著味寒，想必是冰沙尚未融化之故?！?p>　　帝王聽罷皺眉，把玩著手指上的戒指道。

　　“冰沙寒涼，若是有損太后鳳體該當(dāng)如何？”

　　秋云恭敬低頭，不卑不亢回應(yīng)。

　　“冰沙的量取極其重要。太后娘娘所用膳食，都是經(jīng)過嚴(yán)格控制的，確保太后娘娘品味舒適，又能不傷鳳體?！?p>　　“奴婢還特意為太后娘娘的那份選用了特殊的材料和份量。奴婢以人頭擔(dān)保，絕不會有損太后娘娘。”

　　太后展顏淺笑，溫柔將秋云扶起?；实勐犃T，面色也喜悅些許，問道。

　　“慧心巧思，當(dāng)賞?！?p>　　我松了口氣，正要替秋云放下心來，卻聽聞她道。

　　“都是梅妃娘娘和凌霄姑姑教的好，奴婢不過沾了她們的光?！?p>　　此言一出，自然引導(dǎo)皇帝切換關(guān)注點(diǎn)。

　　“梅妃尚在病中，仍能憂心春日宴之事，命人賜下去流光錦十匹。”

　　“至于那位凌霄，朕好像并非首次見她立功了，上前來給朕看看。”

　　心頭隨著帝王言落而瞬間一震。

　　強(qiáng)壓下心中的異樣，我努力忽視掉前世和他的那些恩怨，任由情緒深藏在眼底，狀似無意的恭敬上前。

　　“奴婢凌霄，見過陛下?！?p>　　還沒等我反應(yīng)過來，便覺下巴被人捏住，強(qiáng)硬的抬起。

　　“抬起頭來。”

　　入目即是那張熟悉的臉，三十五歲的他早已沒有年少時俊朗，歲月風(fēng)霜留下了無比明顯的裂痕。

　　但，依舊能看出幾分年少時容貌的驚艷。

　　“你，很像朕曾經(jīng)一位故人?！?p>　　帝王審視的眼神在我身上來回打量，我知曉這是他懷疑某人的表現(xiàn)。

　　“尤其是這雙眼睛，分明并非是同一個人，卻讓人無端覺得就是她?！?p>　　他的眼神宛如漆黑的深潭，表面無波無瀾，實(shí)則暗流涌動，殺機(jī)四伏。

　　“本宮也覺著，叫凌霄的這丫頭和某人確實(shí)有幾分相像，不知和陛下口中的那位，可是同一個？”

　　月昭儀捻起扇子，狀似無意的提起，眼中狠戾一閃而過。

　　寧妃掃了在座幾人一眼，眉頭微皺。

　　“那個人，是禁忌。月昭儀不懂么？”

　　月昭儀掩唇一笑，聲線嫵媚。

　　“本宮還沒說是誰呢，寧妃娘娘便這般急不可耐的打斷，我看冒犯禁忌的人是寧妃你吧？”

　　寧妃唇角微勾，冷笑一聲。

　　“是誰觸犯禁忌，在座各位都心知肚明。若非月昭儀先行挑起事端，又有誰會無端聯(lián)想？”

　　“蕭琳一事，已經(jīng)過去。依本宮看，這丫頭確實(shí)有幾分像她的聰明，但斷斷并非與她是同類之人?！?p>　　寧妃舉起茶杯，敬向皇帝，淺笑。

　　她表面上是維護(hù)我，實(shí)則安撫皇帝情緒，給彼此都遞了個臺階。

　　“春日之宴，意在迎春。凜冬已然過去，陛下不妨迎春而去?！?p>　　皇帝聽罷，眉目終于舒展開來，只是其中的探究之意仍然未止。

　　我知道，他不僅怨恨著前世的我，更怨恨猜忌著和前世的我相似的人。

　　他無時無刻不在猜忌著，誰有那個本事和野心讓他下臺。

　　很遺憾，他猜對了。

　　我重活一世，目的依然是那個九五至尊的位子。

　　我避開眼前人的眼神，低垂眼瞼，雙眸升起霧氣，作出一副膽怯可憐的模樣。

　　他凝視我好半晌，終于在看見我的眼角染上晶瑩之后，松開了手。

　　“雖是丫鬟，但卻生的很美?！?p>　　“朕以為你和那位故人的相似之處，或許都是傾城容貌吧?？v布衣加身，卻不改絕色?！?p>　　“就站在朕身邊吧?！?p>　　我別過頭去，任由雙頰浮現(xiàn)兩片紅暈，回憶起曾經(jīng)撒嬌的樣子，模仿著年少時的嬌羞。

　　“陛下謬贊?！?p>　　這場小小的插曲過后，我便感到背后一陣涼意，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看著自己。

　　唉，罷了，只要皇帝不再懷疑我是“我”或者，我是和“我”很像的人便好。

　　太過聰明，有著野心的女人，一貫不是這幫自以為是的男子所心儀的。

　　不過，縱然如此，卻也沒什么關(guān)系。只要爬的比這些自視甚高的男人們更高，便無甚所謂。

　　“整日都在此品茶似有無趣，臣妾自愿獻(xiàn)上一舞，替大家助興如何？”

　　眾人皆被突兀的女聲吸引了視線，不由心中好奇，齊刷刷看向聲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