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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藏白云竇

第三十九章

卷藏白云竇 九哦哦四 3202 2022-11-10 19:33:20

  在具、旦、蕨、沅之前的一國大一統(tǒng)時期,埋藏在世人心底的、對于國家的認同感,相對而言是比較高的,也許只是因為“天下本一國、如何做它選”的原因吧。可是,眼下就不一樣了,各國之間,上至王公貴族,下至鄉(xiāng)野村夫,往來頻繁,多有奔走,擇木而棲,朝秦暮楚,似乎已成了尋常之事了。

  原以為又熬過了一個冬天,躍躍欲試著開春便要大肆收割一番的糴景,卻得知了一個極為不妙的消息,好似晴天霹靂一般:具王糴贏駕崩了,也就在當晚,身為長子,卻一直被冷落一旁、以致抑郁成疾,終年不離病榻的糴功,忽然像換了一個人似的,從床上一躍而起,披甲戴胄,親率一批暗中畜養(yǎng)的敢死之士,潛入了正哭得哀天動地的先王寢宮,以雷厲風行的手段、直搗黃龍的計策,發(fā)動了宮廷政變,太子糴寶及一眾顧命大臣,均已命喪黃泉了,其余諸臣見大勢已去,紛紛倒向糴功,這一夜之間,具國朝政竟然已變天了!

  糴景想到這么多年來,因為一句童言無忌,自己對糴功素來厭惡,也頻施暗箭,常常有除之而后快之心,可惜糴寶總是不以為意,如今反遭其害,也可以說是自食其果了。說起這童言無忌,便是當年,糴景在宮里第一次遇見糴功時,尚且年幼的糴功便指著他的大肚子說:大腹便便,富得流油,待我當王,取之可用。如今看來,怕是要一語成讖了!當然,一直以來,糴景從來就不會去考慮,某人,比如此時虎視眈眈的糴功,是不是善類這種問題,因為對他來說,這只會顯得自己很愚蠢。自己可不想成為新王登基之時,第一個被開刀的,而且極有可能是被打著除惡肅貪的幌子,有誰可以拍著胸脯說,新王不是是覬覦他的財富呢!

  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幸虧旦國那邊好些年前便已經(jīng)上上下下打點好了。如此這般,在具國掘地三尺、搜刮民脂民膏,然后跑去旦國安然享受,歡度余年,也不失為人生一大快事呢!畢竟,生在紛亂之世,為官屬實不易,哪一個不借著國與國之間、城與城之間的迎來送往,以權(quán)謀私,暗通款曲呢!誰都明白,四國終有一戰(zhàn),未雨綢繆,多一條出路,總歸不是件壞事!

  今日的青府,可熱鬧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步且與云竇小娘子的婚事提前辦了呢!你看,蒯章一家子來了,白淵一家子來了,還有松束小娘子一家子也來了,竟然連楚遮和斑琺小娘子一家子都來了呢!

  一起興高采烈地用完午飯之后,阿父們自歸自去往東院的水榭中談事論政去了,阿母們則聚在醇酪廳里閑話家常里短,最開心的莫過于那一群小娘子了,在一草一木、一山一水、一步一景中晃來蕩去、爭來搶去,時而笑語歡聲,時而追逐打鬧,時而倚欄憑窗,時而東涂西抹,好不快活!

  “兩位小娘子,心事重重的,在想些什么呢!”

  只見一男子素衣步履,悄無聲息地走進“列輝亭”,對著枯坐在美人靠里、兀自發(fā)呆的楚遮和斑琺小娘子,聲音略顯緊張地說道。

  正望著不遠處、小娘子們嬉笑打鬧的身影、無所適從的楚遮和斑琺,忽然聽得耳邊傳來了男子輕柔、關(guān)切之音,心里面有一些小小的波動呢!同時猛地回過頭來,本想著即刻站起身來、裝一裝將軍府里千金的樣子、回個禮什么的,結(jié)果卻瞧見眼前這男子竟是如此得貌不驚人,或者干脆一點,腦海里第一下冒出的那個詞正是丑陋不堪;再一打量,全身上下,無一處不寒酸,無一處不惹人討厭,這若不是青府里的下等小廝,又是什么?此時此刻,那一閃而過的一絲絲驚喜早已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從心頭噼里啪啦燒起來的的無名業(yè)火。

  “賤奴!還不快退下!難道青府里都沒有規(guī)矩的嗎!”

  斑琺率先惱羞成怒地大聲呵斥道。

  “想不到,到了青府,還要無緣無故受這般羞辱!我這就去告知阿母,倒要看看青府家小娘子怎么收場!”

  楚遮小娘子一邊抹著眼淚,一邊慌里慌張地往醇酪廳跑去,斑琺小娘子見此情狀,也立馬跟了上去。

  可憐那男子,都還沒有來得及說第二句話呢,就平白無故地被兩個素不相識的小娘子無禮無情地嘲弄了一番,心里面那可真是五味雜陳,滿心苦水,只有默默地往肚子里咽。明明受傷的是自己,若被只關(guān)心熱鬧、不關(guān)心事由的旁人,看到了這副情景,可不又要賭誓發(fā)咒地一口咬定是自己欺辱了別人嗎?這種事情又不是沒有發(fā)生過,到那時,怕自己縱有百口也莫辯了吧!

