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姨娘這聲音包含著壓抑的委屈,悲傷。傳到人耳里可謂婉轉(zhuǎn)悅耳,繞梁不散。
奈何慕斯并不理她。
我看著她委屈離去的身影,替她哀嘆:為了個(gè)男人,何苦來哉。
慕斯故意遮住了我的視線,來環(huán)我。我羞得推他:“這樣早正是冷的時(shí)候,你也不多穿一件。”
慕斯抱緊我蹭了蹭:“抱著夢夢就不冷了。嬤嬤叫你時(shí)我便醒了,原想跟過來給你撐腰的。沒想到夢夢是只留了爪子的貓,不是人能欺負(fù)的。我放心多了。”
我心下一軟,沒再掙扎:“回房里去,把衣裳穿好?!?p> 回門這日,慕夫人特送了顆老參來。
“我知道你們府里不缺,可這是我們的心意。你務(wù)必要代我們將這老參交給親家們補(bǔ)身子用?!?p> 我不好推脫,拜謝應(yīng)是。
馬車邁在我期盼的心尖上,載著我到了黎府。
父兄早早便在門前候著,見到馬車來了,忙跑了來。
待馬車停穩(wěn),我甩下慕斯便借著長兄的手下了馬車。
“父親,長兄?!?p> 父兄圍著我瞧了瞧,見我與在家中無異,才放了心領(lǐng)著我回府里去。
“好好好。走,我們回家去?!?p> 我歡喜的與他們一道走了幾步,才想起慕斯來。
我轉(zhuǎn)過身去尋他,見他正黑著臉坐在馬車沿上。我蹙眉喚道:“快下馬車呀?!?p> 父兄拉過我的手,往府里去道:“你母親(母親),還有你嫂嫂,還有家中姊妹,都在后頭等著你呢?!?p> 我再不管慕斯,隨著父兄歡喜的進(jìn)了府。
還沒進(jìn)清月院,我便見著母親她們正站在院門口等著我。
一生未離過家的我,歡喜的奔了過去,抱住母親。
“母親?!?p> 母親仔細(xì)的看了看我,還有我頭上婦人的發(fā)髻。
“好,我兒很好?!?p> 慕斯此時(shí)已跟了過來,他恭敬行禮道:“小婿問岳父岳母安,長兄長嫂安。”
母親扶起他道:“好。將夢夢交給你,我很放心?!?p> 京中就這樣大,昨日發(fā)生的事,她早在安嬤嬤處得了消息。對于慕斯對黎夢的偏愛,她很是放心。
眾人進(jìn)了院子,嫂嫂拉過我的手笑道:“與你說兩件喜事?!?p> 我不知喜從何來,洗耳恭聽著。
“你出閣那日,我身子有些不爽利。原以為是那幾日忙的,可到底不敢大意,叫了大夫來看。大夫一把脈便說,我有喜了?!?p> 我驚喜地看著她的肚子,想去摸摸又有些不敢:“當(dāng)真?”
黎琴道:“自然是真的。莫說是嫂嫂,便是我,也有喜了?!?p> 這怎么可能?我不過出閣三日,府里便有兩人懷了身子?
我不信她:“你休要誆我。”
黎琴冷哼著扭過臉去,嫂嫂替她辯道:“當(dāng)真。大夫給我請完脈,她原想請個(gè)平安脈,卻不想也叫大夫摸出了喜脈?!?p> 我瞪大眼睛,不能相信。指著黎琴的肚子說不出話來。
黎琴不屑掃我一眼:“哼,你少指,少摸,少抱。放才還不信我?!?p> 我問道:“如何府里不與我說一聲這喜事?”
母親道:“你才成婚不久,怕與你說了你該要跑回來瞧了。索性便瞞著你,等你回門這日再說。”
我看著黎琴的肚子,還是有些不敢置信。
“那……真都懷上了?!?p> 黎琴道:“誆你做什么,你該做姨母了?!?p> 我微伸了手要去摸,又有些不敢。黎琴一把將我的手按在了她的肚子上:“現(xiàn)下還早著呢,肚子還沒有動靜。待大了些,該要踹你的?!?p> 我輕輕拂過她的肚子問:“聽說妹夫分配去了姑蘇白城,你介時(shí)還要跟著去嗎?”
她現(xiàn)下懷了身子,一路顛簸,少不得有風(fēng)險(xiǎn)。
黎琴溫柔的看著肚子道:“待生下他,安穩(wěn)了再去?!?p> 錢不畏樂呵呵的道:“琴,第一次懷孕,我想穩(wěn)重些。待她生了,孩子大些再將她們接去白城?!?p> 父親點(diǎn)頭道:“你們想得穩(wěn)妥,我也放心了?!?p> 母親打斷眾人七嘴八舌,說不完的話:“該用飯食了?!?p> 吃過飯,嫂嫂拉著我道:“現(xiàn)下我有了身子,沒法子操心三妹妹的事。只能累得母親張羅了?!?p> 我轉(zhuǎn)頭問黎思:“可有瞧上眼的?”
黎思竟紅了臉道:“父親有個(gè)好友喚米丘,在京中做販布的營生。他膝下有個(gè)兒子喚米縐,是個(gè)書生。今年秋試也入了闈?!?p> 嫂嫂笑道:“瞧瞧,瞧瞧。我先前不知給她說過多少人家,她總是淡淡的。現(xiàn)下母親一出馬,她便是這副模樣?!?p> 黎思紅著臉,對嫂嫂拜謝求饒:“嫂嫂待我的好,為我的辛苦,三丫頭是不敢忘的?!?p> “哪個(gè)要你一直記著,你好生過好自己的日子便是對我最好的回報(bào)了?!?p> 黎思感激地看了一眼嫂嫂,溫順的坐回了椅子。
母親從前頭回了來問:“吵什么呢?”
