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等、等等,爺爺,我還不想回去,爺爺——”蘭雪聲失聲驚叫,下一瞬便倏然脫離了夢境。
“爺爺……”水珠順著她的鬢角悄然沒入枕巾,蘭雪聲失神良久,方才略略緩過那股勁兒來。
清醒后的她抓過手機看了眼屏幕,凌晨五點半,很好,一個阿四都還沒起來做飯的時間。
但她這會可是真一點都睡不著了啊……
蘭雪聲抱著被子滿床打滾,糾結(jié)中抱著嘗試的心態(tài),干脆點開某信給風(fēng)曦發(fā)了個消息。
兩分鐘后她收到風(fēng)曦發(fā)回來的小小“?”,她瞅見那更新了的對話框,連忙下地趿(音,“它”)上鞋沖去了樓上。
彼時風(fēng)曦剛扒拉完她那寶貝流蘇穗子,扭頭便聽見有人敲響了客房,開門看見蘭雪聲的時候她不由輕輕挑了眉梢。
“怎么,你這是又熬了個通宵?”風(fēng)曦咂嘴,話畢側(cè)身給她讓出了一條路來,蘭雪聲聞言淺笑著擺了擺手:“沒,我這是剛睡醒?!?p> “——昨晚我睡得挺好的,還做了個美夢?!?p> “是嗎?這倒是稀奇?!憋L(fēng)曦頷首——先前這姑娘一向是寧愿睡死也不愿早起半秒,今兒能起這么早,簡直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嘿,主要是太興奮了有那么點睡不著?!碧m雪聲咧嘴,說著不大好意思地?fù)狭藫夏X袋,“我想我應(yīng)該找見《良宵引》所對應(yīng)的‘喜’,究竟是哪種‘喜’了。”
“你瞅瞅,啥時候有空,我再彈一次《良宵引》給你聽聽?!?p> “嚯,那你這速度還真挺快?!敝辽俦人A(yù)計的要快上一點。
“我隨時都有空。”風(fēng)曦抖眉,懶趴趴地打了個哈欠,“不過,你還是等著一會吃完了早飯再彈罷——眼下左右鄰居多半還在睡覺,古琴的音量雖然不大,卻也能輕松穿透你們這二四墻?!?p> “嗯嗯,那肯定是要等人家都起床了的?!碧m雪聲嗷嗷點頭,言訖卻仍舊直勾勾盯緊了風(fēng)曦,后者被她瞅得背上無端發(fā)了毛,半晌才斟酌著開了口:“你現(xiàn)在是一點都睡不著了?”
“對,一點都睡不著,要不然我大五點半的找你干嘛?!碧m雪聲捏著衣擺摳了摳指頭。
風(fēng)曦應(yīng)聲沉吟:“很閑?”
蘭雪聲下頜一收:“很閑?!?p> “那要不要找點樂子?”風(fēng)曦邊說邊抬手搓了搓下巴。
蘭雪聲聞此亮了一雙眼睛:“什么樂子?”
“揍孰湖嗎?或者我讓阿四出來給你跳一段?”風(fēng)曦剔著指甲漫不經(jīng)心隨口提議,蘭雪聲聽罷思索著活動了下手腕:“阿四還是留著做飯比較好?!?p> “我怕他一跳我就控制不住地想起他本體——那四只眼睛的模樣是真丑?!?p> “行,那就揍孰湖?!憋L(fēng)曦點點腦袋,轉(zhuǎn)而將手伸進(jìn)琴里,一把拖出了那兩翼上才長出些許絨毛的禿驢湖。
蘭雪聲瞧著她的樣子目光炯炯——不管看上幾次,她都覺得風(fēng)曦這個從自己本體肚子里掏出各種珍奇異獸的動作非常神奇且微妙。
真的,她槽腹里塞這么多東西真的不會消化不良嗎?雖然他們當(dāng)器靈的好像并不怎么吃東西。
“誒……不是,這大晚上的正睡覺呢,風(fēng)曦你又薅我作甚?”某猝不及防被人拖出琴內(nèi)世界的禿驢湖罵罵咧咧,迎接他的卻是風(fēng)曦一只又快又準(zhǔn)的拳頭。
驟然挨打的孰湖雙翼抱著腦袋好一陣嚶嚶,抬眼時瞳中赫然寫滿了幽怨:“我都這么慘了,你怎么還好意思對我下此毒手!”
