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
屋子里一片漆黑,沒有光亮。
時若緩緩醒來,慢慢的睜開了眼睛,可惜什么也沒有看見,只能靠感知。
屋內(nèi)很是安靜,且都能聽見時若自己的呼吸聲,以及屋外的鳥啼聲。
她背靠著東西,但估摸不清是什么,只覺有些刺人。
時若輕輕的挪了挪,盡量離后背靠著的東西遠點后,才好了多,沒剛才的那么刺人。
隨后,時若下意識的去掙了掙手,不料卻被綁著的。
很好,又被綁了。時若在心里說道。
她低頭看了看臉上的面紗。
還好,沒被取下。
但時若也不覺得慶幸,畢竟不多時,王逖板總會來的。
時若在心中一邊想著對策,被綁著的雙手一邊摸索著小匕首。
得益于今日出門時拿了匕首,一個人出門,總要帶些鋒利的小玩意兒防身。
這匕首,便也是最好的選擇。
因被綁著,所以摸索的比較慢,但時若也不敢放慢速度,不知道王逖板多久來,只能在他來之前,給自己松了綁。
時若手一頓,冰涼的刺感傳到手心。
摸到了。
時若是把匕首放在袖口里面一點的,幸好那時沒有落出來。
接下來的松綁便也快了,不一會兒,時若的雙手就分離開來,身上不免的往前傾了一下。
腳也綁上的,時若附身去松綁。
現(xiàn)在,雙手雙腳都松了綁,時若沒有聲張,而是在原地坐著,保持剛才的樣子,繩子裝模做樣的纏在雙腳上,手上也是,只不過掌心內(nèi)側(cè)握著匕首。
現(xiàn)在不清楚這是被綁到了哪間屋子里,也不知他府中的構(gòu)局,不可輕舉妄動。
她靜下心來,閉眼休息想著對策,就這樣安安靜靜的等著王逖板。
“吱噶?!遍T被推開。
有人進來了。
看來是王逖板來了。
時若睜開眼睛,看著逆著光亮的人,隨著他的動作看去。
王逖板走進房間,走向那方桌前,點燃了燭苗。
暖色的燭光照亮了這間小房間,明亮了時若的視野。
時若環(huán)顧四周,看清了房間里面的布局。
一張木質(zhì)方桌,上面放了一盞燈燭,旁邊有些細小的木屑,散布在地面上。后背靠著的是劈好的柴木,想必是那棱角處硌人的緊。
環(huán)看后,時若把視線轉(zhuǎn)到了王逖板身上。
看到了那張令人作嘔的臉。
王逖板看著坐在地上的時若,上下打量了一番,手腳都被綁著。隨后對上她的眼睛,淡然,厭惡?
王逖板有些不明,許是自己看錯了。
他看著時若,笑得猥瑣,:“異姑娘,怎么不點燭呢?”
隨后,裝作反應(yīng)過來,笑臉對她說:“瞧這,怎么把異姑娘的手腳都給綁上了。”
隨后繼續(xù)說道:“想來是下人們招待不周,竟這般對異姑娘?”
話語中滿是對下人的責備???,看時若時,卻是滿臉猥意。
說著,想去伸手去幫她解開,但手卻朝胸部摸去。
時若看見伸過來的手,沒有慌張,而是淡聲呵止道:“王大人?!?p> 王逖板聞言,手上的動作一停。
抬眼看她,與她對視:“怎么了異姑娘,是身體不舒服嗎?”說完,臉上堆著笑:“馬上就會舒服的?!?p> 說的意味深長,眼中的艷色藏也藏不住。
說罷,想要繼續(xù)伸手,時若繼續(xù)開口說道:“王大人是不想要解藥了嗎?或者說說,”話說一半,時若停頓了下來,看著王逖板。眸色一冷,話鋒一轉(zhuǎn),緊接著說:“王大人色膽包天,連太后的人都敢動?”
最后這句話,略提高了些聲量,帶了些威懾力。
這個時候,既然靠不了自己,只能搬出比他更厲害的人出來,使他停手,畢竟貪生怕死之人,怎么可能為了一場艷足而弄丟了自己的性命呢?
