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醒了,看我進(jìn)屋,便坐了起來。
“我記得某人說過,三界危急,一刻也不能等,為何屢屢被我秋落山絆住腳?”
他伸手拉我坐在他旁邊:“有你在,我便能活下去,我能活下去,三界就會無恙?!?p> 罷了罷了,不管他是不是愛白霜,但是如今他真真切切愛著的,是我。
我想我此時的表情一定很溫柔,因為藍(lán)玉的表情看起來十分受寵若驚。
“藍(lán)玉,隨便你去哪里,我會在秋落山一直等你?!?p> 藍(lán)玉很是激動,想把我抱進(jìn)懷里,我卻推開他。
“公公,公公……藥拿來了嗎?”
我接過毒藥瓶子,拔了瓶塞,捏住藍(lán)玉的下巴,哄到:“乖乖藍(lán)玉,來,張嘴,嘗嘗本大王的手藝如何……”
藍(lán)玉的眸子濕潤異常,似是能擠出水來。他也不躲,乖乖長大了嘴巴。
好沒意思,我扶著藥瓶的手頓時垂下:“明明知道是毒藥,你怎么都不躲?”
藍(lán)玉捋捋我額前的碎發(fā),說道:“你給的,我都甘之如飴。再說也就是多調(diào)息半日的事,能讓你開心,很值得?!?p> 我“哇”的一聲哭出來,連帶這些日子的委屈通通倒了出來:“藍(lán)玉……泠月也好,白霜也好……我決定不在意了,你愛我,便好了……仙也好,妖也好,哪怕你有一日墮魔也好,我都不管了,你是你就行……”
藍(lán)玉輕輕給我擦擦眼淚,又抬起我的下巴,看了我好一會兒,一時氣氛尷尬,我竟忘記了哭泣。
他忽然閉著眼睛低下頭來,我知道他要做什么,便也閉上了雙眼。
頃刻間,我便覺得自己的靈魂漂浮到了半空,輕盈又柔軟,幾欲跳起舞來。記憶中那個哀婉決絕,痛苦萬分又滿懷怨氣的女子忽然離我遠(yuǎn)去,越來越難尋到蹤跡。
“阿藍(lán)……”
我夢囈一般地低語,他越發(fā)地用力,嘴唇上傳來酥麻的觸感,我卻覺得十分舒適。
他的反應(yīng)莫名地讓我覺得很熟悉,電光火石間,我忽然回憶起靜虛谷中的過往。我一下子便覺得臉頰發(fā)燙,慢慢推開他。
他用額頭抵著我的額頭,右手輕輕扶著我的脖子,蒼白的臉上現(xiàn)出兩朵不同尋常的紅暈。
“霜兒,對不起,我……”
我羞紅了臉,只好顧左右而言他:“你這次又掉下來,不會是故意的吧?”
他慢慢松開手,從后面把我抱進(jìn)懷里。
“當(dāng)然不是故意的,知道你還在生氣,我自是不敢來。只是這一帶是我回天庭的必經(jīng)之路,這樣看來好像都不是偶然。”
“你的意思是有人在山上襲擊你嗎?”
“若說三界仇人最多的,除了戰(zhàn)神就是我了??墒菓?zhàn)神已經(jīng)身殞,他的仇人,就都變成了我的仇人?!?p> 我心中很是擔(dān)心,不禁回頭看他,竟發(fā)現(xiàn)他居然是笑嘻嘻地模樣。
“你怎么還笑得出來?”
他彎下身子將頭放在我的肩膀上,“放心吧,除了天帝,天地間沒人能強過我了。上次我便發(fā)現(xiàn)了異樣,所以這次我早有防備。”
我并不想打聽那些事,畢竟事關(guān)天界,還是少知道得好。我把頭轉(zhuǎn)回來,只是淡淡地應(yīng)了一句:“哦?!?p> 他一把箍緊我的腰,嘟著嘴說道:“霜兒一點都不關(guān)心我!都不問我發(fā)現(xiàn)了什么!”
我掙開他的手,又好氣又好笑,這是那天上地下讓人聞風(fēng)喪膽的藍(lán)玉仙君?怎么看都是個撒潑耍賴的市井小人!
我看著他,忽然覺得,若不是重大的責(zé)任壓著他,有些執(zhí)念折磨著他,是不是他也會成為馮止那樣溫暖又有些孩子氣的樣子?
