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星語回到公司直奔瞿總辦公室，張賓也在。見到是她進來，張賓立刻閉嘴，神色還戚戚然，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職場果然沒有感情可講，昨晚才被拆穿，今天就急著倒打一耙。難怪瞿總這么急著叫她回。
“瞿總?！?p> “小宋啊。坐。張總監(jiān)，你先出去吧?！宾目倢λ€是很客氣，能當(dāng)老板的也不會偏聽任何一邊的話。何況宋星語是奧深的業(yè)務(wù)骨干，要超過在公司已經(jīng)扎根的張賓，她得比十個張賓都頂用才行。這點瞿總心里十分清楚。
“瞿總，就算您今天不找我，我也是會來找您的。我只是休幾天年假，為什么我們組辛辛苦苦談下的案子就落到張總監(jiān)那組去了？”
“你呀。還是改不了這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毛病，上來就興師問罪。華景的案子我只是讓張賓組來協(xié)助你，畢竟你這陣子人不在，項目還要繼續(xù)推進的?！?p> 宋星語不買賬，多一個人獎金就要多分一份，而且張賓組的人不使絆子就不錯了，還指望他們能幫上什么忙。
“我不要他們協(xié)助。張賓目光短淺，認知陳舊，執(zhí)行不了我的方案?！?p> “這個我們稍候再說，我先問你個問題，你認識華景集團的大公子華麒嗎？”
宋星語愣了一下，原來張賓這步棋下在這兒呢。當(dāng)你找不到點抹黑的時候，桃色新聞永遠是攻擊一個女人最好的辦法。只要講故事的人說得活靈活現(xiàn)些，誰也沒法證明那些關(guān)上門房間內(nèi)發(fā)生的事。
“有過一面之緣。不算認識?！?p> “可是張賓說昨晚華麒為了你打了他一頓，現(xiàn)在額頭還烏青著呢。華麒還威脅他不要碰你的項目，否則見一次打一次。是不是真的？”
這怎么說呢。每個字都是真的，連在一起意思就變了。男人最了解男人，要跟老板說華麒只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老板也很懂，他為什么要拔這個刀？還不是沖著你宋星語的美貌，說到底還是一樁桃色新聞。
真是個麻煩精。宋星語在心里默默唾罵華麒。明明自己占理的事，硬生生被他弄成理虧。
“瞿總，至少我在拿下這個項目之前，從未和這個華麒碰過面。我靠的是自己熬大夜跑市場做出的方案，這個您是知道的?！?p> “你說的這些我都清楚。我了解你的為人，但外人未必?！?p> “您指的是？”
“華總今早給我打了個電話，話里話外的意思是不想公事被私事影響。如果你和他們家大公子是舊識，他希望你避嫌……”
宋星語蹭地站起，撐著桌子整個人呈進攻狀：“憑什么啊？我昨天才認識這號人，就要為了他丟掉這么大的項目？我去找華總說清楚！”
宋星語說完拎起包就準備“殺”去華景集團。
“慢著慢著。我就知道你這急性子。所以我今天特意以展示新方案的名義約了華董來公司一趟。如果你能借機解釋清楚誤會是最好?！?p> 話說到這，表示瞿總還是相信她的，“謝謝瞿總?！?p> “你之前還沒見過華董吧？”
和華景合作三年，宋星語從來沒見過華景本人。據(jù)說公司走上正軌后他就隱退二線，做個閑散“太上皇”，專心培養(yǎng)孩子去了。之前合作都是跟他們總經(jīng)理談的。