不出時若所料,王逖板身形頓住,眼睛看著時若的那張被面紗遮住的半張臉,依稀可見面紗下的芙蓉之美。
王逖板收了臉上的笑,轉(zhuǎn)而有些怔愣,想似在思考時若剛才所說的那番話。
過了好一會兒,王逖板才重新恢復(fù)笑臉:“異姑娘說哪兒的話?!?p> 說著,收回了伸出的手,站直了身。
“方才是本官失禮,本想與異姑娘開個玩笑,豈料異姑娘你卻………”說著,伸出一根手指指著時若,話語中滿是假意的責備。
像似在說他真想與時若開個玩笑,是時若自己太過于小氣。竟把過錯都推了過來。
時若只覺好笑,若不是剛才呵止住了他,恐怕現(xiàn)在早已………
“是嗎?”時若的淡眸看著他反問道,語氣辨別不出。但尾音像似那種鉤子,環(huán)環(huán)繞繞,持續(xù)不斷。
王逖板聞言,脫口說道:“當然,本官做人坦蕩,怎會做那些如此齷齪之事。異姑娘怎會如此想我?”
又是在反問,又是再一次把過錯推過來。
做人坦蕩,不行齷齪之事?
真是把自己摘的一干二凈。
時若在心中冷笑,不想再與他多說什么,只是面上淡淡回道:“那王大人可真是官中一股清流。”
王逖板聞言,不知她何意,剛欲出聲問道,不料卻被一下人的來報打斷。
“大人,門外有人訪見?!毕氯苏驹谖萃?,低頭報道。
有人訪見?
王逖板聞言,瞧了眼門外的天色。都如此晚了,是誰來訪見?
他對著下人問道:“可知來訪者是何人?”
“不知,只命奴才前來稟報?!毕氯嘶卮鸬?。
“來訪者現(xiàn)在何處?”
“回大人,在府門外?!?p> 王逖板聽了下人的話,略微思索了起來。
不一會兒,像是想出了什么來,看向地上坐著的時若,又看了看綁在她雙手雙腳上的麻繩,對著她說道:“異姑娘方在此處先等本官一會兒,本官去去便來?!闭f罷,轉(zhuǎn)身離開,路過下人旁邊時,對他吩咐道:“把里面的人給我看好了。”
下人低聲回答:“是。”
話落,王逖板這才匆匆離去。
時若看著王逖板略微肥胖的身子,消失在這夜色中,緩緩回過神來。
來訪者?在晚上來訪?
況且剛才下人來報的時候說的不是拜或者是求見,而是訪。或許來者身份并不簡單。
時若在心中分析一番后,看向了站在門外的下人。
心中萌發(fā)出一個主意。
她看著那人,對著那人出聲道:“這位小兄弟,可否過來一下,能否幫個忙,幫在下倒一盞茶水,此乃感激不盡?!?p> 時若說完,便去瞧那人的反應(yīng)。
下人聞言,抬眼看去。
想了幾秒后,還是好心的走過去幫她倒了一盞茶水。
下人倒好茶水后,走到時若面前,將水遞去。
“小兄弟,我這雙手都幫著,沒法喝,可否喂正下?”說完,雙眸含笑的看向那人,希望他能同意。
那人對上時若的雙眸,傻了一下,沒想過會有女子朝他笑,像似迷了心智一般,迷迷糊糊的點頭應(yīng)下。
那人剛把河流茶盞遞到距離時若嘴唇半尺時,時若立即了臉色,收了剛才眼眸中的笑意,恢復(fù)了如往常一樣,冷眼淡意。
手心的匕首迅速抵在那人的脖頸前,撞倒了茶盞,碎裂在地上,茶澤順流而出,形成了一條蔓延曲折的細小河流。
那人先是一驚,不知眼前的女子為何如此,隨后立即想要逃離。
可時若怎么可能讓他逃走。
她用匕首在那人的脖頸處劃了一道口子,沒傷其要害。也不算長,但也不算淺,足以威懾住對方。
