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各有心思
當下,鐘老婆子也不跳著腳怒罵了,抹了把鼻涕,堆滿褶子的臉上擠出抹怪笑:
“魏家閨女,你一個女人帶著孩子,孤兒寡母的,日子也不容易?!?p> 魏儀安冷著臉色,睨視她。心想,老太婆這會才吱聲,估摸著也沒憋什么好屁。
卻沒想到她轉(zhuǎn)開了話題,也不知是要鬧什么妖。
但面上仍泰然自若,也不急著搭腔,靜等她接下來的話茬兒。
“這孩子間玩鬧,今兒你吃了虧,明兒我吃了虧的都正常,可老話說吃虧是福,我家鐘榮年紀小不懂事,興許占過幾回你兒子的上風,但你實在不應該拿孩子的命去泄憤。
你若說我是空口白牙,那我老婆子的確人老沒用了,也說不過你。
你便是請了里正,族長來,我也知講不過你,誰讓你救了里正的孫子呢。說起來這都是我的孽啊,憑什么要報應到我孫子的身上呢,他才那么點兒大……”
說著鐘老婆子掀起眼皮子,嘴角微微裂開,瞥了眼院子里。眼神里溢出令人膽寒的惡意,對魏儀安陰森森道:“魏家閨女,你也是有兒子的,應當知道兒子就是娘的命根子,這喪子之痛實在錐心啊………”
圍觀者一聽,也覺得鐘老婆子說的有些道理,這老婆子平常兇神惡煞得很,如今這樣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也不過是個失了孫子悲痛難忍的可憐人罷了。
魏儀安眉心一跳,這老婆子兩三句話就扭轉(zhuǎn)局勢了,真當黑白全拼憑她一張嘴了?不過,她竟敢拿孩子威脅自己,
心里冷笑一聲,慢條斯理道:“那您想如何???”
鐘老婆子以為魏儀安示弱了,心想,魏氏是有幾分小聰明卻也只是個紙糊的燈籠,如今被我捏住了軟肋,以后還不是得乖乖在我手里討生活。
一個死了男人的寡婦,怎么能過得這么滋潤,還打扮地這般不守婦道,呸,老天真是無眼,看自己以后怎么好好收拾她。
不過這魏氏是個命硬的,克夫。來日待她為鐘家生了男孫還是想個法子把她給打發(fā)走。
于是面上得意洋洋起來,“我老婆子也不嫌棄你生過孩子還是個寡婦。
你若愿意,我便讓我兒子擇日娶了你,跟劉氏一樣。你給我家生個幾個孫子好傳宗接代,也就彌補你的過錯了?!?p> 魏儀安無語地抽了抽嘴角,這老婆子昏了頭了?
正在抽噎的劉氏也傻了,她婆婆不是來給她兒子討公道的嗎?怎么竟讓這女人嫁給自己男人?那自己呢?
她淚眼模糊,不可置信地哀嚎:
“娘,你怎么能這樣?”
鐘老婆子無視劉氏,問魏儀安,“你看怎么樣?”
看著鐘老婆子那滿臉褶子的笑,心里一陣惡心,更被她的話倒盡了胃口,自己肚里空空,也不耐煩再跟她扯皮。
“你家失了孩子,我很惋惜。但你家傳宗接代的大事卻是與我八竿子打不著。青天白日的,沒到發(fā)癡夢的時辰呢!
你家那攏共三間茅草屋的香火繼承不繼承的,嘖……
況且您自己也是寡婦,何來嫌棄不嫌棄我這一說,您一句不嫌棄,我是能發(fā)財還是能增壽啊。
您胡攪蠻纏,顛倒黑白,一哭二鬧三上吊這套一向得利慣了,旁人不跟你計較,但我卻不是泥捏的人,這般好性!
雖說我家是孤兒寡母過日子,但孩子也是有祖父母,有叔伯的。
我勸您啊,有什么委屈,盡管請你們鐘家的族長去和里正說吧!
恕不奉陪了!”
