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紀20年代的一萬美元,對絕大多數(shù)的平民而言,都是一筆巨款。
葉紅秀洗一年衣服:200美元
華工熟手一年薪資:550美元
白人工人一年薪資:1300美元
一輛福特T型車:250美元
一處啞鈴公寓的房產:300美元
只要你沒達到中產水平,無論是什么族裔,一萬美元都是一筆天文數(shù)字。
何況桌上應該不止一萬。
四捆整新的,一攤拆散的,大致數(shù)目在14000~16000之間。
林奇最初的呆愣就是因為這一桌的錢。
...
“說吧,不會以為我真的不敢開槍吧?”
咔嚓一聲,左輪上膛。
安東的心理防線瞬間崩潰:“請冷靜,請冷靜,伙計,我告訴你,拜托你不要開槍。”
為了保命,這位分區(qū)頭目用最簡練的語言,闡述了這些錢的來龍去脈,說完,他的冷汗就止不住的狂流。
林奇收起了手槍。
他當然不會開槍,從開始就決定盡量不開槍。
大晚上的在居民區(qū)引發(fā)槍戰(zhàn),值班警察會在五分鐘內趕到,林奇還沒這么蠢。
離開地下酒吧,他留了一個沙奎的聯(lián)系方式,并告訴對方這幾日隨時待命后,便重新消失在夜色中。
...
見周圍只剩下自己,沙奎撲通一聲癱坐在地。
他尿了。
真尿了。
被嚇的。
就在剛才,他游歷了一遍地獄,生死的交界線變得無比模糊,哪怕剎那地失神,代價都將是萬劫不復。
林奇可能殺他,安東也可能會殺他,甚至那三個保鏢,為求自保之下,說不定也會殺他...
要不是那瘋子最后把他帶出了酒吧,自己可能真就涼涼了。
‘勒夫食品加工廠,每個‘月中’都會出一批貨,貨物會裝在鋁罐里,外觀和牛肉罐頭無異?!?p> 這句話包含了太多信息,牛肉罐頭并非牛肉罐頭,至于是什么?
堂堂意大利黑手黨的分區(qū)頭目,用哀求的眼神征詢林奇。
那眼神仿佛在說:求求你,到此為止吧,別再問了,我們都會死的。
這是沙奎第一次見到,原來上位者也會流露出他這種地痞才有的乞憐神色。
林奇最終沒有再問,也沒動那些錢,僅僅是帶走了兩頁紙,和一把手槍。
“這個人借我?guī)滋?。?p> “還有,我叫林奇,是你們的鄰居?!?p> “你可以選擇對我和我家人下手,但也請做好陳全安全家被屠的準備。”
這是他最后留給安東的話,也是讓這個黑幫頭目背脊發(fā)涼的警告。
關于這一點,沙奎不是很懂。他不知道為什么區(qū)區(qū)一個華裔工頭的命,可以用來震懾安東,不過有一點他能確定。
這個男人,不好惹。
...
林奇把玩著紹爾M1913,推開家門,見阿姐房間的燈還亮著,于是輕輕扣響了房間門。
“阿姐還在看書?”看到林娜居然正在閱讀《美國憲政史》,他疑惑地問道,“怎么開始看律法書籍了?”
女孩手不釋卷,繼續(xù)做著筆記:“我想轉修法律?!?p> “哦?是為了阿娘?如果是阿娘的話,姐姐不用擔心...”
“不?!?p> 林娜將垂下的發(fā)絲挽到耳后,沉默片刻后傳來了她堅定的回答:
“阿姐想幫你。”
...
“法律嗎...”
法律的確是改變世界的一條重要途徑。
金融是社會的本質。
律法則是文明的纜繩。
人類世界的一切活動皆可用金融解釋,可唯一能左右歷史進程的,只有法律。
看看有多少政客是律師出身、司法出身。
所謂的戰(zhàn)爭和權謀,也不過是律法的延伸罷了。
林奇躺在床上,思考著他們一家人的出路。可思來想去,眼下最棘手的還是競標會和幫助阿娘脫罪,其他的事情都要往后排。
...
隔天一早,天蒙蒙亮,鄰居們剛開始起床洗漱,林奇家卻來了一位訪客。
“小飛?!你怎么來了?”
開門的是林娜,她剛燉上米粥,見來人居然是唐飛,這個平日里只是點頭之交的同齡人,怎么不去照看水果攤,來他們家干嘛?
“啊,早啊娜姐,我找小林子,他起了么?”唐飛有些緊張,想來是經(jīng)過了一番天人交戰(zhàn)的。
“沒呢,怎么了?找小弟有事?”
林娜也是不解,自家弟弟怎么和唐飛還有交集,沒說起過啊。
“不不,娜姐幫我?guī)€話就成。就說,我唐飛想清楚了!我不怕死!”
聽到青年莫名其妙的宣言,林娜呆愣當場...等她回過神時,門口早已沒了人影。
轉身剛好看到打著哈欠的小弟,女孩聳了聳肩,繼續(xù)攪弄著粥水:“你都聽到了?不用我轉述了吧?!?p> 林奇無語扶額:“這白癡...光長肌肉嗎?真不怕死的人才不會高喊自己不怕死呢...”
“你們還真認識啊,不過大清早的,什么死不死的,你都許諾他什么了?”林娜雖然刻意不去多管這個‘新弟弟’,但還是不免好奇道。
“沒什么,一個好漢三個幫嘛,找個打下手的而已?!卑⒛锊辉冢制娴挂膊辉趺幢苤M。
你問,我就答;你不問,我也不多說。
林娜從醬缸里夾出幾塊醬瓜,也用滿不在乎的閑聊語氣說道:“世道不太平,弟弟心里有數(shù)便成?!?p> 早餐過后,女孩繼續(xù)回房讀書,直到聽見林奇離開后,緊握著的手心才緩緩松開。
從今天起床開始,她的心臟就跳的很快,總覺得會有什么不好的事發(fā)生。
果不其然,唐飛神經(jīng)兮兮的‘不怕死’宣言,讓她不得不相信自己的直覺。林娜心神不寧,燥熱的天氣更是讓她一個字都看不進去。
“小弟?!?p> 她無法忍受這樣的煎熬,打算去洗把臉,給自己降降溫。而就在她起身開門的時候,門縫下卻塞著兩張紙條...
...
1927年7月17日,星期天,6:30 AM
西塞羅郵局,郵政專列,6:15抵達,30分發(fā)車。
這輛班車的下一站,就是芝加哥郵政總局。
林奇穿著郵局的工作衫,輕松混入了員工車廂,這輛火車不僅負責運送包裹,沿途也會接上前往芝加哥上班的郵政同僚。
郵局是個少有的熔爐部門,里面混雜了各色人種,他們大部分都是編外郵遞員,林奇的出現(xiàn)沒激起任何水花。
只是沒有人會注意到,青年帽沿下的眼神,注定了今天將是漫長的一天!充滿血色的一天!
距離競標會剩余:14小時30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