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營騎都的兵士騎著戰(zhàn)馬在外圍游弋,內(nèi)里是四個步都的四百多士卒將三百余人圍得嚴嚴實實,而弓都也已進入村內(nèi)在步都和騎都之間嚴陣以待。
“伯友!”
被圍的人群當中突然有人呼喊,沈俊仁在馬上定睛望去,只見一名頭戴進賢冠、身穿綠色官服的男子在朝著自己喊著。沈俊仁立馬示意蘇浚將此人帶了出來。
“伯友兄,你不識得我了嗎?”那人被帶到沈俊仁馬前說道,“我是丹州曲明赫??!三年前曲江池畔摘星樓,你、我、耀州李來瑞、京兆宋瑞和春闈之后同游曲江暢談國事?”
沈俊仁聽來人如此一講,倒是記起當初李麰跟自己提起的事情,那次春闈之后同游曲江的除了李麰自己,還有兩人,分別是來自丹州宜川的曲毓煥、字明赫和京兆府的宋祥宋瑞和,宋祥是辛未科乙榜第七,而曲毓煥則在府試中不幸名落松山,所以那天三人不免對曲毓煥多加開導。
“明赫?原來是你,你怎么在這里?”沈俊仁從馬上下來到曲毓煥身邊,拍了拍他身上的塵土問道。
曲毓煥一嘆說道:“辛未未中,我便回鄉(xiāng),家里托人薦我為三川驛丞,哪知剛剛赴任便于戰(zhàn)火,經(jīng)年來小心翼翼。前些時神武軍攻破三川驛,我便隨軍跑到了這里。你這又是哪般?怎投了軍?”
沈俊仁便簡要說了說自己的事情,包括李麰的情況,曲毓煥聽完后嘆聲道:“唉!曲江一別,哪知是如此遭遇。今日竟成了伯友的俘虜?!?p> “明赫,別如此想,今日你我兄弟在此重逢,乃是天意?!鄙蚩∪收f道,“可否勸說這些弟兄放下兵刃,我保證不亂殺一人!”
曲毓煥點了點頭,轉(zhuǎn)身對著那群滿心戒備又心中慌亂的三百余人說道:“諸君,這位是辛未科甲榜十七的舉子,現(xiàn)為神武軍靖安營虞侯。大家都放下兵刃,我曲某人在此作保,定使大家無憂。”
“曲驛丞,以你一人之命可能保我三百余人性命?若是我等放下兵刃,神武軍對我等屠戮到時又該如何?”曲毓煥說完之后,被圍眾人之中顯然是一話事人的家伙開口說道。
曲毓煥抿了抿嘴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時沈俊仁問道:“閣下何人?所任何職?”
“在下楊亢,忝為定難軍弓營指揮使。”那人面不改色的回道。
沈俊仁說道:“楊指揮使,可記得此人?”說著便將王厥喚了過來“此人王惟均,先前乃定難軍步都都頭,幾個時辰前也曾在此安營,只是爾等前來將其驅(qū)逐?!?p> 楊亢仔細看了看這人,似乎被自己驅(qū)逐的那支隊伍確有這個人,這時王厥說道:“楊指揮使想必是貴人多忘事。昨日哺時,我等好不容易在此安營準備吃食,卻被你等強行驅(qū)離。我可記得你端的那碗干飯可就是我的?!?p> 王厥這樣一說倒是讓楊亢想了起來,兩日沒進食只顧著逃命的自己看見有一伙人竟然準備好了吃食,于是二話不說就仗著自己隊伍強勢把對方驅(qū)趕了,而后自己變端起一碗干飯吃了起來。果然,最能讓人記住的還是饑餓。
“你怎么成了神武軍?”
王厥一嘆說道:“我等被驅(qū)離后,闖入了一所村莊,結(jié)果被虞侯率領(lǐng)的神武軍擊敗。蒙虞侯不棄,我等百余人便欣然加入。楊指揮使,讓爾等弟兄放下兵刃,虞侯乃有信之人,一諾千金。”
王厥說完,剛剛反正過來的一百余定難軍士卒也勸了起來,只聽那個說:“吃了老子的飯,還不信老子的話嗎?”
又聽一人說道:“當初還給了老子一巴掌,是怕老子還回去嘛?”
“媽的,先前不是各個豪橫?如今怎是如此卵蛋?”
