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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人夢話

002 昏(1)

醉人夢話 離戲論 2049 2022-09-12 17:02:08

  老段醒來,擦了擦眼角的眼垢,深深地打了個哈欠,便下床準(zhǔn)備做飯。

  這些天他睡眠不太好,頻頻做噩夢,總是夢到自己成了怪物,還總想追求一個人類女孩。

  蠻扯的。

  想了想,今天是妻子的生日,不知道送什么好,明明已結(jié)婚六年,還沒摸清妻子到底喜歡什么。

  買太貴的,妻就埋怨他不會過日子,還不舍得用,最后只得成傳家寶供在柜子里。

  買太便宜的,又顯得不誠心,好像不重視夫妻感情似的。

  老段拍了拍腦門。

  好家伙,送禮倒也成了一門極講究的學(xué)問。

  飯做好了,放在鍋里溫著,等妻回來還能吃上熱乎的。

  今天妻子出差回來,老段特意提前向單位請了假,只為了給妻順利接回來,以便好好慶生。

  早上八點(diǎn)半的飛機(jī),還有充裕的時間思考禮物的問題。

  開車在家附近的街道閑逛,早市都要收攤撤退,有的店鋪還沒開門。

  再往前開看到花店和兩元店,老段心里琢磨,送花顯得太俗,還不如整點(diǎn)小物件比較新鮮。

  進(jìn)了店,挑了兩個小手環(huán),怪精致的,上面還有詩:

  一個寫著“夕陽無限好”。

  一個刻著“只是近黃昏”。

  再花錢買個禮盒紙袋仔細(xì)地包裝好了,便往機(jī)場猛開,一路順風(fēng)順?biāo)紱]遇到幾個紅燈。

  到了機(jī)場,早了半個點(diǎn),就坐在候機(jī)廳里等待。

  大廳里陰冷得刺骨,想瞇一覺都不成,只得來回走動取暖。

  接機(jī)的人倒也不少,有的拿著特制的顯眼牌子,上面標(biāo)上名字:

  某某某我在這里。

  像拍電視劇一樣,老段對此嗤之以鼻。

  飛機(jī)落地,接機(jī)的人涌了上去,人群厚得像堵墻。老段倒也不急,也不搶那前排位置,只在后面透過縫隙偷偷地找。

  妻子是第五個走過來的,穿著他給買的淺灰大衣,戴著副墨鏡,露出一股不符年齡的颯爽與活力。

  老段內(nèi)心得意,他來接機(jī)并沒告訴妻子,就是為了制造一個驚喜。

  老段看見妻子在一旁站住了,不停往他這邊瞅,暗自尋思,真是心有靈犀,妻子竟能感覺到他的存在。

  但人群的嘈雜與密集還是斷了他倆的感應(yīng),妻子只是掃視了一會兒,就不再把目光留在老段這邊,而是往回望,像是在等誰。

  這可讓老段感到疑惑,他從未聽說有人陪妻同行,這次出差應(yīng)該只是妻孤身一人。

  過了一會兒,妻等的那人終于出現(xiàn):一名年輕男子,瘦高個,黑外套,文質(zhì)彬彬的模樣。

  兩人合到一處后,就并肩同行,有說有笑的,不像是朋友,倒像是一對情侶。

  最后到了門口,老段親眼見著兩人擁吻,然后一起上了機(jī)場大巴車。

  沉默。

  手里輕飄飄的禮品紙袋也忽然重得不行。

  開車回家,一頭倒在沙發(fā)上,腦子里都是妻和陌生男人互吻的場景。

  模模糊糊,什么時候睡著的都不知道,妻子幾時回來的也沒記憶。

  看見鍋里的飯菜少了些許,才曉得妻子來過,吃了東西洗了碗筷,卻又離開。

  什么時候和妻的關(guān)系成了這樣?

  老段有點(diǎn)想不通。

  林月也想不通。

  所以當(dāng)老段說出這個故事時,兩人都陷入沉默,像古代愛琴海上的哲學(xué)家那樣在深思。

  …………

  老段愛他的妻,這一點(diǎn)林月很是明白,要不然他不會只是喝幾杯茶就走。

  林月見過很多的有婦之夫,都長著一開口就是謊言的嘴。

  他們用蒼白的承諾騙取片刻的歡愉,回歸家庭后再用虛假幸福麻痹自己。

  他們不愛林月,也不愛自己的家庭。

  他們愛的只是自己。

  他們不忠,但他們會臣服于自己的欲望。

  老段是一個??徒榻B來的,說是他的同事。

  老實(shí)的中年人,這是林月對老段的第一印象。

  在這個年代,老實(shí)過了頭就是傻。

  林月把花茶放在老段面前時,明顯能感受到老段的猶豫和拘謹(jǐn)。

  想來也是第一次接觸她這種人。

  她的經(jīng)驗(yàn),她的直覺,都是她的最后依靠。

  林月不依靠任何人,她只依靠自己。

  魚缸里的光是清冷的,給水里的魚都照得冰涼。

  她的眼在魚缸后,海妖般窺視著矮桌旁的老段。

  “為什么來?”

  “想聊聊天。”

  林月暗自一笑,她聽過了多少類似的借口和謊言。

  真誠的,誘惑的,平淡如水的。

  她的第一個男人就是個看似憨厚的人,她的天真讓她依賴他,相信他,最后落得人財兩空的下場。

  花茶的熱氣往天空飄。

  林月的外衣已落下。

  老段的眼睛朝她瞟了一下,就急忙躲開,清純得像是未開過葷的中學(xué)生。

  林月不依不饒,繼續(xù)引導(dǎo)著,她的語言成了一只手,輕輕地去解開老段的衣褲紐扣,撥弄著他的心,他的欲望。

  但林月終歸是錯了,她這回是遇到了對手,她的技巧在老段身上毫無用處,老段就像入定的老僧一般,在桌旁,在熱茶前,無動于衷地坐著。

  僵持了一會兒,林月也放棄了,干脆真就開始喝茶閑聊,他們聊愛情,聊人生,聊養(yǎng)魚,聊種花。

  最后聊老段的妻子。

  如果不是妻子出軌,老段不會來這里,也不會有這么尷尬的一幕。

  老段想知道妻為什么出軌,就像林月想知道男人們?yōu)槭裁催@么自私。

  他們都找不到答案,所以才會聚在一起探討。

  老段沒有女性朋友,林月也沒有只愿意和她聊天的男人。

  茶喝完了,老段就走,干干脆脆的,不拖泥帶水。

  林月收拾茶具,抬走桌子,發(fā)現(xiàn)老段落下了一個紙袋。

  紙袋里裝著淡紫色的禮盒,上面系著粉紅的蝴蝶結(jié)。

  電話打過去,音樂剛響一半,林月就按了掛斷。

  她不想讓老段的婚姻再次受到打擾。

  把盒子裝回紙袋,放到柜子里藏好,就等下回老段過來再還給他。

  林月有種預(yù)感,老段一定會再來,而且會常來。

  到那時,他不再是客人,她也不會再用接客的方式去接待他。

  紙袋里,盒子里,那兩個手環(huán)依舊靜靜地躺著,就像老段當(dāng)初買下它們時那樣。

  一個寫著“夕陽無限好”。

  一個刻著“只是近黃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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