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好朋友
“你給xxx道個歉吧。”
那個男生都不知道范文敏在同他講話,頭都沒抬起。于是范文敏又講了一遍,末了還加上了他的名字。
范文敏斬釘截鐵道:“xxx,去和語文老師道歉。”這下不止當(dāng)事人本人聽見了,全班都聽見了,范文敏就是有這個“本事”。
那個后排的男生依舊頭都不抬地:“關(guān)你diao事。”
“你!”
范文敏一個罵人會說他喵的人,聽到這種程度的粗口先是被氣了,再要說點(diǎn)什么的時候又被罵了一句“傻d”,當(dāng)場就炸了要和人對罵。
怎么會罵得過呢,那個男生當(dāng)場就拍桌站起來:“怎么了,臭biao子?!?p> 范文敏立刻就噎住了氣,高明站起來勸,他走過去,容溪原本坐在那個男生旁邊的旁邊,他在高明走過來的前一步緩了緩氣氛半摟過人的肩膀站起來拉著他出去。兩個男生一左一右半勸半架著人出去了。范文敏那,也芝在腦子里有想過她要去安慰一下嗎,奈何走廊上根本沒有她的影子。算了,根本不知道她去哪了,范文敏每到下課的時候除了廁所和老師辦公室,她都不見蹤影。
什么時候能明白呢,成績、家里人在不在這個學(xué)校工作,是不是什么狗屁(無貶義無褒義)班干部對于別人的“威懾”只能持續(xù)到小學(xué)畢業(yè)。
馮靈從后排走到前面,把她的作業(yè)本放著組長的桌前,馮靈說:“他真是有病?!?p> 這事輕飄飄地就過去了,誰都沒同誰道歉,包括語文老師那,她罷了一周的課,學(xué)生里誰也沒為此做過什么努力,她就自己回來了。小時候看這件事沒什么多余的感覺,后來自己做了社畜回過頭來看才覺得,工作哪有那么多說不干就不干的資格。尤其是老師這種職業(yè),也芝最近有幾個學(xué)生,走進(jìn)去給他們上課腦子里都要循環(huán)播放幾遍辭職,退休,什么時候能有錢,什么時候能退休。
她不知道容溪什么時候回的座位,倒是有點(diǎn)感覺自己后桌似乎到了。高明戳戳她:“范文敏去哪了?”
也芝沒什么好語氣:“不知道。”倒也沒什么壞語氣。
打了下節(jié)課上課鈴后的十分鐘,范文敏拖著紅紅的眼眶回來了。高敏又戳了戳也芝,讓她給范文敏遞餐巾紙。接過去,遞過去,被拒,還回去,后面那個也不伸手接,轉(zhuǎn)回去接著聽課。
她剛剛在聽什么課,又忘了。
這事就這么過去了。
語文老師在臺上講評也芝的作文,她拿也芝的作文當(dāng)范文,她說:“你這篇文章,開口寫得很好,中間也很好,就是這個結(jié)尾,怎么虎頭蛇尾的呢?”
“懶得寫了。”也芝小聲地講了一句,登時語文老師的表情就有些一言難盡了。范文敏嗤笑了一聲:“別人講這話我是不信的,你講我是信的。是你能干出來的事情?!?p> 是啊,她原本就是因?yàn)閷懤哿司筒幌雽懥?,隨手就給結(jié)束了。少時見老這句話還是有些道理的,后來也芝對自己的人生也是這樣,努力地開始,算了,能做做,大部分時候都累得不想做。
語文老師讓班長把也芝的作文釘?shù)桨嗉壸詈笠慌疟澈蟮暮诎迮赃叺呐菽迳?,那塊板子上還有一張班規(guī),還有一兩張英語小測。下課,大家又做起了自己的事情。也芝站起來,這周的位置輪換讓也芝方子涵平春坐在了附近,于是諸婕走過來。諸婕同方子涵聊起了韓娛,方子涵喜歡一個韓國的藝人,那幾年似乎有個挺火的韓綜方子涵平春都看,諸婕好像也看一點(diǎn),歡聲笑語地聊著最近幾期里發(fā)生了什么事。聊著聊著,不知怎么就說到了國內(nèi)某個剛出道的男團(tuán),平均年齡十幾歲,諸婕的意思是,她有點(diǎn)粉上了。
有點(diǎn)這個詞,有些滯后了。后來這個男團(tuán)紅遍了祖國的大江南北,當(dāng)初被群嘲的與粉絲做的十年之約如期舉行。十周年演唱會那次,諸婕在朋友圈發(fā)了相關(guān),那時候也芝同諸婕方子涵范文敏高明一行人都不聯(lián)系了,看見了卻難免覺得感慨,十年,原來轉(zhuǎn)瞬即逝。
十年的時間,長到也芝都快忘了,某個階段里,她也喜歡過這個男團(tuán)里的兩個人。成年后的某天,媽媽從搬家那時候塞的某個箱子里,還是某個抽屜里,找到了初中的也芝疊起來用膠布纏好的一個小三角,上面寫著日期,寫著請初三的你認(rèn)真打開。原來是她初一寫給自己的內(nèi)容,說是初三再拆,丟在時間的角落里一晃初三高三大三都過去了。拆開以前她心里有一些期待,又有一些害怕。十幾年前她寫東西有多咯噔她心里是有數(shù)的,可這畢竟又是十幾歲的自己寫的,說完全不想看,怎么可能。也芝問她媽:“你不會拆開過了吧?”余女士神色不變,十分坦蕩:“我不拆怎么知道重不重要,要不要丟了?”
