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叔夜指了指靠里面的一頂小轎，“將軍，二位先皇就在那里?！?p> 宗澤大步向前，分開眾人來到轎前翻身跪倒，高聲道：“老臣宗澤，護駕來遲，請?zhí)匣?，皇上降罪！?p> 轎中悄無聲息。
宗澤一愣，左右看了看，見眾人垂首不語，便瞪著秦檜問道：“太上皇和皇上真的在這里嗎？”
不等秦檜回答，轎子里面?zhèn)鱽硪粋€疲憊的聲音：“宗老將軍，我和太上皇已經(jīng)擬定了退位昭書，你們的新主子是康王趙構。你來了也好，和他們幾個一起昭告天下吧?！?p> 宗澤以頭叩地，悲聲道：“太上皇，皇上，何至于此?。俊?p> “此事不必再說，我們都很累了，你退下去吧?！闭f完這句話之后，里面再無聲息傳出，宗澤跪伏良久，才恭聲道：“老臣遵旨！”他站起身來，躬退數(shù)十步后，才轉身回到軍前。
他徑直來到萬靈根面前，沉聲道：“抬起頭來！”
聲音雖然不大，但是穿透力極強，萬靈根打了個激靈，慢慢地把頭抬了起來。
那是一雙鷹一樣的眼睛，目光中仿佛有千萬把尖刀在他身上劃來劃去，似要剝皮剔骨，直達內(nèi)心一般。
萬靈根勉強和他對視了一會兒，不得不移開目光。
“民間傳言有雷神下凡，那個人就是你？”宗澤冰冷的聲音里透著寒氣。
萬靈根尷尬地笑了笑，“回老將軍，那不過是民間誤傳，當不得真的?！?p> 宗澤道：“國家每逢大事之際，必有屑小之人挾怪力亂神之事，惑亂民間，這沒什么可奇怪的。你可聽說過郭京此人?。俊?p> 萬靈根一愣，心說剛剛聽說還沒多久呢，恭聲道：“剛剛聽幾位大人提起過。”
宗澤點了點頭，“他們有沒有和你說過，那郭京是被老夫砍了腦袋的呢？”
萬靈根又是一愣，心說這老頭子怎么上來就夾槍帶棒的數(shù)落上了呢？什么狗屁郭京李京的，跟老子有什么關系??？想雖這樣想，但是他可不敢表現(xiàn)出來，還得老老實實的回答：“回老將軍，我……不知道?！?p> 張叔夜等人站在一旁，也覺得尷尬異常。張叔夜踏前一步說道：“老將軍，萬兄弟和那郭說可不一樣，他手下兒郎都是末將入城時所帶的兵將和部分應召的百姓，都是有真本事的，設也馬和完顏使直的兩萬大軍除了一千多人被俘之外，盡數(shù)被滅，這都是末將親眼所見?！?p> 宗澤看了張叔夜一眼，神色稍緩，又問道：“萬靈根，你的人馬可有神功護體??？”
萬靈根心說怎么越說越離譜了啊，他直視著宗澤道：“沒有！”
“可有刀槍不入的法門嗎？”宗澤繼續(xù)問道。
萬靈根心中更加不悅，眉頭微皺道：“也沒有。老將軍要是不信，盡可自己去問?！?p> 宗澤見他面露不悅之色，稍感訝異，聲音又緩了緩說道：“無論你用的什么方法取勝，己方能夠不失一人，這無法讓人取信。我們回城再說！”說完也不再理會眾人，大步來到自己的戰(zhàn)馬前，翻身上馬。他帶來的騎后則后隊變前隊，卷起團團煙塵，揚長而去。
萬靈根心中郁悶不已，秦檜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萬老弟不必掛懷，老將軍只是脾氣古怪了些，你還不太了解罷了。”
李若水也勸道：“別說是你了，就是皇上有時候都被他噎得無話可說?！?p> 萬靈根長嘆一聲，笑道：“我哪會在意這些，我們走吧?！?p> 眾人上馬繼續(xù)前行，只不過這一路上他始終板著臉，再也沒有多說一句話，其他人以為他還在生宗澤的氣，也都不是很在意。
天近黃昏時分，開封城已經(jīng)不遠了。先前派回來的騎兵都在前面等候，帶隊的是張伯奮。萬靈根奇道：“你們怎么沒有進城??？是城中出了什么事嗎？”
張伯奮道：“回大帥，城中無事。只不過前面的城防被宗老將軍接管了，他讓我們在城外扎營?！?p> 萬靈根呆了呆，“城外扎營？我們哪來的營帳?。俊?p> 張叔夜忙說道：“大帥不必擔心，我們從城中取來就是?！?p> 萬靈根搖了搖頭，頗有些心灰意冷的感覺，“這大帥二字，以后就還是不要再叫了。”
張叔夜聞言一愣，面色變了幾變說道：“大帥何出此言，如果大帥不再是大帥，那我們這些人又何去何從呢？”
萬靈根聽他這樣一說，忽然一驚，整個人僵了一下，心說自己怎么患得患失起來了，身后還有將近兩萬名兒郎呢，如果真的打了退堂鼓，自己一個人輕手利腳可以說走就走，其它人怎么辦？想到這里豪氣頓生，伸手拍了拍張叔夜的肩膀，“對不起啊老張，我……呵呵，是我多慮了。”
張叔夜見他神情轉變?nèi)绱酥?，也不禁喜上眉稍，笑道：“大帥只需記住一點，無論何時，你身后都有兩萬多名熱血兒郎支持你，這是任誰也改變不了的?！?p> “謝謝！”萬靈根誠懇地說道，他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暖流，第一次在這個陌生的世界里有了親人和家的歸屬感。
宗澤一共帶了四千人馬，其中兩千人是騎兵。他們在開封城外呈環(huán)形宿營，萬靈根的人馬則排在他們之外，雖然人數(shù)比他們多，但是相比之下營帳卻少，士兵們幾乎是十幾個人擠在一個帳篷里。開封城則是四門大開，城中百姓盡數(shù)而出，全部擁到了處于最外側的營帳中，牛羊酒肉一應俱全，就地開伙，犒勞這些黑衣勇士們，其熱鬧景象，不亞于一場盛大的節(jié)日。
處于戰(zhàn)亂之中，而且歷經(jīng)幾次搜刮，百姓們還能拿出如此豐盛的東西來勞軍，這著實讓萬靈根感動得一塌糊涂，其它人更是眼眶發(fā)紅，激動萬分。后來干脆拆了營帳，士兵和百姓們席地而坐，談天說地，不分軍民了。
萬靈根被人群簇擁著，不停地到處鞠躬致謝。他每到一處，必定掀起一陣狂潮，雷神之聲不絕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