鮮血勢口而出,衣領(lǐng)沾染上血色,顯得格外扎眼。
時若也是徹底不裝了,匕首抵著那人的脖子處,快速站了起來,斷裂的麻繩散落一地,總之不是完好的。
時若站起來同那人的身高差別不大,可以說時若要比他高一毛毛。
那人看著脖頸處的鮮血,一時也慌了神,忙求著時若不要殺了自己。
畢竟他自己只是給她倒杯茶水,沒想到竟要把自己的性命也搭了上去,不由得覺得很不值,所以拼命求饒,說自己還想多活,不要殺了他。
時若本來就只是用來嚇嚇他的,并不是真的想要殺他。
時若看著那人,止住了他的求饒聲:“放心,我不會殺你,你只需要帶我離開,你自會安然無恙。”
那個聞言,忙點頭應(yīng)下,但點頭的時候幅度也不敢太大,因為脖頸上還抵著一把利刃。
時若看了一眼那人的傷口,從袖口處拿出一方帕,給他遞了過去。
“先把傷口止住。”時若對他說道。
那人愣住片刻后,點頭接過,拿著那張方帕輕拭了拭血漬。
時若見他擦拭的差不多了,血也沒有再往外流了。便開口說道:“把方帕揉成一團,塞進嘴里?!?p> 那人聞言,低頭照做。
重新抬起頭時,嘴上已然被方帕塞住了。
時若看后,抵了抵他的脖頸處,說道:“帶路?!?p> 那人點頭,帶著時若離開了這泛著明黃燈色的地方,踏入了暗夜。
府門前,薙顧和薙棋兩人站在那月色之下等著。
可能這晚上,風欲漸冷,加之他們又沒穿多厚的衣服,因而此時不免有些冷意附著在身子上。
薙棋看著那沒有動靜的府口,有點哆嗦的聲音對他哥開口道:“哥,他怎么還不出來?”
語氣有些不耐煩。
薙棋在他哥身旁,雙手環(huán)抱著上下搓了搓膀臂,腳也在地上微小幅度的踩了踩,好似這般便能取著一些熱。
薙顧聞言,斜眼看了他弟一眼,對他說道:“你在干嘛呢?”
“取暖啊,待在這都快冷死了。”薙棋回后,又有些帶著抱怨的小聲道:“真不知道這個時辰來這干嘛,待在房間里面不暖和嗎?!碑吘顾B今晚的規(guī)劃都給安排好了,誰知被他哥給一打亂,被拽了來,拽來了吹冷風。
薙棋心中吐槽著,又看了看他哥,怎么一臉沒有冷意的樣子,一時也奇了怪,他哥難道不冷嗎?
他帶著疑惑對他哥開口道:“哥,你冷不冷?”
回復(fù)薙棋的是不咸不淡的兩個字:“不冷?!?p> 薙棋聞言,有些不解。
這冷風絲絲灌入,寒意刺骨。他哥居然說不冷,難不成是真的感覺不到?
薙棋有些狐疑的看著他哥。
薙顧感受到了視線,看向薙棋說:“冷不知道多穿點?”
跟大人訓斥小孩一般。
說到這個,薙棋來了勁,回他哥道:“誰知道你要大晚上的將我拽出來,我衣裳都沒來的及加,況說哥你穿了?”
薙顧聞言,點頭回道:“穿了?!?p> 薙棋聽到從他哥嘴里吐出來的那兩字,宛如遭人背棄了一般,臉上的表情瞬間垮塌。
“不是哥,你穿了?什么時候穿的?你怎么不告訴你這幼小的弟弟啊,我們還是親兄弟嗎?”
薙棋對他哥給痛訴道,言語中帶了三分埋怨,七分震驚。
薙顧聞后,不由的笑了笑,似也覺得這般有些滑稽。
薙顧斂住了笑,咳咳,說道:“忘了”
忘了?他哥居然說忘了?
薙棋對他哥更有些火冒;“哥,你真的太令幼弟感到心寒了?!?p> 薙顧聞言,瞧了瞧他弟的面色,對他道:“別心寒了,到時候給你多發(fā)點月錢。”
薙棋還是不理他哥,看樣子是真的心寒了?
