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桃燃錦江堤
“明霽將軍？他居然也來了?！?p> “我剛剛來的時候就看到，明將軍是親自為黎芊音駕車過來的?！?p> 永定侯嫡女趙冉夕聞言攥緊拳頭，不可置信地看著黎芊音和正在走來的明霽。
“趙家姑娘怕是對這個小將軍有意思?！?p> 江天珞一身女使裝扮，吊兒郎當(dāng)一臉看戲的表情，湊到黎芊音耳邊偷笑。
不僅如此，這位年少得志的少年將軍，還是東都洛陽城中不少年輕女子的春閨夢里人。
“明霽哥哥，芊音多謝明霽哥哥護送?！?p> 她一改往常的冷漠，立馬轉(zhuǎn)身對明霽甜甜一笑，這變臉?biāo)俣染箍创袅艘慌缘慕扃蟆?p> “你！你果真如眾人所說的那般不知廉恥！我與明霽哥哥有青梅竹馬的情分在，豈能輪到你來叫一聲哥哥！”
趙冉夕方才一副大戶人家的端莊樣子瞬間破功，氣得直跺腳。
“趙家姐姐，芊音不是這個意思，”她一副委屈的樣子福了福身，開口聲音破碎得叫人心疼，“若是姐姐不喜歡，那芊音不敢叫了。”
“不妨事，”明霽何嘗不知她的把戲，卻還是忍著笑配合，“黎姑娘想叫什么便叫什么。”
看見自己的心上人對著一個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死丫頭笑得如沐春風(fēng)，趙冉夕瞬間覺得怒火攻心，拽著黎芊音的手腕將她扯到碎春園的正門前。
“若要進園，還需對出這對子才成——我倒要看看，你們家一個兵魯子出身，能認(rèn)識幾個字？”
她指著案上的對子咄咄逼人。
“兵魯子？趙姑娘這是罵令尊呢，還是明霽將軍啊？”
聽見這話，周圍的人也開始捂嘴低笑。
趙冉夕羞臊不堪，只想著趕緊扳回一成，卻沒料到黎芊音又一次語出驚人：
“芊音文采確實不行，若是真不能進，那就算了，我對不出來?！?p> 她搖搖頭，言語間全是惋惜。
“黎姑娘若是不對，便是要掃本王的興致了?！?p> 太子李從閔同公主李云窈帶著一群人紛至沓來，隨著眾人浩浩蕩蕩的跪拜，黎芊音時隔一個月后再次聽到了那個不算陌生的聲音：
“黎芊音，今日宴會有貴客前來，就算你今日對得再丑，本王與公主也不會降罪，起來試試。”
事已至此，她只好硬著頭皮接過那幅對子：
煙鎖池塘柳。
黎芊音一愣。
她清晰地記得，她在轉(zhuǎn)生前曾遇到一位儒生，那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偏稱世上無他對不上來的對子，于是黎芊音便吟了這樣一句絕對。那儒生看后啞口無言，只得氣極離開。
這對子上聯(lián)五字，字字嵌五行為偏旁，且意境巧妙。
看似簡單好對，但其實極難。
公主想用這樣的絕句讓她出丑，卻沒想到這對子百轉(zhuǎn)千回，本來就源自她口中。
“黎芊音，不行你就隨便說五個字——不會對對子，總能識字吧?！?p> 趙冉夕終于找到機會反唇相譏。
回過神，黎芊音看著滿園的桃花，輕飄飄地念出聲：
“桃燃錦江堤?！?p> 四周倏得安靜下來。
許久，只聽一位老者從不遠處走過來撫掌稱贊：
“好啊好啊，老夫真是沒想到，如今東都年輕一輩里，居然有這樣滿腹才學(xué)的人。”
說罷，便拿起一只紫毫筆親自將這話細細寫下，且吩咐下去要好好裝裱起來。
“秦老，久仰大名，您肯屈尊來到小妹設(shè)下的桃花宴，實在讓這碎春園蓬蓽生輝啊?！?p> 李從閔在這老人面前收起來全部的鋒芒，變得異常謙虛。
這位秦老，秦厚甫，是在這五朝十州名揚四海的名士。
天子李亶費盡心思才將這位百代文宗請至洛陽講學(xué)，也正是想借此機會，通過他去勸降平州早日歸順鄴朝。
見到太子這般，就連在一旁沉默不語的公主李云窈也跟著行禮，同時也不忘順帶著踩上黎芊音一腳。
“黎芊音，你還不快見禮？倒顯得我朝子民不知禮數(shù)?！?p> “哎，”老人直接攔住黎芊音準(zhǔn)備俯身的動作，實實在在地將她扶起來，“小友博學(xué)廣才，又才識敏捷，不知是哪位大人家的千金？”
聞言，趙冉夕咬緊了牙關(guān)，她自小家中遍請名師，怎能讓這一個戰(zhàn)敗將軍家的小孤女搶走了風(fēng)頭！
“她是黎芊音，是曾經(jīng)的昭南將軍之女，”想到這，趙冉夕不假思索地打斷秦厚甫的寒暄，又端起了大家閨秀的做派，笑臉相迎，“小女永定侯府趙冉夕，不如秦老也出個對子考考我罷?！?p> 老人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卻也沒說什么，直接在一堆準(zhǔn)備好的對子中翻找起來。
“秦老，不如讓我來出一對請趙家姐姐賜教？”
黎芊音笑得一臉狡黠。
“哦？若芊音小友愿意，那便甚好?！?p> 見她樂意多作幾句，秦厚甫立刻拿出紙筆準(zhǔn)備為她謄寫。
她想了一想，隨口說：
“課演六爻，內(nèi)卦三爻，外卦三爻?！?p> 趙冉夕想了半天，只覺得眾人看向她的目光如烈火中燒，憤憤道：
“黎芊音，你休要為難我，我又不是算命的，怎懂其中內(nèi)涵！”
只見黎芊音“噗嗤”一笑，“棒長八尺，隨身四尺，離身四尺——趙姑娘，你猜東都哪有賣藝的？”
一陣哄笑之后，經(jīng)過了幾番波折大家也陸陸續(xù)續(xù)進了園子。
唯有那趙家小姐站在外面臉紅一陣白一陣。
趙冉夕向來自覺高人一等，又與公主李云窈關(guān)系甚密，看她不順眼的人自然也不少，經(jīng)此一事，大家也樂得看她笑話。
可她原本是想借此機會看黎芊音出丑，可如今自己倒真像是賣藝的雜耍。
臨進園前，就連跟在太子身后的李云窈也在無人注意處瞪她一眼，暗中不滿。
偷雞不成蝕把米。
趙冉夕又重新匆匆對了一聯(lián)，只想抓緊逃出這是非之地。
思索片刻，她在其中一位女使耳邊小聲吩咐了幾句，那女使領(lǐng)了命便立刻離開了。
“當(dāng)年她父親擋了我父親的官道，被我父親踩在腳下；今日黎芊音在眾人面前多次辱我，定要她身敗名裂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