突然有些心疼他,我伸手摟住他的脖子。
他輕拍我的胳膊,說道:“沒事,不用想那么多,一切有我。”
忽然,外邊響起幾個小妖的聲音。
此時已近黃昏,地氣涼了些,難怪他們會出來活動。
我忽然尷尬起來,忙起身說道:“那個,神君,我這里多有不便,你回去吧,我就不留你了?!?p> 他倒是聽話,穿了外衣便向外走。我在山門外看他凌云而去,一直到那抹藍(lán)色的光華消失不見。
“是……藍(lán)玉嗎?”
我回頭看,是澤沐。
他的眼中明顯帶著些我不懂的情緒,語氣也很古怪。
“是他?!?p> 看他的目光一直看向藍(lán)玉消失的方向,我還當(dāng)他聽過藍(lán)玉的名頭,有些崇敬,于是說道:“他下次再來時,要不要我介紹你們認(rèn)識?”
澤沐這才收回目光,說道:“那倒不用了,我一介小小鳥妖,怎可污了上仙的眼?!?p> 玄鳥一族曾經(jīng)也烜赫一時,此時的他,定是滿滿的自卑吧。
“這山上可還住得慣嗎?”
“我還要多謝你,我出生在海樓,自認(rèn)什么都見過了,但是從未想過有一天會有這么多的朋友?!?p> 我禮貌地笑笑:“你開心便好?!?p> “那之后我族便回了天水河居住,總賴在你這里也不是辦法,明日我便回去了?!?p> 我有些著急,一把抓住他的衣袖:“我跟哥哥出去游玩時曾路過那里,我哥哥說那兒曾是大戰(zhàn)的主戰(zhàn)場之一,怨氣都堆成了山,河水早就干了,土地也寸草不生,回到那里,你們?nèi)绾芜^活?”
他輕輕拍了兩下我的手臂示意我松手,“可是無論如何,那是我們的家。哪有有家不回的道理?你放心吧,我們玄鳥族也算是妖類中法術(shù)數(shù)一數(shù)二的,重建家園,根本不在話下?!?p> 聽聞玄鳥族鳥王生來便有三羽金黃色的翎毛,故而玄鳥族也用這個特征來選鳥王。只是鳥王六百歲就要繼位,可憐澤沐還沒過幾天開心日子,就要將整族的興衰挑在肩上。
心里這樣想著,語氣中不免多了些同情:“澤沐,你再留幾日吧,我親自帶你去玩……”
“不了,”他出聲打斷我:“前幾日我想去看你,阿芙姐姐說你心情不好,我也就沒硬闖。我能在這山中留幾日,已經(jīng)很開心了。父王憐我孤獨,沒什么朋友,所以才同意我來這里。能在這里幾日,我已經(jīng)心滿意足了。”
眼看強留不住,我只好說道:“無妨,澤沐,如今你族都是自由身,今后若你想來,我秋落山一定歡迎!此次是我因為一點小事薄待你了,下次你來,我一定陪你好好玩!”
他點點頭,沖我笑了一下。
媽呀,他一笑,更加動人心魄。玄鳥族都是一等一的美人,這下我可算見識了。
他拔下一根頭發(fā)放在我手心,使了個法術(shù),那根頭發(fā)就變成了一個晶瑩剔透的紫色鐲子。他給我戴上,說道:“這是我的獨門法術(shù),若你今后遇到危險,它能保命,但是只能用一次?!?p> 我打量著鐲子,花紋栩栩如生,精美又華麗。
“反正你頭發(fā)那么多,給我多弄幾個不就行了?”
他伸手想摸摸我的頭,我卻覺得不妥,不由得退了一步。
他尷尬地放下手,說道:“你以為我族的法術(shù)好修煉嗎?這一個鐲子可是要五十年的法力呢!”
我聽了急忙往下取鐲子,“你也才比我大兩歲,這太貴重了,我可不敢要……”可是這鐲子卻像生了根一般,怎么也拽不下來。
他按住我的手阻止我,“給你了,便是你的,就算是我,想取下來也要費一番工夫?!?p> 我看著他妖冶的雙眸,忽然覺得好像不該招惹他。
“好吧,都是朋友嘛,謝啦!”
他盯著我說道:“你就沒有什么回禮嗎?”
我伸手用法術(shù)摘下一片金盞樹的葉子,雙手奉上:“這是我最愛的樹上的葉子,雖不能和你的鐲子相提并論,但禮輕情意重……”
他隨手接過,又摸摸我散下的頭發(fā),“你個沒良心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