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宗……宗兒啊,為父十分想——額不是,是對你思念入骨。如……如果你看到這……這叫啥來著?”
牛旺瞪著他的牛眼睛,看向陳遷求助。
陳遷捂著額頭道:
“這東西你叫他影像也罷,叫視頻也罷,總之怎么樣都沒關(guān)系,只要把你自己的意思表達清楚就行了。話說回來,你明明不會那種很書面的表達方式,為什么一定要學(xué)呢?你剛才不是說的挺好的嗎!”
一旁,洪玲打了個響指,一面光屏展開。
光屏里面還有一個牛旺,操著一口濃重的鄉(xiāng)音,面對著屏幕十分自信而輕松地說道:
“牛娃子,恁爹俺想你咧??吹桨衬慊貋硪惶耍辰o你說個事兒?!?p> “這樣成不?”
“誒……這咋這么粗嘞,這不行這不行,我們家牛宗出息了,我這個當(dāng)?shù)牟荒芙o他丟臉?!?p> “再來,再來……”
啪,視頻戛然而止。
牛旺看著自己操著一口濃重的鄉(xiāng)音,說著思念兒子的話語,老臉一紅,十分的不適應(yīng)。
“這這不能。這萬一我家牛宗看到的時候,旁邊有他的那啥……同門或者他媳婦兒什么的看著,那咋成?那他不得被笑話死?”
“還有還有,我這后面出丑的地方你咋給錄上了,這不行吧?這哪能給牛宗的同門看見,咱是不是得重來一遍?”
“啊對了,你看我這臉是不是太黑了點?這么黑會給牛宗丟臉的吧,我要不要去脂粉鋪子買點什么粉之類的鋪一下?噢噢噢,我都忘了,我婆娘沒用完的粉我還留著呢。你等等啊,讓我找找……”
讓牛旺看了一遍自己錄過的東西以后,他又熱鬧了起來,真的跑去翻自己婆娘沒用完的脂粉去了。
也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吧,牛旺笨拙的身子此時顯得十分靈巧,三扭兩扭消失在陳遷的視線中。
就連洪玲逃避家務(wù)活的時候,動作都沒有牛旺這么敏捷!
陳遷還沒算在牛旺面前露一手,就只是把自己發(fā)明的“影像符”拿出來給他用了一下,結(jié)果牛旺整個人都激動了。
就簡簡單單這么一手,牛旺就無腦相信了修行者存在,進而堅信自己兒子這么多年不回家,一定是拜入仙門了。
他堅持要把自己最完美的一面都錄進視頻里,一定要讓牛宗和他的同門們,見到自己這個父親最好的一面。
按照牛旺自己的話說,他就是豁出一條命來,也絕不能給自己兒子丟臉。
陳遷無奈。
他還想跟牛旺說呢,比如這種視頻是可以剪輯的,還有修行者也不都說官話、也說方言之類的。
眼下看他這折騰的熱鬧勁,估計說了也聽不進去。
洪玲輕輕扥了一下陳遷的袖子,一雙好看的大眼睛看向陳遷。
小手指了指陳遷的胸口,確切來說是指向躺在陳遷儲物袋里,江萼寫給家人那封信。
“你問我為啥沒給江萼也錄一個啊,他沒要求啊?!?p> 陳遷聳聳肩,說:
“而且他不都寫了一封信了嗎?咱們沒去他那的時候他信都寫好了,去了他那給他錄個視頻、最后信也寄不出去,那他那封信不是白寫了嗎?”
什么歪理!
叮了咣啷,伴隨著一陣驚天動地的動靜,牛旺再次出現(xiàn)在陳遷視線中。
這次,牛旺的造型發(fā)生了巨大的變化:
臉白的嚇人,就跟剛剛切好還沒下鍋的牛黃喉一樣。
臉蛋上還涂了兩團不知道什么玩意兒做的胭脂,紅的跟還沒下過的牛血一樣。
一腦袋斑白的頭發(fā)上還扎了一支不知道哪來的假牡丹,紅艷艷的跟臉上的胭脂有一拼;身上還套著一件不合身的綢褂子,把牛旺勒的跟被棉線捆扎實的醬牛肉一樣。
關(guān)鍵牛旺似乎還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的形象很糟糕,或者說他根本不覺得自己的形象很糟糕。
他喜滋滋道:
“您看我這樣總行了吧,看著精神吧?這下一定不會給我家牛宗丟臉的,對吧?沒準人家看見牛宗他爹這么精神,會愿意給我家牛宗說個媳婦也說不定。”
陳遷和洪玲:……
陳遷沒告訴牛旺,如果人家沒看見他這副尊容,也許想嫁給牛宗的好女孩能從炎武帝京東大門排到西大門。
如果看到了,那牛宗的住處恐怕就要門可羅雀了。
嘆了口氣,陳遷和洪玲繼續(xù)跟牛旺折騰,幫他錄視頻。
與此同時,在鄴水城外,歸元教大軍身后,一處空地上。
一頭白色的龐然大物,正閉著眼睛盤臥著。
那是一頭白色的蛟,比陳遷他們獵殺的那頭還要大上一倍。
只是,和陳遷印象里那頭“活潑過頭”的蛟不同的是,這頭蛟遍體鱗傷,傷口中流出的血液,在它身下積聚成了一泊。
如果不是鼻孔處偶爾噴出帶著些許電火花的霧氣,恐怕任誰看了它,都會覺得它已經(jīng)死了。
驟然,一團黑霧突然出現(xiàn)了。
扭曲著、涌動著,黑霧挪動到蛟的頭顱附近,突然體積驟增凝實,變成了一個穿著黑色兜頭長袍的人。
稍微打量了這頭蛟一會,黑袍人伸出手來,硬是扳開白蛟的大嘴。
這粗暴的動作驚動了昏睡中的白蛟,用力扭動身軀試圖掙脫。
但無論怎么扭動,白蛟的頭顱始終一動不動;白蛟的軀體數(shù)次撞到黑袍人的身上,但黑袍人依然巋然不動。
即便白蛟的嘴中呼出大團大團帶電的霧氣,霧氣噴到黑袍人的手上劈啪作響,黑袍人的手也依然紋絲不動。
黑袍人就這樣一只手扳開白蛟的大嘴,另一只手從懷里掏出來了些什么東西,扔進白蛟嘴里。
異物入口,白蛟本能地想要把東西嘔吐出來。
但是黑袍人直接雙手把白蛟的大嘴用力合上,白蛟還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掙脫。
待異物入腹后,白蛟停止了翻騰,倒在地上闔上眼簾。
做完這一切,黑袍人轉(zhuǎn)過身體,準備身化黑霧離開了。
但就在準備動身之時,黑袍人動作突然頓了一下,接著身體使勁后仰。
當(dāng)——
一柄長劍擦過黑袍人的胸前,砸在地上。
“別急著走嘛。”
劍的主人用慵懶的語調(diào),“挽留”黑袍人。
順著劍柄看向長劍的主人,黑袍人頓了頓,開口道:
“我有沒有說過你很煩,錢小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