“華董年紀和我差不多大，但性子比較唯我獨尊。你在他面前說話要講究方式方法，別像在我面前一樣沒大沒小，想什么說什么?！?p> “知道了?！?p> 華景應(yīng)該年近六十歲，但養(yǎng)尊處優(yōu)的生活保養(yǎng)得他像四十出頭，眉頭習(xí)慣性皺著，有點不怒自威的意思。他長相和華麒有八分相像，她在雜志上見過他小兒子的照片，反而不那么像他，許是像了媽媽。
宋星語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敏感，她總覺得華景在打量她。
張賓帶著他們組的人在會議室里準備PPT，兩位大老板寒暄了兩句先落坐。宋星語剛要坐下，華景突然朝著她說：“我想喝點咖啡?！?p> 華景是好茶之人，所以會議室里本來準備的是清茶，沒想到他會突然提出要喝咖啡。而且算是指名道姓讓宋星語去倒，下馬威的意思很明確。
“我們辦公室都是速溶咖啡，恐怕華總喝不下去?！彼涡钦Z笑意吟吟地找了個借口婉轉(zhuǎn)拒絕對方的使喚。
華景碰了個軟釘子，好似不在意，沖瞿智笑笑，“昨晚睡得不好，精神頭也差?？磥斫裉觳皇呛苓m合聽新方案?！?p> 說罷竟準備起身走，瞿總瞪了宋星語一眼。
“華董留步。我知道園區(qū)有家手磨咖啡味道很好，麻煩宋總監(jiān)跑一趟，給大家一人帶一杯?？梢詥?？”
“宋總監(jiān)不愿意當(dāng)跑腿，咱們這些老家伙也不要強人所難?！?p> 宋星語馬上變臉，堆起旁人挑不出刺的職業(yè)笑容，“華董這說哪兒的話。照顧客戶所有需求是我們奧深的宗旨。您喜歡喝奶味重的還是輕的？”
“隨便。這玩意兒我平時喝得少，能提神就行?！?p> 懂了，反正不管買哪個他都無所謂，就是為了折騰她跑一圈，給她個下馬威。
宋星語推開咖啡廳的門，門口的鈴鐺發(fā)出叮叮響。這里的手磨咖啡是真的手磨，一滴一滴往下漏。她看著快睡著了。
“你們這有速溶咖啡嗎？”
服務(wù)員警惕性很高，義正言辭回答：“我們店里只賣正宗手磨咖啡，絕不會用速溶咖啡以次充好。”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這人口味比較LOW，就喜歡喝速溶的。”
服務(wù)員見她模樣真誠，從抽屜里掏出一包雀巢條狀咖啡，超市里最便宜的那種?！斑@是我自己的，送給你吧。”
“謝謝謝謝。這杯拿鐵你就不用做了，當(dāng)做我付給你速溶咖啡的錢?！彼涡钦Z連聲道謝，拿過一個打了拿鐵標(biāo)簽的空杯去接開水泡速溶咖啡。
“喝什么手磨，喝你的速溶咖啡吧！”宋星語這人從來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欺我一尺我還他一里。吃不得半點虧。
宋星語拎著咖啡回去心情大好，張賓在上面PPT已經(jīng)講了一半，華景聽得眉頭緊皺。
她瞟了一眼張賓的PPT，好家伙。她的方案被改得面目全非，這是取其糟粕去其精華??！心思全花在跟她唱反調(diào)去了，損人八百自損一千的玩意兒。
果然他還沒說完，就被華景抬手打斷，“這個方案不行。還不如之前那版。你們拿回去再仔細琢磨琢磨?！?p>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宋星語趁機把熱騰騰的咖啡擺到華景面前，瞿智陪著笑臉給他介紹：“之前那版是我們宋總監(jiān)做的，她最近在休假，所以方案修改上面可能有些不盡如人意。如果我們宋總監(jiān)之后有機會由華董親自指教，一定會事半功倍?！?p> “請華董不吝指教?！彼涡钦Z朝他伸出手，對方淺握了一下，總算是正式交鋒上了。
瞿智使了個眼色，張賓帶著其他員工先行離場。