我上前扶著她坐下道:“正打趣著三妹妹的婚事呢?!?p> 母親坐下含著笑看著黎思道:“她呀。真真是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那日不畏慶宴,米家郎君也來府里一同慶賀。那小郎君喝多了酒,走錯了路,由小廝往外引時(shí)正遇見了她。他們二人只這一眼,一個(gè)汲汲營營地求著來求親,一個(gè)羞羞答答的應(yīng)了?!?p> 我奇道:“還有這事?這莫不是書中所說的天賜良緣?”
母親輕點(diǎn)我的額頭道:“小呆子。是,是天賜良緣。我們家這喜事是一件接一件。”
時(shí)光留不住,有聚總有散。我依依不舍地從黎府出了來,眼含熱淚地難解相思之情。
“哎~夫人。一日了,你也未正眼瞧我一瞧。現(xiàn)下好容易出了黎府,我以為你該好好瞧瞧我了。你卻又兀自哭起來了,倒叫我好生心疼?!?p> 慕斯給我擦掉眼淚,委屈地對我訴苦。
這一日我確實(shí)忽略了他,見他現(xiàn)在委屈的模樣不由安慰起他:“我想著日后歸家少,便想與父母姊妹多說說話。一時(shí)忽略了你,實(shí)在抱歉。”
慕斯心疼的看著我,抬手輕彈了彈我額頭,又在我頰上輕啄了一下道:“小木頭。我們府邸就在京中,想岳父岳母了,你直接回府去住幾日也是可以的。”
我喜道:“當(dāng)真?”
慕斯拖著我的臉揉了揉:“你帶上我一起,自然是可以??炷门磷邮∈∧愕谋翘椋贂r(shí)要冒鼻涕泡了。”
我不惱他的調(diào)侃,歡喜的拿帕子省了鼻涕,又拿新帕子拭干凈了眼淚。
京中的冬日凍人得很,我捂著銅瓷暖手爐,坐在燒得正旺的炕上,忍不住推開一小條窗縫去看外頭下得正歡的雪。
安嬤嬤進(jìn)來一把把我的手扯回:“少夫人方才在外頭還直囔囔著冷,現(xiàn)下回了神,又開起窗來了。”
我訕訕地收了手道:“許久沒看過下這樣大的雪了,便想開點(diǎn)窗縫瞧瞧。”
安嬤嬤端來碗熱茶給我道:“眼下年關(guān)了,府里諸多事情要打理。少夫人還是注意些身子好。”
我接過茶水,心里無奈地嘆了口氣:“好?!?p> “爺?!?p> 外頭傳來柳綠問安的聲音。
我放了茶盅往門口看去,慕斯正笑著在外頭撣了雪進(jìn)來。
“外頭下得好大的雪,地上已是鋪了一層白了。”
我親自給他端了碗熱茶:“今日不必去外頭忙么?”
“雪下得太大,又冷又不宜行走。我便叫他們都歇一日,自己也回來了?!?p> 我拿了炕桌上的冊子遞給他:“這是我歸置好年節(jié)送禮的冊子,你看看還有無要加或要減的?!?p> 慕斯接過冊子細(xì)細(xì)看了一通后道:“夫人做事總是細(xì)致的?!?p> 柳綠自外頭進(jìn)了來稟告:“姚姨娘提了碟蒸糕來,說是特地做了給爺和少夫人的。”
我抬頭瞧了瞧慕斯的臉色,慕斯正巧也在看我。
他笑道:“也不知她要鬧什么,不如叫她進(jìn)來看看?”
我點(diǎn)點(diǎn)頭,柳綠便出去請了姚姨娘來。
姚姨娘由秋扇扶著,身形款款地拜道:“爺,少夫人,妾做了些蒸糕來,請爺和少夫人嘗嘗?!?p> 秋扇將糕食端了來,打開食蓋,里頭的蒸糕還冒著熱氣。白軟的糕子上還放了紅棗桂圓等物,看上去倒頗有食欲。
姚姨娘深情地看著慕斯道:“妾記著爺一直喜歡吃妾做的這道糕食,今日下雪,我想著爺該歇一日的,便做了來?!?p> 倒是個(gè)有心的。
慕斯捏起糕點(diǎn)來喂我:“你嘗嘗?!?p> 我尷尬地將身子往后仰了仰,瞥見姚姨娘的臉色明顯白了白。心道:人做于你吃的,你拿來給我做什么
慕斯捏著糕食不退反進(jìn):“姚姨娘做的這道糕食,味道是極不錯的。你嘗嘗?!?p> 我不愿局面一直這樣僵持下去,伸了手接過糕食道:“我自己來。”
慕斯微不悅地別過了臉去,看著一側(cè)的姚姨娘問:“姚姨娘還不走嗎?”
姚姨娘看了看我,似是有話要說。我看了看慕斯,示意他回避一下。
慕斯不情愿的蹙眉退去了隔間里。
“姚姨娘有話對我說嗎?”
姚姨娘余光瞥了瞥隔間里的身影,壓低了嗓子道:“少夫人進(jìn)府該有三個(gè)月了吧?”
她說這些做什么?
“是?!?p> 姚姨娘靜了片刻,咬了咬牙道:“少夫人入府后,爺便一直待在您的院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