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一群人去投案自首
王小悅悄悄藏進了自己以往的臥室——那間早已房門緊閉的單間。
這時候聽到輕輕地敲門聲：“大娘，不要怕，是我，梅小紅?！?p> 好一大會，大門才打開。依次悄悄走進來四個人，他們分別是梅小紅、畢悟水、林一林和山芋王道樂。
“大娘，您不要怕。我們這么晚來打攪您，是有要事與您商量。本想先打您電話的，又怕您擔(dān)心，就直接過來了?！泵佛^長握著老人家的手，把她攙扶到床前，梅小紅看到床沿有另一個人坐過的痕跡。
林一林走上前，他拉著山芋的手說：“大娘，這是山芋，你們四十多年沒見了。他就是王道樂——山芋，他說他是您的兒子。”
老人家流淚了，她坐在床上欠著身子，撫摸著山芋的衣袖，端詳著他已顯蒼老的臉，顫抖著說：“孩子，山芋，真是你??？我知道你的孝心了。好孩子，你也老了啊。”
“娘，我是山芋。我是山芋，我想娘。”
畢悟水站在燈影里，對老人家說：“大娘，是我糊涂，我們差點犯了大錯。我們深夜來，就是想跟您商量，我們要去自首?！?p> “什么叫自首啊？”
“就是犯子錯犯了罪的人主動去向公家，坦白交代錯誤?！泵沸〖t和聲細語地向老人家解釋。
林一林說：“我們知道山芋和小悅犯了錯，他們自己也承認是他們炸毀了老倉庫，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這都是犯法的。前段時間，我們?yōu)榱私o山芋看病，就沒多想。當時我們也不能肯定老倉庫就是他們炸的，現(xiàn)在山芋已經(jīng)跟我們講了。我們就應(yīng)該到公安部門把情況說清楚。如果再隱瞞躲藏下去，是害人害已。主動跟公家講清楚，會從輕處理的?！?p> 大娘下意識地看了一下小悅的房門，說：“那你們什么都知道了？包括我家快嘴婆的事，山芋也說了？”
大家沉默地點點頭。
這時，房門打開了，王小悅走了出來：“謝謝你們治好了山芋的病。我愿意去投案自首。這樣藏著也不是長久之計?！?p> 梅小紅過去拉著王小悅的手，說：“你想通了就好。山芋不是大毛病，就是風(fēng)寒感冒，現(xiàn)在已經(jīng)完全好了?！?p> “你們坐下吧。大娘老了，不懂法。你們好好商量?！?p> 王小悅把幾只長條板凳搬過來，簡單擦拭一下，請幾位坐下了。
林一林首先說：
“大娘，我們認真梳理了一下。王道樂、王小悅他們實施了爆炸，雖然他們的出發(fā)點不是故意傷人殺人，但也造成了很大的損失和很壞的影響，他們倆必須去自首，這樣才能受到寬大處理?！?p> “王小悅堂哥堂嫂他們山里的牛棚，讓他們住過一段時間，他們肯定也知道小悅兩人是逃避去那兒的。他們倆也要去自首，因為屬于窩藏。我們?nèi)齻€人因為山芋生病，把他接去了，現(xiàn)在知道他參與了爆炸案，而且知道小悅就在大娘您這兒。我們?nèi)齻€人也要去向公安機關(guān)說明情況?！碑呑骷覄傄煌ｎD，梅館長就接著說：
“大娘，您不要怕。小悅是您女兒，您接受她住下沒有任何問題，但是您知道老倉庫是她和山芋炸的嗎？如果不知道，我們?nèi)ジ膊块T說明情況，您就不要去了。如果您已經(jīng)知道是小悅炸的，您就跟我們一道去。您身體可以出門嗎？”
“我知道啊。小悅親口告訴我的。我要跟你們一道去自我坦白?！崩先思掖藭r，忽然無端地想起了現(xiàn)代京劇里的李奶奶，有些大義凜然。
大家深深地沉默了。
王小悅?cè)滩蛔≌f：“我堂哥堂嫂真不知道是我們炸了老倉庫，他們就是聽人說的，也沒有問我們前因后果。他們養(yǎng)牛不容易，如果兩個人都去投案自首，那些牛怎么辦呢？”
林一林說：“叫你堂哥跟我們?nèi)ヒ惶税?。你堂嫂一個人先照顧那些牛?！?p> “那我們什么時候去呢？怎么去呢？”快嘴婆問。
“明天是星期五，我們最好明天早晨就去?！碑呂蛩f。
大家沉默了一會兒，林一林開口說道：“最穩(wěn)妥的辦法是現(xiàn)在就去。投案自首是不分上下班時間的，我們越快越好。這時候，我們到最近的派出所投案，夜深人靜，沒有人圍觀。影響要小許多，而且也顯得我們主動積極。就是大娘晚上不方便，怕著涼了。”
“不礙事的。就這時候去最好?！彼先思乙呀?jīng)從床上下來了。
“小悅，你立即打電話叫你堂哥過來。叫他開車慢一點?！?p> 王小悅打完了堂哥的電話，立即給鎮(zhèn)派出所高所長打電話：“高所長啊，打攪你了。我是快嘴婆，就是王小悅，我要投案自首?！?p> “好的。好的。我正在所里值班，我馬上向局里報告，那個嫌疑犯山芋，叫什么王道樂土的你知道他在哪里嗎？”
“知道。你們所里現(xiàn)在有其他人嗎？我不想讓別人知道我投案自首了?！?p> “這時候，沒有人，你就是請人來圍觀也請不到啊。”
