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明半暗的天空掛著半透明的曉月。
陽光將出未出。
略微陰暗的叢木里,啃食聲不絕。
桃色頭發(fā)的少年吃得滿嘴血腥,滿足非常。
他的習(xí)慣很好,不挑食。
無論食物中年的糙漢子還是稚嫩的青年,他都沒有過多挑剔。
一視同仁地生食了。
這不怪他,畢竟是他們是自己送上門的。
剛好撞到了,原本要趕往某個地方,卻又意外收到了停下的指令的自己。
飽餐過后,猗窩座又將剩下的藏青色制服集中在一起掩埋了。
這是廚余垃圾。
其中一件制服上,還貼著金屬質(zhì)的銘牌,上面寫著:濱中麻斗。
......
睿山村中。
數(shù)條交纏在一起的,如蛇如蛟的木怪停滯在半空。
像一大塊足有小山丘大小的木雕一樣。
栩栩如生。
木雕的中心,憎珀天跪倒在地,眉目皆白,衰老虛弱到,連直個身子都做不到。
抬起滿是皺紋,有幾分黃濁的雙眼。
看著自己的本體,那個老鼠大小的怯之鬼,不知道什么時候,化作了白骨一堆。
真是可憎啊。
竟然這樣弱小的模樣死去...
真是...悲哀啊。
恐懼、憎恨、憤怒,所有這些極費他心力的情緒都隨著視野的模糊而緩緩淡去了。
最后一刻浮現(xiàn)出來的...
是奉行所的那位武士大人,他坐在高位,大聲地宣布自己有罪。
宣布自己將要被處死...
那是多少年前了?
憎珀天記不清了,本體帶走了部分記憶先行去了地獄。
他只是記得,那時候的官府是叫奉行所,現(xiàn)在又改叫市役所或町役所了。
不過叫什么也無所謂了,能讓他好好睡一覺,就可以了...
憎珀天的身體并沒有化作白骨,而是一點點,像是被引燃的符紙一樣,化作灰燼消散于天空中。
他本來,就只是本體強烈情感的具象化罷了。
在本體的心老了的時候,他也跟著老了。
“還不夠嗎?”
涂伯樂站起身來,喃喃了句。
一個完整的上弦之鬼帶給他的血氣力量非常充沛,而半天狗本身,甚至不弱于上弦之叁的猗窩座。
按照他原來的推算,半個上弦之陸加上完整的上弦之肆,理應(yīng)讓他覺醒第三個血鬼術(shù)的。
他的感覺也是如此。
可身體卻沒有半點反應(yīng)。
“是缺少了什么嗎?”
涂伯樂有些想不通,甚至想給無慘打了私人電話交流一下。
同為血之詛咒的管理員,理論上是能夠做到的。
不過無慘可能會比較介意,還是等下次吧。
陽光快要落下了,這次行動的目的已經(jīng)達(dá)到。
也應(yīng)該撤離了。
他自己倒是無所謂,只是行冥和墮姬還無法抵御陽光的消融。
“等一下!”
忍橫持著日輪刀,雙手攥得死緊,冷著臉,攔在他的面前。
紫色的眼睛里有些迷茫和憤怒。
行冥也是,涂伯樂也是,自己身邊的朋友,怎么可以變成食人的惡鬼呢!
“你也是,吃人的鬼物吧!”
而她,卻是殺鬼的劍士!
忍很嚴(yán)肅。
涂伯樂卻有些忍俊不禁。
這個畫面讓他覺得有些爛俗了。
不過想想也是。
忍的雙親都是被鬼殺死,自己也一直奮戰(zhàn)在殺鬼的一線,和鬼不共戴天,恨不得殺盡所有鬼才是正常的想法。
香奈惠才是特殊的那一個。
“嚴(yán)格來說,我是一個病人,一個被傳染了的病人?!?p> 涂伯樂擺正了神情,決定從醫(yī)學(xué)的角度來為忍普及一下,這種名為鬼病的癥狀。
這也是珠世的觀點。
“病人....”忍的雙眉挑起,略帶憤概道:“開什么玩笑,鬼就是鬼,怎么會是什么病人!”
“殺人、吃人、沒有一點人類的情感,還害怕陽光的,惡鬼!”
她的質(zhì)疑剛好就是涂伯樂想要聽到的。
呵笑著回道:“不吃人,覺得忍和香奈惠都很可愛,又不害怕陽光?!?p> 拂曉的陽光剛好投射到他的身上,披上了一層金邊。
說話的語氣像是哄小孩一樣。
好像也沒什么問題...
涂道長起碼都二十來歲了,加上他前世的二十年。
都夠當(dāng)?shù)恕?p> 又接著道:“只是很難吃下正常的食物,又難以睡覺?!?p> “好處就是..”他揚了揚本該被切斷的左手,“擁有了很強的再生能力?!?p> 能曬太陽..又不吃人..
那鬼還算鬼嗎?
不是鬼的話,又是什么?
忍一時間,掉入了生物分類的大坑里。
而且這個坑目前還只有一個種,且沒有明確的定義。
家傳的藥學(xué)知識顯然不能處理這種前沿科學(xué)的問題。
求助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的姐姐。
迷茫且無助。
香奈惠聽到了那句覺得她很可愛的話,臉上有一點羞紅。
走上前幾步,“伯樂先生和那些惡鬼不一樣的,忍,你應(yīng)該分辨清楚。”
就像那個孩子一樣...
香奈惠想起了,義勇先生說的,能夠?qū)棺约撼匀吮灸艿哪莻€鬼。
和伯樂先生一樣。
目光有一些熾熱。
轉(zhuǎn)折真的出現(xiàn)了,或許在未來,鬼和人,就能夠和平的相處下去了。
只是在此之前,還需要將那些吃人的惡鬼殺干凈。
孩子哄好了,雖然還是半信半疑的。
跟在二人后頭的涂伯樂神情卻漸漸變冷。
鬼病...哄哄不是鬼的人還可以...
他自己卻十分清楚,鬼,或者說身為鬼王的自己,和人,在生命層次上已經(jīng)有了本質(zhì)的區(qū)別。
有如鴻溝。
特別是他獲取的鬼之血越多之后。
越能感覺到,這是一條直直墮入地獄的路啊,連心中的情感都愈加涼薄了。
香奈惠那天真的理想,恐怕也只能是理想了。
只要有能力,人,是絕對不會放棄殺死鬼的機會的。
........
無限城里。
無慘清晰地感覺到,半天狗的死亡。
數(shù)百年不曾變動的六個上弦,竟然這么死了兩個...
只是他冷峻的臉上看不出有什么可惜。
死了,就再造出一個嘛。
眼前的鳴女就是不錯的對象,只要她能抗過接受自己血液的最開始的排異反應(yīng)。
現(xiàn)在讓他顧忌的,是那個耳飾,那個呼吸法,還有實力飛漲的涂伯樂。
按照童磨的說法,那個鬼王只是連下弦鬼都不如的實力。
可按照黑死牟的說法,那個鬼王又是能夠和他過上幾招的存在了。
中間的時間不過隔了幾個月...
這是吃鬼就能達(dá)到的嗎?
不可能。
上千年的經(jīng)歷讓無慘對鬼這一生物十分了解,哪怕是吃下再多的鬼,實力也不可能增長的那么快!
一定還有別的因素!
愿得浮生終日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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