薙顧笑了笑,說:“兩倍?!?p> 聽到此處,薙棋才有了些表情。
“這可是你說的,兩倍。”
“行,回去給你。”
“好。想來也是哥事務(wù)繁忙,一時忘了提醒我,不能說哥的不是,要怪還是得怪我自己,怎不知要多穿點衣服。”
薙棋現(xiàn)在開心了,把剛才的那樁感到背棄的事情拋之于腦后,以及還說出剛才那番懂事的話語。
如是不知的,還以為這弟弟這么懂事。
果然啊,有錢能使鬼推磨。
薙顧不免笑了笑。
就在這時,府口處有人走了出來。
薙顧看清了來人,王逖板。
正是他要找的人。
王逖板一出府門,便看見了薙顧兩弟兄。不為什么,只因他們穿的太過招人眼球,何況還是在府門前。
王逖板擺著足了架勢,撩了撩衣袍一角,走了過去。
“你們就是來訪見本官的人?”話語中滿是不屑。
早知就命人將他給打發(fā)走的,兩個毛小子還想見我。
王逖板上下打量著面前的兩人。
兩人身形高挑,都略些壯了點,一個面容硬朗,另一個面容英氣,但也是令人一下子便于記住。
薙顧任他打量,毫不避諱的直視著他。
“王大人,初來乍到,還請您多多指教?!彼S顧對王逖板說道。
王逖板聞言,有些疑惑。什么初來乍到?多多指教?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他在腦海中迅速瀏覽了一遍,好像也沒有這號人物。
剛欲開口說道,便聽見薙顧繼續(xù)道:“在下新任薊州縣令,薙顧。”
話畢,淺行了一禮。
王逖板聞言,眸色一震,隨后卸下那副不屑的神色,忙堆起笑來:“原來是薙縣令,在下有失遠迎,望薙縣令見諒?!?p> 諂媚至極。
一旁的薙棋看見他的無縫變臉,覺得有些好笑。
不由的輕笑了一聲。
王逖板聽聞笑聲,聞聲看去。
對薙棋開口問到:“不知這位公子是…?”
王逖板也摸不準這人是誰,帶著詢問的語氣。
薙棋看著王逖板,止了笑,回道:“在下隨長兄前來,名薙棋,見過王大人?!?p> 說罷,薙棋行了一禮。
王逖板恍然:“原來是薙縣令的胞弟啊,幸會幸會?!?p> 接著說道:“這外面也冷,不如二位進屋坐坐,暖暖身子?!?p> 極力討好,似乎忘了被關(guān)在那間小屋里的時若。
時若跟隨那人走出房間后,便又一直走,途中還不免會遇到一些下人。
得虧將那人的嘴巴給堵上。
時若抵著他的脖子,略微壓著他走,以防他反抗。
經(jīng)過游廊時,時若聽見了一陣交談聲。
聽起來是王逖板在說話,旁邊還有人附和著,聽起來是一個年輕男子。
她在心中疑惑,回來的這么快?
來不及多想,拉著那人便躲到了一處暗角。
時若穿的是暗衣,可以說是和暗色融為一體,那人同樣。
“別出聲?!睍r若低聲警告他。
那人被塞著嘴巴,只能點頭,示意自己不會出聲的。
王逖板一行人轉(zhuǎn)了個角去,沒發(fā)現(xiàn)時若他們。
等王逖板一行人走到游廊盡頭,將要拐角時,時若才堪堪走出黑暗。
快速壓拉著那人離開了游廊。
薙棋閑來無事,跟在他哥身邊,聽著他哥與那變臉大師有來有往的談話,覺得無趣至極,只能自己找些樂子,隨意瞧瞧看。
但夜色中也沒有什么好看的,正當薙棋要收回目光時,余光瞥見一快速掠過的身影,還以為是自己瞧錯了,停住了腳步,目光去尋那黑影。
恐是停的時間過于長了些,與他哥和王逖板拉開了些距離。
薙顧感到身旁沒了那胡蹦亂跳的人兒,側(cè)身往后看去,只見薙棋站在原地,不知在干什么。
王逖板也跟著停下,順著薙顧的視線看去。
“干什么,還不知跟上?!彼S顧看著薙棋說道。
薙棋被他哥一聲喊回了神,轉(zhuǎn)身對他哥說道:“哥,我想去行便一下?!?p> 薙顧聞言,還不等開口,就見薙棋跑開了。只留下背影。
薙顧也不好再多什么,轉(zhuǎn)頭對王逖板帶了些許歉意的道:“內(nèi)弟年紀尚幼,望王大人見諒?!?p> 王逖板堆起笑,很是善解人意道:“無妨無妨,人有三急嘛?!?p> 薙顧禮貌笑笑回應(yīng)。
兩人繼續(xù)向前走去,接著方才被中斷的話題。
薙棋費了好大的功夫才追上了那道身影,不知那身影怎會跑的如此之快。最終在一面白墻前停住。
他躲于假山旁。靜靜的觀察那兩道人影。
時若并沒有發(fā)現(xiàn)有人跟上,她停在白墻前,匕首還架在那人脖子上。
對那人說道:“你確定從這里可以出去?”