……
最后就在這反正過來的定難軍士卒苦口婆心的勸導下,這三百一十八人都放下了兵刃,讓一旁的沈俊仁喜笑顏開,忍俊不禁。
“多謝將軍救命之恩!”剛剛處理完這三百余人的歸降事宜,原本被關(guān)押在村中祠堂的三老來到了沈俊仁面前千恩萬謝。
剛剛歸降的楊亢在一旁不耐的說道:“我等在此雖有叨擾,但并未害爾等性命,只是為了周全將爾等暫拘于祠堂,也沒為難爾等,何至于此?”
這話頓時讓三老有些尷尬,要說起來這些人來到村里確實沒做惡事,相比于之前那一百多流匪,這四百余人可以說得上是善人了。
“老伯,我等至此還是多有打擾,稍后我等便會離開。村里若有損失,便由我等賠付既是?!鄙蚩∪试谝慌哉f了話語,三老連稱“不敢”后離去,沈俊仁卻對楊亢說道:“楊指揮使,若有外人不請自來你家中,恐怕楊指揮使也不會和氣吧!百姓有怨言,抱怨兩句,我等當受的?!?p> 楊亢聽聞點了點頭說道:“沈虞侯所言甚是,是在下失禮了。等會在下會去尋三老,若村中有所損失,我等一力承擔?!?p> “楊指揮使稱我‘伯友’便是。剛才所言就見外了,既然你已率部歸降我軍,我等自為一體,若此地有損失,也是我來負責?!鄙蚩∪市χf道。
楊亢聽后欣然一禮說道:“伯友兄豪氣云天,我楊佑之愿與伯友兄義結(jié)金蘭,不知可否?”
“固所愿也!”沈俊仁一聽也是大喜過望,從剛才楊亢在這些定難軍士卒中的威望,以及其在此處不擾民的舉動,這人也是一個豪杰,若能與此人結(jié)拜,這三百余人就算是真真屬于自己的了。
村內(nèi)的大麥場內(nèi),一張桌子面朝東方升起的旭日,桌上面擺放著香爐,香爐上插著三炷香,香爐前是兩碗酒,而沈俊仁與楊亢則在桌前跪下,齊聲說道:“皇天在上,厚土在下。今日我沈俊仁(楊亢)在此結(jié)為異性兄弟,不求榮華富貴,只愿患難與共,今此立誓,同生共死,如有違約,天地不容!”
二人說完,只見沈俊仁拔出佩劍,楊亢拿起佩刀,將各自的手掌劃破,讓新鮮的血液流入酒碗之中,然后二人將酒碗交換,仰頭一飲而盡,在場圍觀的士卒齊聲吶喊。
“哈哈……”
沈俊仁和楊亢兩手緊握面對著眾人,只聽沈俊仁說道:“從今日起,在場諸人俱是一體,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謹遵虞侯之令!”在場眾人單膝跪地莊重的大聲喝道。
一場儀式結(jié)束,太陽也升了起來,在場的的每個人都洋溢著喜悅之情,在眾人的心中這朝陽也代表著一個美好的未來。
“義兄,這位是蘇浚蘇深道,靖安營副指揮使,乃我母親族人。”剛才結(jié)拜互換庚帖時,楊亢比沈俊仁大五歲便為兄,沈俊仁則為弟。
蘇浚急忙見禮道:“見過楊指揮使!”
“不敢!”楊亢為人謹慎,自知雖然已經(jīng)是沈俊仁的義兄,但是面對沈俊仁身邊的諸如蘇浚這樣的親信,還是得保持謙恭比較穩(wěn)妥。
沈俊仁又給楊亢說道:“義兄,這位你已相熟,王厥王惟均,曾是定難軍步都都頭,先暫為我營步都都尉,待回大營整編完成后,并可成一員戰(zhàn)將?!?p> “王都尉,先前多有得罪,還望海涵!”楊亢知道先前的做法很不地道,也接著這個機會向王厥示好,畢竟以后還要在一個帳下效力。
王厥也是聰明之人,見此急忙說道:“楊指揮已是虞侯義兄,且我等又同為虞侯效力,自是袍澤,前端之事不必掛懷!”沈俊仁見此也笑呵呵拍了拍王厥的肩膀,他很看好這個家伙,作戰(zhàn)也是勇武,為人也精明,如果以后用的好,隨著自身的強大,這家伙是可以如蘇浚一般獨領(lǐng)一軍的。
沈俊仁接著介紹道:“這位是曾壯曾健之,步都都尉,彬州良家子,只可惜經(jīng)年災荒不幸淪為流民,曾跟隨流民軍襲擊小弟塢堡,被小弟擊潰后加入鄉(xiāng)勇,為人勇壯,不善言辭,尤其善使橫刀。”
“見過楊指揮使!”曾壯還是如往常一般訥言,只是堪堪一禮。
楊亢見后卻贊道:“真乃壯士矣!”此言一出曾壯急忙再施禮道:“謝楊指揮使!”