  這能有什么辦法呢?哪朝哪代,男男女女,不是看臉行事。女子憑著如花貌美,可以待價而沽,男子靠著堂堂相貌,能夠近水樓臺。我們之所以常常把公平兩字掛在嘴邊,是因為除了這張浮于表面的嘴巴之外,無論是在鼻子中、耳朵內(nèi)、眼睛里、還是心靈間,都沒有公平兩字的安身之所。對于丑陋的內(nèi)心與言行,我們遠比想象中的要包容得多,因為每一個人都是丑陋的,或多或少;而對于丑陋的外貌,我們似乎就沒有那么大的耐心了,雖然并不是每一個人都長得那么討人喜歡,或者說長得漂亮的,實際上寥寥無幾。但是,顯然,外貌作為看得見、摸得著的東西的一種,自然是可以量化的,于是每一張臉似乎都有了等第,只要不是排名殿后,哪一個不沾沾自喜呢?這就解釋得通,為什么在這兩件事情上,可以如此得雙標,而且針對“臉”這件事,可以相互戕害而無需自知之明了!

  想到這里,那男子深深地長吁了一口氣。這就可以理解,為什么普天之下,那么多人,可以為了這張臉一擲千金、大費周章了!作為父母,哪一個不希望兒女長得似貂蟬、勝潘安呢?作為自己,哪一個不希望變得人如玉、世無雙呢?

  那男子正想得出神,卻被一陣凌亂無序的腳步聲給驚醒了,微微抬眼,不遠處,幾位阿母跟著楚遮和斑琺小娘子,正急匆匆地往這邊走來。

  “阿母!”

  這次不等楚遮和斑琺兩位小娘子開口,那男子便急忙迎上前去,恭恭敬敬地在一位母親面前屈伸施禮,親切地喊道。

  “既是一場誤會,且容我相互引薦一番吧!”

  云辛微笑著說道。

  “這位是折擊將軍府的楚遮小娘子,這位是游沖將軍府的斑琺小娘子?!保?p>  云辛介紹道,

  “這位是御史中丞府上的松櫝公子!”

  “請公子恕罪,小女子剛才失禮了!”

  只見楚遮和斑琺兩位小娘子,一個接著一個,不情不愿地說道。

  “是我唐突了!”

  松櫝按部就班地回禮道。

  原來,就在方才,楚遮和斑琺兩位小娘子哭哭啼啼地、當著眾位阿母的面,狀告云竇小娘子唆使下人,羞辱自己的時候,御史中丞夫人束谷就笑著說道:是不是我家的松櫝小子來了?。∏瓢涯銈兘o嚇得!真是受委屈了呢!

  聽了束谷話里并沒有絲毫怪罪的意思,而且云辛看起來也沒有因此而生出半點生分來,折擊將軍夫人莊向和游沖將軍夫人樂風反而覺得更加愧疚了,連連致歉,同時呵斥自家女兒,必要當眾道歉,方能饒了她們。

  蕩威將軍青書和折擊將軍楚滑、游沖將軍斑熏雖各領(lǐng)一軍,但也算得上是戰(zhàn)場上過命的弟兄了,與平素在朝堂上即敢于忤逆天顏的御史中丞松直也向來交好,至于名揚天下的大儒白淵和賦閑在家、閑看棋子落燈花的蒯章這兩位,就更是熟得不能再熟了??偟膩碚f,六人相互之間還是比較談的來的。

  “糴景在具國的名聲,我想大家也早已知曉。像這般奸邪之人,我朝容他也就罷了,竟然一上來就授以御史中丞之職,真是匪夷所思吶!”

  青書扼腕嘆息道。

  “不就是送了一份大禮給某人嘛!”

  楚滑憤憤地說道。

  “都已經(jīng)開始公然賣官鬻爵了呢!”

  斑熏大聲說道。

  “不聽逆耳忠言,恐怕禍患不久就要來臨吶!”

  松直悲愴地說道。

  “難道我們這種不善逢迎之人,果真不適合在朝為官嗎?”

  青書心灰意冷地說道。

  ”誰不喜歡在身旁服服帖帖,呼之即來,在耳邊唯唯諾諾,說盡好話之人呢!便是你我這般不會、不屑、不喜這一套的,到了某個位置之上,又何嘗能百分之百保證不會漸漸地沉迷其中呢?畢竟人性使然爾!或許你我也不能例外!”

  白淵平靜地說道。

  “如果說,容貌會隨著時光之輪的轉(zhuǎn)動或細致入微地打扮而發(fā)生變化,知識能通過鍥而不舍的學(xué)習與對生活閱歷的思考而逐漸增長,那唯有一個人的性格,是永遠不可能改變的。對于像朝堂這種充滿著利益糾葛的地方,若沒有如糴景一般醉于左右逢緣,樂于鉆營取巧的性格,如何能得償所愿呢?即便是你我這種、幾乎沒有雜七雜八社交活動之人,為何一到夜深人靜之時,身體還是如被掏空了一般得疲憊不堪呢?因為單單是直立在這種將人性的丑惡暴露得分毫畢現(xiàn)的鬼地方,就已經(jīng)讓我們身心交瘁了。可是,要知道,像糴景這種人,到了這種地方,便如蛟龍入海,正是誠心如意呢!”

  白淵繼續(xù)說道。

  “就算是白白給你我去做這種違心背意之事的機會,到頭來,也會發(fā)現(xiàn),終究是是做不來的!”

  蒯章深有感觸地說道。

  “如此說來,倒應(yīng)了之前小女云卷與我訴說的肺腑之言,我等若是得遇明君,或能有慰平生,若不幸碰到昏君,怕是要難以自處了!”

  青書神色凝重地說道。

  眾人聽完,無不為之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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