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園，“妖魔巢穴”外，源非此四人在此處停下了腳步。
“沒想到影響范圍這么大，周圍的人都在往雪銀閣聚集。”張三眉頭緊鎖，神情嚴肅。
岳淺池環(huán)顧四周，接口道：“不過這里倒是很安靜，大家都繞著這里走。秦學姐，你好像進去過，知道是怎么回事嗎？”
感受到岳淺池投射過來的好奇目光，秦予蘭心中一緊，但不動聲色地說：“也許大家是受到了謠言的影響，有了心理陰影。其實里面沒什么可怕的，就是一間空木屋而已。那條長廊，大概是楊院長為了考驗我們的意志而特意設置的吧。”
岳淺池接著問道：“所以是你通過了考驗，楊院長才會出手治療秦莫教授的嗎？”
秦予蘭一時不知如何回答，只能默默點頭。
“好了！”張三終止了二人的對話，轉(zhuǎn)而向源非此問道：“這位小友是新來的嗎？以前沒見過你?！?p> “對，我是新來的教授?！?p> “教授？”張三和岳淺池頓感驚訝。
張三摸著下巴沉思一番后，道：“你不是臨淵本地人吧?！?p> “不是。”
張三點點頭，道：“不知道你在內(nèi)閣有什么關系，能瞞過墨玉衛(wèi)。不過看你能保持清醒，想必實力不淺，應該是楊樺樟秘密培養(yǎng)的人才。”
源非此點頭，算是默認。
見狀，張三未再追問，對著三人吩咐道：“我們往東門走，路上留意精神控制的影響范圍。如果行政區(qū)正常，你們便去尋求援助。如果整個學院都淪陷了，你們就跟我去墨玉衛(wèi)聯(lián)絡處。萬一我在途中被控制了，你們就直接拿著我的玉牌去聯(lián)絡處找值崗人?！?p> 張三的安排很清晰，秦予蘭和岳淺池立刻應允。
而源非此提出異議：“三人應該夠了，我去找楊樺樟。他可能知道雪銀閣發(fā)生了什么，而且他能第一時間趕回來?！?p> 張三眉頭輕蹙，稍許沉默后點頭：“也罷，他能回來的話或許有辦法。他現(xiàn)在應該在北活山，山腳的崗哨或許知道他的確切位置?！?、
“了解?！?p> 隨后，源非此簡短囑咐秦予蘭幾句，便與其余三人分道而行。
秦予蘭和岳淺池并排跟在張三身后，一行人迅速遠去，身影很快便融入了與他們背道而馳的人潮之中。
秦予蘭飛馳著，不時看瞥兩旁神態(tài)萬千的行人，總有種想加入他們的沖動從腦海深處竄出。
好在前方的張三時不時與她說上幾句，加之剛才源非此的囑托，這才勉強維持心神。
“不愧是皇帝直屬墨玉衛(wèi)?！鼻赜杼m心道，“從見面開始，張三身上就散發(fā)著一股強大的威壓，讓我不自覺地聽從他的所有指令。怪不得老師說跟著張三離開是安全的，目前來看果然如此?！?p> 不過源非此又告訴他這是暫時的，因為這種異常的傳播方式會在某個時刻超越空間，至于是什么方式，源非此沒有細說。
當秦予蘭詢問源非此，張三或是楊樺樟是否能解決這次危機時，源非此不假思索地給出了否定的答復。
源非此說，如果有一團永不熄滅的火焰，那么你永遠無法阻止附近的飛蛾撲向它，因為這是它們的生物本能；如果這團火焰只是它們意識虛構(gòu)出來，投射在它們眼前的幻象，那么雖然沒有迫近的危機，但它們會在這一場徒勞的追逐中慢慢走向死亡。
秦予蘭能隱約明白一些其中的含義：陷入異常之人的問題的根源是他們自己，而非外部。
由于時間倉促，秦予蘭只能吞下滿心疑惑，隨張三離去。
另一邊，源非此往北行進一段后，突然止步，消失在街道上。
當一滴墨滴入清水后，它在水中的擴散路徑并無規(guī)律可尋。同樣地，人類每日產(chǎn)生的活動軌跡也是如此。
但正如墨水最終會均勻散布于水中，人類的活動軌跡也可以從中歸納出諸如“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普遍秩序。因此，盡管過程與表象混亂，這些運動在宏觀層面卻展現(xiàn)出某種秩序。
然而，還有一種運動，其內(nèi)在的混亂被表面的秩序所遮蔽。此時，空谷學院正逐漸被這種混亂上的秩序籠罩。
荒園之外，原本有各自不同目的地的行人不約而同地偏離原路，紛紛向荒園匯聚。那些剛從荒園離開的身影，也無一例外相繼折返。
與此同時，越來越多的人從室內(nèi)涌出，融入街道上的人群隊列。而那些因各種原因無法離開的，拼命從窗戶探出身體，仿佛渴望成為填補墻壁縫隙的磚石。他們雙眼閃爍或虔誠或狂熱的光芒，死死盯著雪銀閣的方向。
這些人日常的行為邏輯是混沌的，但此時此刻，他們脫離了原本邏輯的束縛，被某種力量牽引向同一個目標。
荒園里仿佛存在著極具誘惑之物，驅(qū)使他們決然地拋下當下的一切。街道上，數(shù)條由人群攢聚而成巨型毛蟲，扭曲著身體向雪銀閣緩緩蠕動。
有人三步一叩首，巍峨的神明雕像似在眼前，欣慰地望著虔信者向恢弘的廟宇朝圣。
有人被烈日炙烤出汗水，液滴順著額頭與眉骨滴入眼簾，他們卻不為所動，仿佛只有它們在瞳孔前化作透鏡，才能看清眼前的道路。