“這位是徐涇河,字季川,乾州人氏,弓都都尉,箭術(shù)超群,可使三石強弓,是原西京軍弓手,前日剛被我發(fā)掘提拔而來?!?p> 楊亢聽著沈俊仁的介紹也是一驚,問道:“可是西京軍金雕營出身?”
“稟楊指揮使,在下原金雕營弓手,因得罪上官被編遣至乾州軍中效力,蒙虞侯賞識,方能有此功業(yè)!”徐涇河從來沒有隱瞞自己的出身,只是沈俊仁先前并不在軍旅之中,所以對于什么金雕營之類的根本不曉得是做什么的。
沈俊仁只是以為和自己一樣起個好聽的名字,此時聽到楊亢如此說方才知道金雕營原來就是西京軍的神射手訓練基地,如果類比后世那不就是狙擊手營?
“羅志長,字伊武,騎都都尉,小弟的鄉(xiāng)人,馬戶出身,其先祖曾先后隨太宗、高宗、世宗、景宗北伐,屢立戰(zhàn)功,乃是家傳的騎術(shù),就是不好讀書,于是小弟便給其取了個字,讓其有空多讀讀書。”
沈俊仁對于羅志長很是無奈,其一身騎術(shù)十分高超,騎兵用兵也有幾分能耐,作為鄉(xiāng)人,沈俊仁很希望其能將來獨領(lǐng)騎兵作戰(zhàn),只可惜這家伙不愛讀書,也就會寫自己的名字。
“伯友,騎兵之道,存乎一心。有些時候靈活的處置,比書本上的死理要有用的多”楊亢聽后倒是有自己的見解,于是對沈俊仁勸說道,這一番說辭頓時讓羅志長感激涕零,他實在是不愛讀書。
沈俊仁聽后也是若有所思,但還是說道:“伊武,書可以不讀,但字得會!這樣吧,從今日起,每日需習得十字,往后我會讓來瑞前去查看?!?p> 最后走到沈俊宇面前說道:“這是小弟的族弟沈俊宇,字來胥,先為小弟親衛(wèi)隊率?!?p> “來胥見過兄長!”沈俊宇恭敬的向楊亢行禮,他心里想道:作為五哥的義兄,那就是自己的兄長,理應重視。
沈俊仁繼續(xù)說道:“這位義兄已經(jīng)熟識了,曲毓煥,字明赫,丹州人氏。此外,我營中還有金鎖關(guān)關(guān)丞李麰,字來瑞,耀州人氏;營都虞侯何煦,字伯溫,原州人氏;步都都尉沈俊和,字順之,也是小弟的族兄;弓都都尉秦凱,字安和。目前加上兄長的部卒應有一千一百九十六人,堪為我軍千營規(guī)模?!?p> 楊亢對于沈俊仁介紹的情況銘記于心,只等待回到金鎖關(guān)后與大家再多多熟識,這時只聽沈俊仁說道:“義兄,按照我軍新的編組,千營下設兩營,還請暫且屈就我營指揮使可好?”
“佑之既已入軍,自當以軍令為尊,虞侯委任,怎敢棄之?”楊亢的表現(xiàn)和反應還是讓沈俊仁心中一喜,這位結(jié)義兄長自己真的是沒有看錯。
楊亢說完走到蘇浚身旁,那里從一開始就留著一個空位,其實在場眾人也都知道,蘇浚雖然是副指揮使,但那是靖安營之前只是掛著千營的名號規(guī)模也就一營,這次回去之后肯定得整編成兩營,蘇浚必是一營指揮使。
此時場地正中央只有沈俊仁一人,沈俊仁看著周圍刀槍齊整、甲胄鮮明的士卒大聲吼道:
“稍事整修,開拔回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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