那下人點頭,眼中有些淚光。
時若見此,扯下了塞在他嘴里的方帕。
那人被扯下方帕,大口呼吸著。
隨后回道:“姑娘,奴才確定是這兒。那被草叢擋住的有一狗洞,不大不小,剛好可容一人進出。只怕是要委屈些姑娘了?!?p> 姑娘?蹲在假山后的薙棋有些驚訝,同時也覺得有些樂子。
姑娘出逃?王逖板這人竟然金屋藏嬌,玩的真有樂趣。
時若沒那么多講究,反正能逃出去就行。
“我怎知你是否是在詐我?”時若對他道。
“倘若姑娘不信,奴才這便去撥開于姑娘瞧瞧看。”
“不用。你走吧?!睍r若看了一眼那被草叢擋著的狗洞,隨后收了匕首,對他說道。
時若給他一些藥,又給了他一半袋銀子。
“方才是在下的過錯,傷了你,多有失禮,這些是在下的歉意。望收下?!睍r若遞出東西,對他說道。
時若不是亂傷人的,不到情急之下,是不會的。若于她毫無干系之人,她不會傷一分一毫,就算傷了,也會給于歉意和賠禮,無論對方是何身份。但若是與她有仇之人,她會毫不留情,狠情毒辣。
那下人看著遞來的東西,不知該不該接著,他沒想過會發(fā)展到如此。
他想,這姑娘沒殺了自己就不錯了,反來還賠禮于我這等下人。
他有些不敢接。
時若見他猶猶豫豫,但又怕那位身份不簡的人走了,王逖板找來。所以時若直接塞在了他手中。
“收下吧,今日多謝?!睍r若說完,轉(zhuǎn)身離開,朝狗洞方向去。
薙棋稍探出頭來,瞧著這副場景。
時若身后傳來一聲:“姑娘,奴才能同您一同離開嗎?”
時若聞言,有些愣住。
回身看去,看見站在月色之下的人。
開口說道:“為何?”
那個苦澀的笑了一聲:“您說,您這樣離開了,我回去會是怎樣的結(jié)果?”
時若聞言,恍然過來。
今傍晚的一幕還在腦海中,王逖板那不惜人命的模樣。
若自己走了,怕是他也會生不如死,如此看來,是自己的過錯。
“那便一同吧?!睍r若也來不及多問其中的緣由,怕到時候被其它下人發(fā)現(xiàn)。
那人得了時若的同意,露出笑來,跟著她一起。
薙棋看著這一幕,心中不免想著,這怎么跟自己料想的有所不同呢?但隨后轉(zhuǎn)疑為樂,不過,這倒是更有趣了些。
不知那女子是何等人,竟連下人也一同拐去。
兩人鉆出了狗洞,離開了這“貴”府。
又向前行了一段距離,直到身后的“貴”府越來越遠,時若才停了下來。
轉(zhuǎn)身看著后面跟著的人。
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晚后了,街道上都沒有人,只有稀稀的燭光。
“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自由了,為何還要跟著我?”時若對他說道。
“對了,你的賣身契呢?”
若是沒有賣身契,他也終是那府上的人,被發(fā)現(xiàn)了,抓回去會更慘。
“在身上?!闭f著,忙去搜身。
時若聞言,有些驚訝:“你早有準備?”
那人聞言,停下手中的動作,回答:“嗯,本來今天晚上就要逃走的,不料卻被遇到了這事,還以為今晚上逃不了了,沒想到姑娘您也要跑,干脆也就一路了?!?p> “所以說,那狗洞是你鑿的?”