王小悅堂哥王小平很快就到了，小悅向他說明了情況，他也非常配合。
兩輛車悄悄向派出所駛?cè)ァ?p> 所里燈火通明，所長見一下子來這么多人，轉(zhuǎn)不過神來。
“怎么來這么多人？你們怎么聚到一起的？”
林一林走上前，恭敬地說：“高所長你辛苦了，給你添麻煩了。我們都是來投案自首的。”
“你們都犯了什么罪？這不是開玩笑吧？”
梅小紅很鄭重地說：“所長，我們真都是來自首的。我們真的都有錯?！?p> 派出所外有一輛車駛來，是所長叫來加班的警員。
幾位民警立即遵照自首登記程序，對他們一群人做了認真的筆錄。
“局長大人，夜晚好。凌晨一點鐘打您電話肯定是大案要案啊?，F(xiàn)在有六個人向我所投案自首，他們就是正月十五萬山湖老倉庫爆炸案的案犯。有兩個是主犯，其他人員或多或少犯有包庇罪。其中三人是因為山芋——就是那個野山島回來的疑似野人生病了，幫助他看病，并且做了他思想工作，一道來主動自首的。還有快嘴婆王小悅的媽媽，王小悅現(xiàn)在就住在她媽媽家。還有一位是快嘴婆的堂哥，案發(fā)當晚，快嘴婆和山芋跑到山里養(yǎng)牛的牛棚住下了。她堂哥其實不知道倉庫是他們炸毀的。請問局長，這些人馬上要送到縣局來嗎？如果都要送來，您要派警車和警員過來。您說什么？！”
大家都知道山湖鎮(zhèn)派出所高所長是市級好人，他給縣公安局長打電話有意不回避他們。幾個人都聽出來，高所長竭力在為他們說好話。
“局長您說什么？讓他們回家？是的是的。我們筆錄都做得很詳細，而且按程序都叫他們簽字按了手印。就是那個山芋比較麻煩，他還屬于失蹤人員，投案自首記錄上卻出現(xiàn)了他的名字，這不是自相矛盾嗎？叫他們回家暫時不要外出，隨時聽候調(diào)查？叫他們和我們所里都暫時保密，不要對外聲張？我聽明白了。馬上向他們傳達。是，是。打攪您休息了。我會保密的。應(yīng)該的，我始終在崗，時時刻刻為人民站好崗。謝謝局長鼓勵?！?p> 所長和局長就像兩位老朋友圍爐夜話一般，輕描淡寫地就把一群人投案自首的事情談完了搞定了。
高所長放下電話，嚴肅地對所有人說：“歡迎你們投案自首，感謝你們知法守法。感謝你們信任我們。縣局指示：萬山湖老倉庫爆炸案作案者另有其人，根本不是你們干的。至于為什么會有這么多的巧合或者說是誤會，最終會查個水落石出的。今晚，你們屬于自首，我們已經(jīng)按法律程序完成了所有的手續(xù)。第一請你們保守秘密，不要對外講爆炸案另有其人；第二請你們現(xiàn)在回家，暫時不要外出，原來是什么狀況，現(xiàn)在還保持什么狀況，隨時接受我們的問詢和調(diào)查。大家聽明白了嗎？”
等到人人都回答明白了，所長繼續(xù)說道：“晚上回程請注意安全，特別要把老人家照顧好。”
大家仿佛做夢一樣，正準備離開派出所。王小悅的堂哥，突然拉著所長的手，認真地問道：
“所長好。我們在山里養(yǎng)牛，國家有補助嗎？”
“這個事情，你應(yīng)該問村里書記啊。要不，我明天幫你問問，你留個號碼給我?！?p> 王小悅拉著她的堂哥說：“哥，我們已經(jīng)耽誤所長他們這么長時間了，別再問了。該有的肯定會有的。不該有的，想有也不行?！?p> 但她堂哥還是報出了電話號碼，所長也認真地記下了，還說：“你的微信和手機號碼是同號的嗎？我有時間加你微信?！?p> “我是老年寶手機。沒有微信?！蓖跣∑秸f。
一群人又回到王小悅母親的住處。
“太好了。我們懸著的心終于有了著落。但大家必須聽高所長的話，不能透出風(fēng)聲，也不能隨便外出?！泵沸〖t舒心地說。
快嘴婆疑惑地問：“山芋，當天晚上，我叫你把點著的火把從窗戶扔進倉庫，你扔了嗎？”
“我扔了。那包舊衣服和鞋子都扔了。”
“那火把，你點著了嗎？”
“有風(fēng)。又很冷，我手抖，不知道點著了沒有。我看到你拼命地跑，我就跟著你跑了?！?p> 林一林問：“你們跑到什么地方，倉庫爆炸的？”
“我把山芋和我穿的衣服，扔進了倉庫，假裝我們被炸死了。我們跑到銀花山那邊，倉庫才爆炸?！?p> 梅小紅說：“大娘，您趕緊上床。別著涼了。我們還是把山芋帶到縣城吧。這樣維持現(xiàn)狀挺好的。畢作家也需要山芋，我們再也不用提心吊膽的了。你們說呢？”
大家都同意。此時已是凌晨三點。
走出很遠，山芋忽然回頭，跑到老人家的床頭，跪下了：“娘，我欠你養(yǎng)育之恩。島上真有好東西，我會找來孝敬娘的?！?p> 說完山芋隨即出門，上車。
林一林的車，大燈射出兩道長劍，像劃著船行駛在霧氣蒙蒙的湖中。
另一輛車，駛向深山老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