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墨白醒來后保持了長時間的呆頭呆腦。
這時霍然才看清了他的模樣,墨白的長發(fā)全部向后梳,露出一個凸起的額頭,作為一個男人來說,他的睫毛可能超長了,顯得有點嫵媚,有點多情。不過他的身形結(jié)實緊湊,看起來像是個煉體的修士,這又抵消了一部份他眼中的那份迷離。
霍然知道,霍婠婠的朋友都有點來歷,他們來時不是手里捧著經(jīng)卷,就是后面背著兵刃,這好像是這個年代修士出門的標(biāo)準(zhǔn)配置。然而墨白除了隨手拎的一個破包裹外,好像什么都沒有,他也不愛說話,長時間坐在窗口發(fā)呆,看夠了眼前巷道就向上看,對著天空眼睛又直了。
現(xiàn)在這個家伙有兩個名字,墨白和包裹。他的真名誰也不知道,當(dāng)吟游詩人的時候就叫墨白,包裹這個綽號是霍大年給他起的,霍大年受不了他那個文縐縐的詩人稱號。
霍然托著下巴想了想,問霍婠婠:“你朋友叫包裹,那你有沒有新名字和他配對呢?抹布還是拖把?”霍婠婠給了他一腳,罵道:“滾蛋。”
霍大年也好奇的問霍婠婠:“包裹為什么要做一個吟游詩人?”
霍婠婠漫不經(jīng)心地回答:“這有什么好奇怪的?更古怪的事都有人干。”
霍大年繼續(xù)問:“他寫過詩嗎?”
霍婠婠白了她爹一眼說:“詩要爛在肚子里,寫出來多俗氣啊。”
霍然在旁邊忍不住接話說:“屎要是爛在肚子里?那不得要躥稀…”
霍然對墨白沒什么興趣,詩人他見過,外院學(xué)府里就有,修行不好的學(xué)子干什么的都有,寫詩的不算稀奇。雖然前面加個吟游二字,一下顯得高檔了不少,但細(xì)想起來,也就是給到處亂躥找個借口,并不代表著有多高明。總而言之,詩人嘛,當(dāng)然可以是各種各樣的,墨白這樣的也不算太離譜。
對霍大年而言就是另一回事了,霍大年活到五十多歲沒見過一個活的詩人,在他心目中,詩人就應(yīng)該是傳說中仙界詩圣太白真人那樣的,或者可能是更激進(jìn)些模樣的。
不死心的霍大年特地找了個霍婠婠不在的機(jī)會留在家里,和看起來呆頭呆腦的吟游詩人聊了幾句,他覺得自己好歹是一個丹青師,詩人與丹青師彼此間,應(yīng)該會有共同語言。
他把自己最得意的畫作拿給墨白看,吟游詩人原本表情呆滯的臉上,又浮出了那種詭異的若隱若現(xiàn)笑容。霍大年感覺受到了侮辱,不再搭理他,鼻子里“哼”了一聲,收拾收拾東西回店里趴柜臺去了。
詩很高大上,去遠(yuǎn)方更不用說是一種浪漫,把詩和遠(yuǎn)行結(jié)合的人會是怎樣的?
晌午過后,霍婠婠告訴家里人:“墨白要住在家里”。
霍大年十分反對,家里太小,容不下第四個人。即便假如能容得下,也不應(yīng)該是墨白。
對于霍大年的抗議,霍婠婠的回應(yīng)是,建議他睡到丹青館去?;舸竽隇椴煌庹医杩冢骸暗で囵^到了晚上全是蚊子?!?p> “你可以點蚊香。”霍婠婠考慮的很清楚。
“我沒問你怎么對付蚊子,我問的是,這個家伙什么時候提著他的破包裹滾蛋?”
“還得多住幾天?!?p> “豈有此理。”
修行中人出門尋親訪友,一般都是住在親友家里,住酒樓客棧顯得很生分。但那指的是同性修士之間的交往,像墨白這樣,希望搭住在異性修士家里的,實屬罕見。
霍大年懷著強(qiáng)烈的不滿和猜疑,無奈的準(zhǔn)備去丹青館住宿。這時墨白終于表現(xiàn)出了一點點教養(yǎng),他說:“要不我睡到丹青館吧。”
霍大年一聽,出于禮貌順口客氣了一下:“哪里蚊子多,不宜招待客人”。
墨白重重地點了一下頭:“哦,那好吧?!边@一下搞的霍大年很難受很被動,木已成舟了。
墨白想了想又說,他不想打地鋪了,能不能和霍然一起睡。霍然強(qiáng)烈地表示拒絕,因為他身上的味道太難聞。
霍大年不得不支了一張簡易床,專門給墨白睡。
霍然閑了喜歡去丹青館,只?;魥粼诩依锱阋饔卧娙?,兩處離得不遠(yuǎn),倒是不必?fù)?dān)心他們孤男寡女出什么事。即便如此,霍大年還是會讓霍然時不時地回趟家看看。
其實壓根就不用擔(dān)心什么,墨白懶得和一個癱瘓差不多,他一直就坐在床上,把雙腳擱在床沿,背靠著墻壁?;魥t時常坐在飯桌前面和他說話。他們總是在低聲嘀咕,好像有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霍家兩個男子現(xiàn)在最關(guān)心的就是,這個不寫詩的詩人,什么時候能像真的詩人那樣瀟灑的離開,揮一揮手,作別西天的云彩。
后來霍婠婠告訴他倆,墨白不會待太久,他要去北俱蘆洲,跨大陸傳送陣最近沒開啟,所以才搭住在這里。
霍然問霍婠婠:“你想去北俱蘆洲嗎?”
霍婠婠眼神放光說:“要是能去,為什么不去呢?哪怕是去流浪!”
霍然胸有成竹地說:“你要是和包裹跑了,那絕對不是流浪,有一個現(xiàn)成的詞等著你:“私奔?!?p> 他吃不準(zhǔn)姐姐是不是愛上了這個包裹,這個渾身臟兮兮的吟游詩人,他的姐姐霍婠婠看起來很需要被愛。
兩個陌生的修士是下午來到山河灣的,這是夏季最安靜的時候,沒有人知道他們?yōu)槭裁磥怼?p> 兩個男人,一個臉上有刀疤,高個子,長得孔武有力。另一個比較瘦,左眼睛大,右眼睛小,如果你仔細(xì)觀察會發(fā)現(xiàn)他的右眼珠是假的。
壯的那個叫田彪,多年前,他惹過很多麻煩,去年剛從流放之地回來,他的前妻是孫小紅。由于這個緣故,附近的人都聽過田彪的名聲,但沒見過他,現(xiàn)在終于可以見識見識了。
那個有一只假眼珠的綽號叫獨(dú)眼,在很多年前曾經(jīng)追求過孫小紅,然后被田彪一拳打爆了他的右眼。
如果讓腦子正常的人猜,這兩個家伙是怎么組合在一起的,估計永遠(yuǎn)也猜不出來,故曰世事難料,現(xiàn)在他們搭伙來找霍大年的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