“沒什么,純粹閑得無聊,揍你打發(fā)打發(fā)時間?!憋L(fēng)曦垂著眉眼說了個輕描淡寫,禿驢湖聞聲不由得目瞪馬呆。
它伸蹄指向風(fēng)曦那會腿都在發(fā)抖,一張人面上盡是驚恐與控訴:“你你你……我,我這真是湖在琴中坐,打從天上來哇!”
“我到底做錯了什么才會被你這么無情對待——你琴里封著那么多妖妖鬼鬼,手癢咋就不掏個抗揍的旋龜捏?”
“沒事干你去揍那個硬殼老王八?。。 辈灰宜?!
“人家又沒你這么欠打,我打人家干嘛?”風(fēng)曦輕嗤,“再說,人旋龜是神獸,在我這也只是借住,再過段日子時辰到了自然也就回去了,跟你這種因為變態(tài)而被逮起來的蠢貨能一樣嗎?”
“好家伙,你竟然還罵我蠢!”孰湖淚奔,這一叫喚險些又挨了風(fēng)曦兩大拳頭。
好在蘭雪聲顧念著鄰居及時攔下了風(fēng)曦的手臂,不然某禿驢湖這次指不定便要喜提一對國寶眼。
當(dāng)然,這忙蘭雪聲也不可能白幫,孰湖此次不挨揍的代價,就是貢獻(xiàn)出了兩撮它頭頂剛長出來沒多長的鬃毛。
——蘭雪聲想拿那毛做兩把畫畫用的刷子,可她舍不得禍害那一兜成捆的上好長毛,便只好跑過來繼續(xù)薅孰湖的腦袋。
后來再度喜獲禿瓢的某異獸哭著躥回了琴里,臨走前還放話說自己趕明兒就要去白云寺出家。
“出家?我看你直接準(zhǔn)備準(zhǔn)備出殯算了,正好我還缺兩件過冬用的皮衣?!憋L(fēng)曦冷笑,禿驢湖聽見這話立馬便安生沒了動靜。
六點半阿四準(zhǔn)時冒出來做飯,吃過飯又凈了手的蘭雪聲深呼吸一口,捏著琴譜重新坐在了琴桌之前。
“那我開始了?”蘭雪聲眨眼,在得到風(fēng)曦的回應(yīng)之后,她便循著自己在夢中琢磨到的“喜”意撥響了琴弦。
她這回奏出來的琴曲果然不再似上次那般激昂急躁,風(fēng)曦聽著那曲中的一派悠然閑適,不禁微微點了點頭。
——對了,這才是所謂最純粹的“喜”志。
這樣的喜意或許是不夠深刻,也不夠跌宕,可它足夠干凈清澈,不曾被任何多余的情緒干擾。
它是世間每一個生靈在不經(jīng)意間都能擁有的喜意,渺小,尋常,卻又足以打動人心。
——這樣就足夠了。
風(fēng)曦闔眼任自己沉入那一派清空朗月,直到那曲子的余音尾韻都被微風(fēng)帶走。
她掀起眼皮正對上蘭雪聲那雙飽含期待的眼睛,風(fēng)曦在那目光之下,輕巧地一點下頜:“這回對了?!?p> “成,那我就琢磨怎么制你這個琴弦去啦!”蘭雪聲猛一拍手,繼而換好衣裳,歡歡喜喜地拎著資料上班看店去了。
尚留在琴邊的風(fēng)曦抱胸靜靜凝望著她的背影——她有時候覺得,這姑娘可真不像是個正兒八經(jīng)的大人。
長夜驚夢
不行了困死了今天先日四我先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