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愚蠢
阿福的嘴里向外冒著血沫,但被面罩遮掩,無法滴落。
要死了啊。
他無比清楚的明白。
沒有人比暗乃武更清楚如何殺死一個人,因為本身實力不足,所以他們學(xué)了不少“歪門邪道”。
比方說,將尸體刨開,仔細查看里面內(nèi)臟與骨骼的情況。
什么是心,什么是肝,什么是肺,從哪里下刀不會被骨頭卡住,怎樣的角度又最為合適。
將這一切總結(jié)起來,便成了暗乃武的殺人術(shù)。
哪怕是絕世強者,只要時機和部位恰到好處,就算是一根繡花針也能要了他的命。
人,就是如此脆弱。
所以,活著便顯得更加艱辛。
幸運的是斷骨沒有插入心,不幸的是斷骨卻插入了肺。
死亡的時間,稍微延緩了一些。
可惜,大概無法去親眼見證美惠出嫁的模樣了。
但在死之前,至少要完成自己的本分!
所以,還不能倒下!
這一刻,阿福將精神凌駕在肉體之上,讓這具殘破的身軀,發(fā)揮出常人難以想象的力量。
他再一次抓起一把雪塞入口中,掩蓋了呼出的熱氣。然后看準(zhǔn)時機,又一次猛沖出去!
因為在燃燒著生命,所以前所未有的快,遠超了他的極限。
如撲火的飛蛾。
“終于來了嗎?”泰平還是無法提前感知對方的位置,只能等阿?,F(xiàn)身才能做出反應(yīng)。明明是殺手,卻全無殺氣,還真是詭異。
但憑借過人的反應(yīng),即使是處于被動,泰平的速度也完全碾壓了對方。
他再一次抓住了對方的手腕,阻止了對方的突襲。
明明已經(jīng)突破了極限,明明已經(jīng)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速度,但還是如此輕描淡寫的就被擋住了。
阿福心中苦笑,這就是天才嗎?
常人眼中的極限,對他來說其實再普通不過了吧。
老天可真是不公!
“交出解藥,饒你一命!”泰平冷冷說道。
對方除了特別的隱藏手段,其他方面都是稀松平常,眼下他深受重傷,就算自己不動手,只怕他也堅持不了多久。
阿福掙扎了兩下,卻毫無作用。那雙沉穩(wěn)的手仿佛是鉗子一般,剪斷了他翻盤的全部希望。
“我給你解藥,你不能殺我!”
泰平皺了皺眉頭,沒想到對方出奇的“好說話”,可以忍受如此傷痛的人,不該如此軟弱。
要?;ㄕ袉??
但他卻毫無辦法。
劍心的毒讓他不得不妥協(xié)。
他松開了對方:“說到做到……別想搞鬼!”
“知道了!”阿福的聲音有些嘶啞,他伸手入懷,顫顫悠悠的掏出一個瓷瓶,遞了過來。
泰平剛要接過,但似乎是因為傷勢過重,阿福一不小心,竟失手把瓷瓶掉在了地上。
阿福蹲了下去,看似要撿瓷瓶,卻用手撥開了積雪,伸入了土層之中。
雖然還只是初冬,但土壤也不該如此松軟。
那下面有東西,是他一早便埋下的。
泰平變了臉色,果然有陰謀!
一根繩子被阿福從地下拽了出來。
繩子?
繩子能干什么?
繩子什么都干不了。
但這并不是繩子,而是拉索。
眼淚沒由來的從阿福眼角滑落,他不想死,如果可以,他還想要在這痛苦的地獄里繼續(xù)掙扎下去。
但有些事情,即使付出生命,也要去完成。
要將我的份一起活下去啊,伙伴們!
雖然像懦夫一樣的哭泣,他的手卻如勇士般堅毅!
