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送早餐,柳雁書給餐盤里悄咪咪放了兩個蔥卷,不得不說他們下人的伙食還是非常好的,比如說今天早上就是一人三個蔥卷、一個雞蛋加蕓豆南瓜粥,她從自己那一份勻了兩個蔥卷出去,前面兩次他都吃了,這好像屬于他們兩個人之間的心照不宣,他從來沒問陡然多出來的白米飯和豐富了一點點的早餐,不管她是偷偷給他加餐,米飯還是雞蛋,或者是別的什么,總之后面去收餐具的時候總是能看到她送出去的東西不見的身影,這是個好事,證明這位金貴少爺不挑食。
她輕手輕腳的把飯放在桌子上,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不會再蒙著自己睡覺了,每次柳雁書進去的時候,都可以看到他圓潤飽滿的后腦勺,這是一個很好的變化。
過了一個半小時,她掃著地、掐著點,約莫到了時間,又跑上去去收餐具,卻發(fā)現(xiàn)房間還是黑漆漆的,她仍然看到了那個后腦勺以及那一份原絲不動的早餐。
難道是他還沒起床嗎?柳雁書走到床前,叫了他一聲,沒有得到回應,卻聽見他急促混亂的呼吸聲。
把燈打開,湊近了才發(fā)現(xiàn),那張以往蒼白如玉的臉,此時燒成了一片通紅。
蓬松、亂糟糟的頭發(fā),現(xiàn)在柔順搭了下來,垂在臉側(cè),似乎也被燒的舉手投降。
濃濃劍眉緊緊皺起,纖長睫毛打出一小片陰影,在恬靜睡顏下顯出一種難言的脆弱意味。
她將手搭在他額頭上,滾燙得像是燒紅的鐵板一樣,心想果然一語成讖。
她昨天就不該有讓她生病的想法,她也沒說出口啊,難道想一想也能成真嗎,那她這意識也是開了光了。
賀臨之似乎是感覺到她手的溫度,嚶嚀了一聲,呢喃好冷、好冰。
她有點愧疚,連忙把手收回。
輕輕搖了搖他,他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皺起眉,“頭好疼。”
他的聲音好啞。
柳雁書彎下腰看著他,“少爺,你發(fā)燒了,你現(xiàn)在是不是很難受?要喝水嗎?我去給你倒一點?!?p> 他低低應了一聲,然后又軟骨頭似的躺滑了下去。
柳雁書一急,噔噔噔跑下樓打了一杯溫水,想了想,又到廚房櫥柜里順手牽羊帶了兩粒布洛芬,然后又噔噔噔跑上來。
她幾乎是用了三分鐘上的樓。
甚至還貼心地搞了一根吸管。
然后她發(fā)現(xiàn)這短短的幾分鐘,賀臨之又睡了過去。
快速的把水杯放在床頭柜上,然后把布洛芬摳出來兩粒放在一邊,她把他叫醒,然后扶著他靠在床邊。
柳雁書周周到到的,把水杯舉到他面前,吸管放在嘴邊,賀臨之垂眼看著吸管,唇瓣一貼上就像抽水機似的,咕嚕咕嚕地往胃里灌。
溫熱的水滋潤過滾燙干燥的唇和喉道,他始終鎖緊的眉不自覺松了些。
看他喝完一杯。
她又跑到樓下打了一杯滾燙的熱水把水杯放在一邊,平息著猛跳的心臟和呼吸,冷靜地說道:“少爺,我給你搞了兩顆布洛芬,但是在吃藥之前一定要先吃早餐。”
她看了一眼他的早餐,又是一些像圣女果葡萄柚這種冷冰冰的水果,早餐空腹吃這種東西,本來就對喉嚨不太好。
心想幸好她今天沒有給他雞蛋,而是給了他蔥卷,發(fā)燒了吃雞蛋不太好。
她把那個蔥卷拿過來一個遞給他,“少爺吃個蔥卷吧,先墊墊肚子?!?p> 賀臨之看了一眼面前的蔥卷,愣了一下,似乎在此時因為發(fā)燒,他的頭腦也被燒的思考過慢,顯出幾分遲鈍和乖順。
伸手拿過蔥卷,一口一口的小心咽了起來,動作十分斯文。
扁桃體發(fā)炎,腫起來時吞咽都十分的痛苦,像是一把小刀在懸著在喉嚨刺刮,但是他濡濕的唾液將冰冷的面皮浸軟,滾到食道時卻覺得充實、飽腹。
這個蔥卷因為放了一個半小時,冷了、硬了,不太好吃,放到從前他也看不上這么簡陋的東西。
可賀臨之此刻卻覺得這是這幾年他吃到過的最窩心的東西。
胃里墊下一個蔥卷,柳雁書又搞了兩三顆圣女果給他。
她遞過去的東西,他都一一接過,全都吃下,這讓她找到一絲詭異的投喂的樂趣。
眼尖看見被子滑了下去,漏出一塊深藍色的柔軟布料,僵了一下,她眼疾手快地給他把被角掖了掖,提上來一點,輕輕在被子上拍了拍。
什么?這是把他當寶寶了嗎?這是什么鬼動作?金貴高傲的賀小少爺頓時又感覺被這個有點親昵的安撫動作給氣到了,他感覺到了一種別扭的冒犯!
他剛想發(fā)作,毒舌一句,但頭痛欲裂,渾身無力。
又見她笑瞇瞇盯著他看,于是只輕飄飄吐出:“把我當小孩了嗎?不要拍我!”
柳雁書乖乖應了一聲,然后摸了摸水杯,還是有一點點燙。
拿過藥,怕他等一會兒不好下床,夠不著,就遞給他,不小心觸到他的指尖,可真涼!他的臉又好燙!“少爺,你的手好冰,水很熱,你拿著捂一下吧。”
他接過,然后懨懨地低著眉頭,感受著冰冷掌心逐漸被水杯傳遞過來的熱度回暖。
一手又捏著藥。
他看了一眼,然后又抬起頭瞅她,“這是從哪找到的?”
柳雁書笑笑,“廚房,你放心,我有個同事上次感冒了吃的,我看見了,才知道是布洛芬的?!?p> 他沒回她,頭仍然是低垂著的。
等水涼了一點,他一囫圇把兩顆藥全部都吞下去,然后一口把水都喝光。
她接過水杯,問還要水嗎?
他搖了搖頭。
柳雁書把餐盤水杯等都疊在一起,然后扶著他躺平,給他掖好被子,不讓風漏進去。
他房間里沒有暖氣。
然后見他安靜合上的漂亮眉目,正起身拿起餐盤準備出去,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問,“哎,對了,少爺,那個要不要給你叫醫(yī)生?跟肖先生他們說?”
賀臨之眉頭突然皺了起來,臉上閃過一絲抗拒,冷冷的回答:“不用!”
柳雁書說哦知道了。
然后輕輕幫他合上門。
在她走之后,賀臨之睜開了眼睛,神情十分復雜。
但是頭痛究竟是擾得他思考不得,昏昏沉沉又睡了過去,但飽腹充實的胃、退下去一點的熱還是讓他比剛剛好受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