說完便摔門而去,也不再管其他人如何如何。
圍觀者又恍然大悟,紛紛咋舌,這魏氏的脾氣一貫潑辣,對上鐘老婆子竟也不落下風。
要說這鐘老婆子可真夠缺德的,孫子沒了,不想著在家治喪,讓孩子入土為安,巴巴地來訛上魏氏!何家又不是沒人了,真是想孫子想瘋了……
鐘家在村里不過是個小姓,鐘家族長怎么可能為她得罪作為大姓的何家?
一場大戲草草收尾,眾人也不想拉婆媳倆了,紛紛散去。
先前說閑話那人早已經(jīng)偷偷溜去給里正跟何家族長報信去了。
魏儀安油鹽不進,鐘老婆子的戲也做不下去,她也知這事十有八九也賴不到魏氏身上。
不過是想撈點好處,誰知鬧了一場被個丫頭片子罵了個狗血淋頭,自己成了笑話。
惡狠狠地瞪了院門,低頭剮了一眼癱軟在地的劉氏和她生的幾個賠錢貨,厭惡地啐了一口,罵道:沒用的東西,還不滾回去,在這丟人現(xiàn)眼!
……
魏儀安是真被氣著了,把方才扔了的木棍撿回廚房,“真是無恥!”
越想越氣不順,手里一用力,木棍咔咔斷成了幾截。
魏儀安:……
要是像上輩子那樣有攝像頭,看那不講理的老太婆怎么訛人!
瓜子和豆豆一直貼著堂屋的門縫看外面的動靜,見魏儀安關了門進了廚房,便忙來問是什么情況。
魏儀安只說鐘榮落水淹死的事,沒想到瓜子卻說,他只跟鐘榮玩過一回,鐘榮罵了他,他就把鐘榮揍了一頓。
這么說魏儀安也想起來,當時鐘老婆子也上門來給孫子討說法,結(jié)果原身懶得管,也不給她開門。
最后鐘老婆子在外面罵了足足兩刻鐘,才在其他人勸說下恨恨走了。
這么一想,今日她還是有些沖動。這老婆子視孫如命,說話刁橫,行跡瘋魔,她從不敢低估人性的惡。
所以不得不為兩個孩子的安全著想,但自來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
最好遠了這地界,起碼,先到鎮(zhèn)子上去。
豆豆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只看得到魏儀安抿著的嘴角,他不知所措得叫了一聲娘。
魏儀安回過神,安撫地摸了摸有些神色惶恐的豆豆,輕聲問:“豆豆想不想吃魚?”
豆豆怯怯點頭。
“乖,在這坐好。”
一頓飯的工夫,鐘老婆子帶著媳婦大鬧何家的消息便傳遍了整個村里。
王氏自打當了婆婆,萬事有兩個媳婦操持,等閑不出門。
但兩個媳婦免不了串門子與人磕閑話,尤其是王氏的小兒媳,大著肚子更愛湊熱鬧。
自然有人聲情并茂一字不落地把當時的情況說給她聽。
回去后,何銀山的媳婦小王氏便竹筒倒豆子,毫無保留地學給王氏聽。
“大嫂可真是一點不顧及爹娘的臉面,先前脫了衣服去救人,村里會鳧水的爺們那么多,怎么就非得她逞能呢?
如今倒好,惹了一身騷,那鐘家老婆子是個鬼見愁人人厭的,竟上門討她改嫁,平白惹人看笑話。
可這無風不起浪,大嫂難道真要改嫁不成?太不把爹娘放在眼里了!虧得娘前幾日還贈她米面,還不如喂了狗——”
“閉嘴——仔細你爹聽著?!蓖跏咸筋^看了眼外頭的雜物房,轉(zhuǎn)臉嫌棄地斥呵了口無遮攔的小兒媳。
“橫豎是分了家的,也管不著她。她若改了嫁,那房子是何家的,她帶不走,到時那地還歸家里。她若改嫁不帶兩個孩子,你去替她養(yǎng)兒子?”
小王氏一聽也明白了,心想,還是自家婆婆想得遠,自己只顧著看魏氏笑話了,看來還是得跟婆婆學著點。
“你可把嘴給我閉緊了,別出去亂嚷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