有人雙手在空中胡亂揮舞，臉上的肌肉因過度興奮而扭曲，身體不受控制地在原地打轉(zhuǎn)，時不時又跟隨人潮猛地蹦跳幾下。
若說他們之間存在共性，那便是內(nèi)心深處壓抑已久的對渴求之物的熱望，猶如沉寂已久的火山驟然噴發(fā)，勢不可擋。
人群之上，荒園中那最高的塔樓之巔，一個漆黑的身影傲然矗立，勻速轉(zhuǎn)動脖頸，向下投射審視的目光。
無人發(fā)現(xiàn)塔頂?shù)脑捶谴?，但源非此能捕捉到每個人的每個細微動作。
瞬息之間，源非此便將整個空谷學院的情況盡收眼底。當觀察到張三三人已順利從東門離開后，源非此展開了自己的行動。
源非此憑空抓出手機，在其上點了幾下呼叫楊樺樟，但等了許久也未見應答，于是又將它收起。
他換了一種方式，朝向北方，對著空氣開口道：“楊樺樟，雪銀閣出事了?！?p> 北活山某處，幾位裝備齊全的人一路披荊斬棘，偏離前人開辟出來的道路，向無人探索過的深處走去。
今天是秦莫第二次來活山調(diào)查異獸生態(tài)。
一個月前，秦莫第一次生態(tài)調(diào)查時，盡管有一名教授以及李怯帶頭的護衛(wèi)隊隨行，但還是遭到了不小的風險，那位教授不幸受了傷。
因此，楊樺樟特意調(diào)整日程，騰出一天時間，并聯(lián)合了其他兩位教授，組織了第二次生態(tài)調(diào)查。
楊樺樟走在隊伍最后，一位教授在前方開路，李怯和另一位教授保護側(cè)翼，將秦莫保護在中間。
“楊樺樟，雪銀閣出事了?！?p> 一個聲音突兀地在楊樺樟耳邊響起，他頓時身體一顫，停下腳步，向四處張望。
“怎么了？”
隊伍也停了下來，一位教授開口問道。
楊樺樟已經(jīng)反應過來剛才是源非此的聲音，便想了一個借口：“側(cè)后方有些動靜。”
中間的秦莫發(fā)問：“是異獸嗎？”
“不清楚，我過去看看。”楊樺樟對眾人交代道，“倪老師，你們繼續(xù)按計劃前進，走慢一些。秦老師，你多注意，不要離開隊伍。李同學，我知道你現(xiàn)在很內(nèi)疚，但也不要沖動，務必確保自身安全?，F(xiàn)在的異獸和半年前比又兇猛了不少，你們多加小心?！?p> “明白。”
待眾人回復后，楊樺樟目送他們走遠，便鉆入了叢林深處。
“源非此，能聽到嗎？”楊樺樟在確保周圍安全后，試探性地小聲開口。
“可以。雪銀閣出事了，空谷學院里的人都在涌向那里?！?p> 楊樺樟耳邊再次接收到源非此的聲音，他眉頭緊鎖，疑惑不解道：“為什么沒有征兆？我的禁制突然失效了？”
“與我有關。不是你的禁制失效了，而是異常點超過了你的禁制所能控制的極限?！?p> 聞言，楊樺樟疑惑中多了些驚訝：“與你有關？怎么回事？她應該不會見任何人。”
“沒直接相見，是存在的碰撞?！?p> “又說些我聽不懂的話。算了，你能解決吧，這次需要什么？”
“雪銀閣的地契?！?p> “嚯，動靜這么大？”
“比熄滅太陽大?！?p> “行，既然你能解決，你說什么都對。我記得契管部辦公室里應該還存放著幾份地契模板，麻煩你去幫我取來。另外，資管部和學院的印章也請一并帶來?！睏顦逭翛]有繼續(xù)與源非此閑聊，直接切入主題。
源非此應了一聲“好”，沒過多久，兩份空白的地契以及兩個印章出現(xiàn)并懸浮在楊樺樟眼前。
見狀，楊樺樟從口袋里掏出一支筆，迅速填寫好地契上的相關信息，簽名并蓋章后說道：“學校方面的手續(xù)已經(jīng)辦妥了，你補上你的就好了?！?p> 只見兩張地契的甲方落款處，源非此的簽名與指印逐一顯現(xiàn)。
楊樺樟將其中一份地契放進包內(nèi)，道：“你拿走一份，我留一份，回去直接補上流程。”
“雪銀閣那里沒問題嗎?！?p> 楊樺樟滿不在乎道：“她簽的是場所經(jīng)營權(quán)轉(zhuǎn)讓，和土地使用權(quán)無關，只是以后改建裝修就是你們兩方協(xié)商了。而且這份合同有五年期限，五年后我們就收回土地了。”
楊樺樟沒有收到源非此的回復，漂浮在空中的地契和印章隨著他的聲音消失無蹤。
他轉(zhuǎn)而面向空谷學院的方向，心中猛然涌起一股想要即刻返回學院的沖動。
輕搖腦袋讓自己清醒，他喃喃自語：“楚哀顏……限制不了她，還保護不了我們這幾人嗎？”
楊樺樟心念一動，在周遭數(shù)公里的范圍內(nèi)布下了空間禁制，以確保他們一行人不被學院內(nèi)發(fā)生的異常所波及。
“院長，有什么發(fā)現(xiàn)嗎？”
“沒發(fā)現(xiàn)異獸蹤跡，不知道是我感覺錯了還是已經(jīng)跑遠了，我們按原計劃走吧?！?p> 布置妥當后，楊樺樟趕上了隊伍，與眾人匯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