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三幕 身不由己（七）
凰一看清玉不經(jīng)逗，已將整個人裹成粽子只露出頭頂?shù)你y色碎發(fā)。
他勾了勾唇，知趣地穿上了制服。
凰故意弄出很大的聲響，扣銅扣子的叮叮聲，扣肩章的咔噠聲，穿軍靴的咵咵聲。
做好這一切后，凰輕咳了一聲，沉聲道：“清玉，見到長官，不行禮嗎？”
清玉一個激靈掀開被子，從床上下來，鞋都來不及穿，慌張行屈膝禮：“凰飛大人?！?p> “嗯?！被俗呷デ逵衩媲埃p手抬起她手臂。清玉剛站直，凰的手掌就貼過來。
“你……”清玉脖子往后縮。
“別動。”凰的掌心已探上她的前額，稍后，自言自語道，“燒退了。沒什么大礙了?！?p> 凰的眼神直直地循著清玉的目光，清玉被他看得臉紅耳熱，偏頭躲開他的目光。
凰也不惱，略輕佻地一笑。
當(dāng)清玉以為凰已放過她時，他又一臉邪氣地湊過來，在清玉耳邊低語：“是我用體溫和能量幫你退的。你怎么報(bào)答我??？女兒？”
女兒？！
清玉想起昨夜夢里與父親嬉鬧玩耍，親親抱抱舉高高的場面，又羞又惱。
清玉打定主意，將此事冷處理。
凰天生來就是多情種，也許就是逗逗她。過一陣子，也就消停了……
清玉和凰一前一后信步走出醫(yī)療室，走在前面的凰便聽到“咕?！币宦?，是清玉的肚子在叫?；嘶仡^意味深長地笑了。
清玉尷尬而窘迫。
“走，去餐廳吃飯?！被顺逵窆垂词种?。
兩人還在走廊里，就聽見前面餐廳里喧嘩一片。
清玉揮開凰，加快步伐匆忙跑去餐廳里面，只見兩個男孩扭打在地上。
旁邊拉架的，哭鬧的，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娘埻肼?，響作一團(tuán)。
清平也正從后廚端出一桶粥，放下后跑去拽開扭成一團(tuán)的兩個男生。
“打什么？”清平呵斥。
餐廳里霎時鴉雀無聲。
孩子們從沒見過清平如此，再加上他本就長得橫眉怒目，孩子們頃刻作鳥獸散，乖乖坐回自己的位置，只留下兩個始作俑者，等候發(fā)落。
清玉這才看清虎著臉，將頭扭向別處的兩人。
“豆??？”
臉頰腫起一塊的是豆丁。
“大石？”
頭發(fā)亂成雞窩的是大石。
這下奇了。他們本是上下鋪的兄弟，平時可要好了。
清玉蹲下來，一手抓著一個孩子的手，問：“為什么打架？”
這不問還好，一問起來，比豆丁高半個頭的大石便嗚嗚嗚地抹著眼淚。
他抬手指著豆?。骸八f，齊老師、馬老師都走了，還有于校長，我們馬上要被趕走了。”
“我說，我不信，是豆丁騙人。老師和校長怎么可能不要我們呢？但豆丁說他昨天晚上明明看著齊老師進(jìn)我們宿舍區(qū)的時候，手上提著行李，還抹眼淚?！贝笫娇拊絺模孟裥睦锉煌断铝艘蝗f種委屈。
豆丁一直咬著唇，強(qiáng)忍著眼淚，他直直地盯著清玉。
這雙眼含著冤，既無辜又隱忍，既童真又世故，就這樣看著清玉。
豆丁始終一言也不發(fā)，一句也不為自己辯解。
清玉被看得頭皮發(fā)緊，好像下一秒心底那個隱秘的真相就會被揭穿。
“孩子們，你們確實(shí)要被轉(zhuǎn)移到別處去?！鼻逵竦纳砗?，凰的聲音清冷而透著涼薄，仿佛在陳述一件和他們無關(guān)的事。
孩子們驚愕的目光齊刷刷看向凰。
“這里，只是一個臨時的庇護(hù)所。原來的校長也好，老師也好，只是照顧你們一陣子。但你們終歸要自己去面對外面的世界。后面幾天，我們會陸續(xù)給你們安排到城市里，大家自由選擇想要去的地方。今后，命運(yùn)全掌握在自己手中?！?p> 這番話，聽上去就像高校的畢業(yè)典禮上的校長寄語。
可是，下面坐著的不過是七八歲、十來歲的孩子啊。
孩子們的神情倏然從驚愕轉(zhuǎn)為悲傷，整個餐廳變得如同默哀現(xiàn)場。
豆丁轉(zhuǎn)頭看大石，成熟而冷靜。
大石的整張臉垮下來，不哭也不鬧，走回自己的座位。
豆丁牽起蜜芽，從桌上端起飯碗，第一個排到領(lǐng)粥的隊(duì)伍里。清平沉默著走到餐臺前開始給孩子們打早點(diǎn)。
其他孩子也立刻靜默著端起碗排到隊(duì)伍中去。
所有的孩子瞬間都變得懂事得可怕。
懂事得讓人心疼。
清玉站起身，表情復(fù)雜地都走出了餐廳。
一場喧鬧平息了，她的心卻無法平靜。
她當(dāng)然知道，凰的命令就是香巴拉的最高指令。
“清玉?！被俗烦鋈?，一把拽住清玉。
清玉甩開他，依舊往前走。
凰站到清玉面前攔住她的去路。
清玉偏頭不看凰。
“你跑什么？”凰擰著眉，就差把心情很差寫在臉上了。
清玉咬著唇，當(dāng)凰是空氣一般。
凰一把將清玉拽進(jìn)懷里，清玉掙扎著要擺脫，凰便越箍越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