那人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有勇謀?!睍r若對他道。
接著說道:“那你自己找一地方燒了它吧。各自安好。”說罷,沒在看那人一眼。剛欲轉(zhuǎn)身離開,被那人叫?。骸肮媚?,奴才能否同您一起,愿伴您左右,一生忠心于您?!?p> 時若聞言,看向他,不動聲色的打量了一番。
身形不高,長相看不清,不知這人身世,來歷和人品,時若也不敢輕易答應(yīng)。
剛想拒絕,那人就開始自報家門:“奴才名落霜,年十六,家是鞍州撫順人,近月逃荒來的,家中原有五口人,現(xiàn)在只剩下奴才一人。初來了薊州,人生地不熟的,就被人拐入這王府。”
時若聽后,回道:“那為何要逃?”
“自是不想做這奴才,想當一平民百姓?!?p> 時若聽后,覺得些許奇怪:“那為何要跟我?”
“因為您善良?!蹦侨苏\懇的回答。
善良?
“你從哪里看出我是善良的?”時若覺得有些好笑。
“不為什么,直覺。”
從她對人的彬彬有禮,不論自己是不是下人,她都道謝,道歉。從微小的細節(jié)中足以看出,眼前的這位姑娘,是一個好人。
“直覺?一個說要做平民百姓的人,怎么會突然改變主意,去服侍人?!睍r若說完,探究的看向他。
畢竟這人剛才說想要做一個平民百姓時,那語氣是堅定的,好似不甘做奴。
“人的決定是會變的,就像那花一般,說是要開到四月,可這期間,還不是會有飄落的,只是不知是何時,不知是何因,它也會改變凋謝的時間?!?p> 說完這一番話,周圍變得寂靜起來。兩人對立,微風拂面,吹起衣裙一角。他倆在這空曠無聲的街道上顯得尤為突兀。
無聲的對視。
良久,時若開口,街道上有了淡淡聲響:“讀過書?”
“少時讀過啟蒙書,后上過書院?!甭渌氐?。
時若聽后,再看向這人:“落霜,是個好名字。”
隨后,轉(zhuǎn)身離開。
落霜以為時若不收他,也就沒跟著,呆愣在原地,不知下一步該去何處。
離鄉(xiāng)之愁,無家之安。
時若走出一段距離,回頭看他道:“不跟上?在這兒吹冷風?”
是對著落霜說的。
落霜聞言,看著時若,眼中亮起了碎光,忙點頭答應(yīng),好似有了落身之處一般。飛跑到時若跟旁。
兩人并肩離去,只聽的見漸遠的腳步聲。
薙棋坐于墻檐上,一只腿彎曲著,手撐著下巴,悠悠哉哉的看完了這場樂子。
等他們都看不到身影后,薙棋打了個睡呼,慢悠悠的輕身下檐。
順手將剛才兩人鉆出的狗洞給掩蓋上。薙棋看著那狗洞,笑了笑,有創(chuàng)意,希望下次別被人發(fā)現(xiàn)了哦。
走在回去的路上,想著剛才那女子的模樣,可惜戴著面紗,瞧得不真切,只知那雙眸眼很是淡然疏離。
二人離喜玥府越發(fā)近時,時若摘下了面紗,露出了真容。
落霜看見,愣了一瞬。
原沒想到這位姑娘如此之美,恍如仙女下凡,桃粉凝脂。
時若感受一道目光,側(cè)頭看去,只見落霜盯著自己愣神。
時若不覺有些觸眉。
落霜回過神,慌忙低頭道:“奴才不是有意的,望姑娘不要怪罪?!?p> “以后跟了我,就不必再自稱奴才,喚阿落即可?!?p> “是,阿落記著?!?p> 兩人來到跟府門前,侍衛(wèi)立于兩旁,看見時若,眼中閃著光,反應(yīng)過來,連忙請進。
時若看著眼前的兩人,好生眼生,再者說,以往這個時辰,府門口是沒有人的,今日是怎么?
“你們是?”時若問道。
“回時姑娘,我們是安公子安放在這的?!?p> “那他人呢?”
“不知,只告訴我們有您的消息就立馬回報給他?!?p> “你們怎么回報?”
