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李妟進入太子|宮,太子終于見到梁王每次案件都要提到的李遵誠之女,但是一見之下卻心中禁不住暗暗嘆了一聲。
英氣逼人的風姿,絕美脫俗的容顏,卻被那一道疤痕破壞得消失殆盡,尤如一方明澈的世外山水,精致到一片樹葉、一滴冰泉、一縷清香……卻突然遭到雷閃,被劈裂成斷壁殘垣,讓游覽之人只能惋惜,而無法再心生眷戀。
呂豐鍇首先詢問李妟手中是否有梁王所贈玉佩,李妟呈上。
兩半玉環(huán)拼在一起,嚴絲合縫,正是同一玉環(huán)無疑。
那么,到底誰的半玉是偷取的,誰的半玉是贈送的?
“桑冉,李妟,你們都說手中玉佩是梁王所贈,那么分別都發(fā)生在什么時候?”呂豐鍇進入正式的審問流程。
“回大人……”這樣的問題對于桑冉來說完全沒有難度,她剛想回答……
“稍等一下!”梁王打斷,他轉向太子,“皇兄,既然偷盜之時無法人贓并獲,現在玉佩在誰的手上也就無法證明真正的所有權,所謂物證也就沒有了效用……而呂廷尉的詢問,最終是要確定那孩子到底是不是本王的私生子,涉及到兩人私事應是雙方對質更為明晰,雖然呂廷尉不敢這么要求本王,但本王主動要求與這婦人當面對質。”
呂豐鍇一聽,暗自高興極了,因為他已經看出,這物證一定歷經輾轉,雙方看起來都是有備而來,自己根本不可能審清此案,更別說太子殿下親自聽審,今日定然是想要得到一個結果。
他也看向太子。
“不過……”太子看著梁王,想知道他的真意,“阿武,你親自對質合適嗎?”
“當然,”梁王笑笑,“若本王與民婦直接對質,傳了出去只會認為本王仗勢相欺,所以本王找一位知情者,讓她代為對質?!绷和蹩聪蚶願z。
太子也看了看李妟:“李女郎可否一試?”太子的語氣和意思都極其溫和,為梁王和李妟留了回旋的余地。
“小女謹遵太子、梁王殿下之令,”李妟毫無扭捏之態(tài),“可否請殿下恩準讓小女先與那孩童對質?”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一個三歲的孩童所說,能當成什么供詞?
而桑冉也愣了一下,不是說自己要與一個非常厲害的女子對質嗎?
難道她沒有想到,孩子已經被自己訓練多時,就算她用任何方法,這么短的時間也不可能讓孩子改口?
孩子再當堂叫一聲“阿翁”,大不了是對梁王再羞辱一遍……
“廷尉大人,小女想先退下做一些準備……”李妟又道。
呂豐鍇不敢答應,不知她要做什么,若她想要暗設奸計,這是不可被允許的。
李妟見他猶豫,知道他所想,便道:“還請廷尉大人您一同前往,加以配合。”
“我?”呂豐鍇轉回身看了看太子,見太子頷首,便和李妟一起出了殿。
但是,這一準備,卻讓殿上之人等了許久。
梁王倒不擔心,一直是輕松之態(tài),而太子也沒有顯出過多焦急,他用這段時間回憶了一下對李妟之前的印象,而剛才她那幾句干脆利索的對話,更加讓他非常期待她接下來的表現。
但晁錯心中卻有些憂慮,他對李妟并不了解,也沒有年輕人看年輕人的心態(tài),只是以一位為官多年的長者角度來看此事,一個小女子竟敢代替廷尉審案,一會兒這里可不要成為女子們爭相吵嚷的現場啊……
終于,殿外有了動靜,但似乎這動靜還不小。
“太子殿下,”呂豐鍇進入殿中,“為臣需要在殿上做一番布置?!?p> 太子點了點頭。
呂豐鍇向靠近門邊的內侍示意了一下。
于是,首先四個小內侍抬上了兩個大屏風,并排放在一起列成一縱隊,立于殿內左側,將大殿分成內外兩部分,但在太子的位置上,無論殿中央還是左側的屏風之內,他都一覽無遺。
接著上來兩個婢女,將有些驚恐的桑冉請入屏風之內。
又有三個高大的內侍低著頭魚貫而行地隨后|進入。
“梁王殿下,”呂豐鍇躬身道,“請您也進入屏風內側?!?p> “好。”梁王一笑,應聲而動。
當他看到那三個內侍,他已然明白了李妟的打算。
而此時的桑冉離那三個內侍最近,更清楚地看到他們的身材和臉上的偽裝,明知這是對孩子設下的陷阱,她卻不敢提醒,因為只要一出聲,無疑即是不打自招,而那些人正想抓|住她的破綻。
李妟,果然有些狡詐心機,她并不是要證明孩子的證詞有效,而是無效!
現在只希望孩子能分辨得清楚一些了……
但聽外面,宮中侍婢已經把孩子抱了上來。
“阿母……阿母……”孩子帶了些哭聲。
“噓——”婢子小聲哄著,“你看那是誰?”
屏風內三個內侍中排在第一位的走了出去。
“阿翁!”只聽孩子轉瞬高興起來,大聲地叫著。
桑冉閉了閉眼睛,臉上的沉凝越來越僵硬。
“阿翁——”第一個內侍似乎走遠,孩子的聲音也追著他而去。
“你看那是誰?”婢子卻攔著他,又問道。
屏風內第二個內侍又走了出去。
“阿翁!”孩子同樣興高采烈地又叫了起來。
第三位……
桑冉已經預知了這樣的結果,都怪自己把孩子訓練得太好了……
孩子被帶了出去,臨走時還嚷著:“糖,甜甜……甜甜……”
所有布置全部撤下,桑冉也被放開限制。
“太子殿下,”李妟走入殿中,“剛才的試驗可以證明,與梁王身材相仿,戴上梁王相貌面具的男子,即會被孩子認作父親,哪怕今日準備匆忙,面具制作粗糙,結果也是如此,而孩子稱呼后便要求糖果獎賞,這一切表明,孩子平日在家中時常有這樣的互動?!?p> “桑氏,你有何話可說?是不是你刻意訓練了孩子?”呂豐鍇大聲問道。
桑冉的反應卻并不激烈,反而一副無力又哀傷的模樣:“孩子思念他的父親,見到面貌相似之人便高興地相認,這有什么錯?就算我天天拿著畫像告訴孩子這是他的阿翁又有什么錯嗎?怎么就變成訓練了?你們?yōu)槭裁床粏枂柲且晃桓赣H,為什么不能常常陪伴在孩子身邊?”
滿殿之上一時無聲,沒錯,雖然這能證明孩子的稱呼存疑,但是也無法區(qū)分他到底是訓練相認還是真實相認,仍不能證實桑冉在說謊。
李妟蹲下|身,讓自己與桑冉可以彼此直視。
“目前為止已經驗明,玉佩不能為證,孩子不能為證,現在你所指認的梁王私生子一事只有你的片面之詞,本來無證之下,可以立即判你誣蔑之罪,但是太子殿下在場,讓你親口承認才能彰顯皇家公允?!?p> 桑冉心中冷笑,這就是她的本領?沒有辦法查證即來恐嚇?
也許她要用釣語錄當中的招術了,不過釣語術用于釣取秘密尚有用處,而自己現在毫無秘密可言,有的只是真與偽,有的只是不承認,她的密術又能有何用呢?!
但面上卻委屈地道:“女公子想問什么,民婦一定知無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