拉索被抽出,引發(fā)了早就設(shè)置好的機關(guān)。
巨大的震動帶起刺耳的鳴響,驚起了無數(shù)飛鳥。
愚蠢手中的松鼠也驚慌失措的竄回樹洞之中,那只肥厚的手掌中只剩下一些食物的殘渣。
“唉?!庇薮绹@了口氣,站了起來。他又肥又壯,就像一個肉球。
臉上的肉肥厚無比,連眼睛也被擠成了一條細線,整個人看上去又呆又笨。
他天生就是胖子,即使整日饑腸轆轆,也瘦不下來。人人視他為怪胎,就連他的父母也認(rèn)為他這般詭異的肥胖,是吞吃了家里人福氣的原因。
我們貧苦,就是被你這個妖怪所害!
所以他理所當(dāng)然的被拋棄了。
又在機緣巧合之下,被暗乃武的老大撿了回去。
“難得在亂世中見到如此福相之人,帶回去當(dāng)個討喜的人也好?!?p> 如果不討喜,是不是就會被再次拋棄?
所以他故意做一些蠢事,逗的大家哈哈大笑。
久而久之,愚蠢就成了他的名字。
但他其實一點也不蠢,看上去呆傻,卻有一顆靈性十足的心。
同類無法感受到,反而是動物才能體會。
就比如剛才的松鼠。
“阿?!懒藛??”愚蠢看著響聲傳來的方向,有些傷感。他拋下手中的食物殘渣,拿起了放在一旁的武器。
巨大無比的斧頭,快有兩米多長。
也只有他這般體型,才能使得了如此壯闊的兵刃。
他一步步的走向事先預(yù)設(shè)好的地點,站在道路的中央,如山一般動也不動。
幾個呼吸之后,他突然笑著問道:“丑陋,你說,下一個死的是你,還是我?”
低沉的聲音從樹冠中響起:“應(yīng)該是你。作為暗處的存在,我存活的幾率會很大。明明是殺手,偏偏要正大光明的去攻擊……愚蠢,你還真是愚蠢?!?p> 愚蠢露出一個憨厚的笑容說道:“你也一樣,說話依舊是這么狠毒。丑陋之所以丑陋,不僅僅是因為你的外貌,這毒舌也是原因之一?!?p> 說著他摸了摸自己圓混混的肚子,頗為無奈的說道:“而且我這個樣子,就算想隱藏身形,也沒有能遮擋我的樹木吧。”
“哼!”丑陋依舊沒有現(xiàn)身,不知躲在哪里說道:“如果你死了,記得死前要做好自己的工作?!?p> “恩,放心吧?!?p> 空氣沉默了一會,丑陋的聲音再次響起:“阿福那家伙雖然靠不住,但他絕對會完成自己的使命。現(xiàn)在的拔刀齋,一定也是傷痕累累,我們并非全無勝算,你也許……并不會死?!?p> 愚蠢笑了:“這算是安慰嗎?”
“阿福已經(jīng)死了,能說話的人又少了一個,我不想再失去更多。”丑陋停頓了一下說道:“你認(rèn)為是安慰的話,那便是了?!?p> “哈哈,能得到丑陋的安慰,我應(yīng)該是第一人吧?這樣一來,我的干勁也涌上來了啊?!?p> 大斧在他手中如同玩具般輕巧,揮舞出一個漂亮的花招。
一片雪花飄落,被鋒利的斧刃斬成了兩半。
不知何時,天空中開始飄落起零星的雪花,看上去有越來越大的趨勢。
一個人影出現(xiàn)在遠處,愚蠢握著斧頭的手更緊了。
那是一個少年,漆黑的頭發(fā)隨風(fēng)飄舞,眼神如刀般鋒利,邁著堅定的步伐緩緩走來。
并不是拔刀齋。
愚蠢一愣。
但對方雙耳處滲出的血跡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
不論他是誰,他都曾與阿福交戰(zhàn)過。
何況,這怒火沖天的劍氣更是一目了然。
愚蠢那顆靈性十足的心,感覺到了無比的恐懼。
他想逃,卻依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有些事情,即使再怕,也不能退縮。
責(zé)任,義務(wù)還有羈絆。
雖然說穿了一文不值,卻是他活下去的動力。
愚蠢便是如此的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