“信鴿?!蹦鞘绦l(wèi)道。
“那勞煩你了?!睍r若對侍衛(wèi)道。
“不勞煩,乃是本分之事。姑娘先進去吧,這晚風漸冷。”
時若朝他謝意的點了點頭,進了府中,落霜跟著進去。
安馥觀收到下屬的來信后,便急匆匆的回來了,到府前,那侍衛(wèi)向前稟報。
“主公,時姑娘進了府,現(xiàn)在怕已經(jīng)歇息了?!?p> 安馥觀聽著,腳步也沒停,匆匆的嗯了一聲后,便快步走去。
只留一陣殘風。
安馥觀走著都有些不穩(wěn),心中是忐忑的,找了這么久都沒找到,要不是一信鴿的到來,他不知道自己接下來會是怎樣。
他來到時若房前,整理好情緒后,才輕敲了門。
“時若,你在里面嗎?”安馥觀開口說道,可能連他也察覺不到自己聲音似乎有些抖。
屋內(nèi)亮著燭燈,纖影走來。
打開了房門。
露出了時若那張臉,隨后是她整個人。
時若打開房門,就見安馥站在門外,衣服有些亂了,幾根不聽話的墨發(fā)貼上了頸脖。他看上去急促而又后怕。
安馥觀在看到時若出來時,才感覺到身子有了些溫度,才知晚風正在吹著,才覺這是真實的。
安馥觀在看到時若安然無恙,完好無損的站在自己面前時,眼眶有些紅潤。
那張一次次在出現(xiàn)在腦海中的嬌容,熟悉的身影,與現(xiàn)在的燭光照映的臉龐重疊在一起。
他怕,他很怕。
他怕他的玉兒找不到了,他怕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再也見不到了。
好似看見她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的面前他才敢有一絲的確定。
他的玉兒,現(xiàn)在正好好的站在他的面前。
安馥觀伸出略微輕顫的手來,輕拉過時若,將她擁入懷中。
他一手撫在時若的后腦勺,一手攬著她在懷中,頭埋在她的頸窩,鼻尖和發(fā)絲都若有若無的觸碰到時若,有些酥癢。
時若被擁入安馥觀的懷中,才發(fā)覺他的身子有些抖,回想起剛才拉自己的手,寬厚有力,但也是輕輕的,細想還帶了些顫抖。
時若感到頸窩一涼,像似有什么冰涼的東西流了進來。
反應(yīng)過來,安馥觀在無聲的哭咽。
“安馥觀,安馥觀。”時若喊著她,想掙脫出他的懷抱,奈何這人察覺時若要退離自己,收了力道,抱著更緊了些。
“能讓我抱一會兒嗎?”安馥觀帶了些鼻音出聲道。
聽起來略帶了些懇求。
時若聞言,慢慢的不再掙扎的想脫離,而是停了下來,任由他這樣抱著。
過了許久,時若被冷風吹的打了一哆嗦。
安馥觀察覺時若的身子在哆嗦,緩慢的放開了她,似還有些不舍。
但還是對時若說道:“快進去早些歇息,這屋外冷?!?p> 時若去瞧他臉上的表情,好似什么也沒發(fā)生過一樣,只不過眼周的微紅證明了剛才的一切。
“安馥觀,你真沒事?”時若對他說道。
“有事?!卑拆ビ^看著時若回道
時若也沒想到他會這么直白,但也順著繼續(xù)問下:“怎么了?”
“我以為我的玉丟了?!?p> “嗯?玉?是什么玉?”時若有些疑惑,他玉丟了,跑來我這干嘛,還哭了。
“沒什么,現(xiàn)在她回來了。”安馥觀看著眼前的少女回道。
“哦,是嗎,那便恭喜你啊,找回來了。那也早些休息吧,今日也夠晚了?!睍r若對他說道。
時若朝他露出笑來。
安馥觀看著眼前的人兒,笑靨如花。
還好,還好……
安馥觀不斷在心中念喃道。
時若已然退入門內(nèi),正欲關(guān)門,看見安馥觀還在眼前站著,出聲道:“回去休息吧,很晚了?!?p> “好,你早些睡?!闭f完,補充了一句:“晚安。”
“嗯,你也是?!?p> 話畢,房門關(guān)上,將二人隔絕開來。
安馥觀沒有離開,而是等到屋內(nèi)的燭光熄滅,直到天邊的霞光吞吐,才走回了自己的房間。
不知那段時間他在想著什么,只是靜默著,看著那屋子,透過木糊窗看向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