見人都離開，華景越發(fā)不客氣起來：“看得出貴公司文化很開明。宋總監(jiān)穿成這樣就來上班了?！?p> 宋星語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著裝，白襯衣加背心毛衣，百褶裙，平底鞋。雖說稍微休閑了些，倒也不至于說特立獨行吧？
“我今天本來是在休假，瞿總知道您要來，臨時召我回來接待。沒時間細致打扮，讓您見笑了。”
“宋小姐傾國傾城之貌，沒有打扮已經(jīng)這么出眾，再刻意打扮恐怕公司男員工都無心做事，只顧盯著你了?！?p> 華景這話已經(jīng)算得上刻薄，宋星語實在不知道自己有哪得罪他。別說她和華麒一毛錢關(guān)系都沒有，就算真有，也不至于這么大敵意吧？
然而她不得不假裝聽不出話里的諷刺，繼續(xù)陪著笑臉?！叭A董過譽了。您太太當(dāng)年可是艷絕滬城的美人，珠玉在前，我就是一庸脂俗粉，入不得眼。”
這話七分自損，三分是實話。華麒的母親白雨珍當(dāng)年是被很多商業(yè)小報津津樂道的最美企業(yè)家。她不單是個花瓶，還是和華景一起白手起家，從小縣城一起來滬城打拼直至闖出現(xiàn)在這番天地?？梢哉f是宋星語的榜樣，坊間傳聞，華景對他妻子也是格外敬愛。
聽到宋星語拍自己妻子的馬屁，華景十分受用，語氣也緩和了一些。
“我家那老大是個混不吝的。吃喝玩樂樣樣精通，生意的事是半點不沾。昨晚第一回開口給我公事上的建議，我就猜到宋小姐定是美艷過人，不同凡響?！?p> 今天這一出還真是那個幫倒忙的家伙搞的鬼！宋星語在心里仰天長嘆，這家伙就是個霉星，以后要躲遠些。
“我和小華先生昨晚在酒吧只有一面之緣，未及深交，希望您不要誤會。”
“酒吧？”華景啜了一口咖啡，嘴邊露出輕蔑的笑容，“我也猜到不會是什么正經(jīng)場合認識的?！?p> 這下好了，越描越黑。
在他們這些老一輩企業(yè)家心里，酒吧可不就是那種權(quán)色交易的場所嘛。宋星語大腦飛速運轉(zhuǎn)如何扭轉(zhuǎn)華景的印象，腦子一抽，拋出了不留。
“您知道小華先生現(xiàn)在在不留臨終關(guān)懷中心嗎？”
“哪兒？”華景沒聽清，或者說壓根不信自己所聽到的。
“小華先生受心理疾病所困，想找個安靜的地方，恰好我家是開臨終關(guān)懷中心的。所以昨晚他才和我多聊了幾句，主要是咨詢中心的業(yè)務(wù)問題。我們的關(guān)系僅此而已?！?p> “臨終關(guān)懷中心？這個逆子，他有個屁的心理疾病，就是想著法在氣我和他媽?！?p> 很好，果然華景不知道他兒子的荒唐事，順利轉(zhuǎn)移火力。
“您別生氣。我已經(jīng)明確表示我們臨終關(guān)懷中心不能接收健康的人。但小華先生還是堅持要住在那，截止我離開中心之前，他還一直在糾纏。您看……”
“讓他??！他不回家，我眼不見心不煩。你跟他說，有本事一輩子別回來！住到死！”
？？？宋星語怔住了，話不該這么接的??！
她的如意算盤是一方面先在兩位大佬面前撇清和華麒的關(guān)系，另一方面更希望華景趕緊殺去臨終關(guān)懷中心把他那災(zāi)星兒子領(lǐng)回家。
不曾想，華景和他那兒子一樣腦回路清奇。還真把這爛攤子撇給她了？
華景怒氣沖沖離開，瞿總緊趕慢趕跟在后頭去送?；貋砼牧伺倪€在石化中的宋星語。“比起項目，怎么送走這尊大神恐怕更要緊。我給你批個長假，你處理好華大公子的事再回來吧?！?p> “那項目的事……”
“好賴都有張賓先頂著。你處理好再回來?！?p> 對瞿總來說，維系關(guān)系遠比一單生意重要。一番博弈下，宋星語就成了犧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