行吧。
拆開了。
大意是說,這一年她的身邊有文敏,有子涵,有這些人,還有什么腹黑的班長等,這一年她覺得很快樂,她希望自己能好好讀書,她說相信自己想要的東西只有自己能給。平春對于后半句表示肯定,說確實(shí)像也芝說出來的話,對于前半句,則和也芝一起覺得起了雞皮疙瘩。
原來那年,你覺得快樂。原來后來的一切感受,都是后來的我的感覺。當(dāng)下覺得快樂就好吧,不過那年你才初一,什么都沒發(fā)生呢。還好只寫了這些,媽媽問她當(dāng)年的雄心壯志呢?被狗吃了。現(xiàn)在依舊有,只是現(xiàn)在,實(shí)在是難提起當(dāng)年的心力了。也沒寫到容溪,也是,初一,她和容溪還不認(rèn)識,她對容溪的喜歡就像后來的很多年一樣,只停留在了一個層面上。
會承認(rèn)自己喜歡過他,很難摸著良心說自己喜歡過他多久,是什么程度。幾個晃神的瞬間覺得這人真美好,跟別人長得都不一樣當(dāng)然是有的,看過很多次他的背影當(dāng)然也是有的,像后來第一次戀愛那樣遐想過要和這個人結(jié)婚生小孩那是絕對沒有的。
大概就在那個女生在馬路上哭著和也芝說,他們要打我男朋友的前后幾天,班主任杜康找上也芝。在也芝抱作業(yè)區(qū)辦公室的時候,杜康把那一沓作業(yè)本往里挪,小聲攔下要回班的也芝,杜康問:“你知不知道誰誰誰談戀愛的事啊?”
也芝知道,但她搖頭。
“和我說說?!?p> 搖頭。
“神經(jīng),不和我說咧?!?p> 也芝當(dāng)然知道,她還知道那天升旗,那個什么德育處主人還是什么主人,說的是什么在路上碰見了男生女生走一起,牽手了還是只是粘得近,多半說的都是哪幾對情侶。江城三中所有學(xué)生,上下學(xué)最??匆姷?,那幾對情侶,里面有的她知道,有的她不認(rèn)識。
杜康又在辦公室吃早餐,也芝還瞟見了他的被子里的茶葉起起伏伏。
杜康說,你真不和我說?
也芝搖搖頭,這怎么說。
杜康只好放她回班。很多年以后,回想起這一刻,杜康那毫無訓(xùn)誡意味的神經(jīng)二字蹦現(xiàn),也芝記得,那天的太陽還蠻曬的似乎,到了穿一件短袖覺得冷,兩件衣服覺得熱的季節(jié)。那天也芝悶得不行,礙于里面的衣服她覺得有些尷尬,不適合見人,一直捂著,到下午放學(xué)的時候,終于灌進(jìn)來幾絲冷風(fēng)。踩著半黑的天回家,也芝一瞬間有一個念頭,她能不能,她會不會有一天也因?yàn)檫@樣的事讓杜康也去問別人。
天徹底黑了。
好在她快到家了。
她走得慢,收拾書包的動作不算磨蹭但也不是快的,到家的時候曉華都洗好澡端著一盆衣服出來準(zhǔn)備去陽臺吹頭發(fā)了。爸媽各自不在家,又是外婆在帶她們兩個。曉華的外婆還是奶奶這周讓她帶了些肉回來,一桌子都是肉。兩個女孩斷斷續(xù)續(xù)地聊天,曉華說你知道我數(shù)學(xué)老師嗎,也芝搖搖頭,隨即想起來,是不是那個看起來有點(diǎn)年紀(jì)的,然后說話聲音有點(diǎn)大的,曉華說對啊,就是他,頭上還沒什么頭發(fā),我們背后叫他......也芝的外婆叫她們再裝一點(diǎn)飯,吃得飽飽的。曉華和也芝搖了搖頭,也芝下了桌,曉華夾起了一塊排骨。
初二開始有地理生物課,生物老師是個眼睛圓圓,臉也有富貴相的老師,也芝上高中的時候聽說她生了二胎。地理老師,是個看起來就挺有涵養(yǎng)的有些年紀(jì)人,最常聽說她的八卦是說,她老公很有錢。她爸說,你小時候就見過這個老師了,沒印象嗎?
“世博會那一年啊,記得我們?nèi)ド虾?,在一個地方吃飯,你老師給了她女兒兩百塊讓她去買飯,她女兒最后買了兩百塊小龍蝦記得嗎?”
哦,有印象。
那是上海世博會那年,老師們在暑假自費(fèi)組織旅游,拖家?guī)Э谌チ松虾?。在一眾老師們自由買飯,端面端飯回來的身影里,地理老師的女兒端回來兩大盤小龍蝦,給還在上小學(xué)的也芝留下了深刻印象。在那年以前,她都沒吃過小龍蝦,那年以后,倒也沒吃過幾次。余女士看了很多公眾號,很多網(wǎng)頁跳轉(zhuǎn)的“科普文”,覺得小龍蝦頭含有重金屬,吃了要出事,幾乎沒主動買過。那時候地理老師的女兒好像高中剛畢業(yè),也芝覺得她端著兩盆小龍蝦的樣子還蠻酷的,原來十八歲就可以自由支配兩百塊,支配全家旅游中午吃什么了。
明天沒有地理課,那今天先不寫地理作業(yè)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