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星漢長歌

　　李肅正趕上了大秦的一輪齊射。

　　轟！

　　轟！

　　轟轟轟！

　　嗡——

　　刺耳的轟鳴連串炸裂，

　　耀眼的白光如雨點般砸來！

　　緊接著，戰(zhàn)艦護甲發(fā)出令人牙酸的震顫聲。

　　艦體一陣劇烈的顫抖，李肅和聞笛彼此攙扶著才沒有摔倒在地。

　　緊接著，前窗外光芒漸暗，濃煙肆虐，

　　赤紅的焰團鋪頭蓋臉的壓下！

　　此時，李肅眼前的寬闊玻璃已經(jīng)變得玲瓏剔透，

　　霎時將無窮無盡的炮火毫無保留地展現(xiàn)了出來！

　　劇烈的震顫中，

　　指揮艙重新升上艦橋。

　　一陣機栝聲響，艙室的四壁、地板盡數(shù)折疊，

　　艙室立刻變成了艦橋上的指揮臺，

　　忙碌的人群重新出現(xiàn)在下方。

　　艦橋之上，人聲鼎沸。

　　數(shù)百塊淡藍色的懸浮屏幕環(huán)繞著艦橋，

　　通訊曹、

　　參贊曹、

　　作戰(zhàn)曹、……

　　各個部門都忙得焦頭爛額，

　　人流潮水般地在大廳中涌動。

　　作戰(zhàn)中的通訊干擾難以避免。

　　這時正是一輪齊射的間歇，

　　人們發(fā)狂地跑動著，

　　將一條條命令傳遞出去。

　　“甲號主炮充能完畢！”

　　“丁號充能完畢！”

　　“戊號充能完畢！”

　　僅存的三座射兵炮塔傳來通訊，

　　艦橋上霎時安靜下來，再沒有一個人說話。

　　一道蒼老而堅定的聲音從李肅后方響起，

　　“開炮！”

　　“是！”

　　負責三座炮塔的通訊兵異口同聲，

　　“開炮！”

　　嗡——！！

　　響亮、

　　震撼、

　　奪魂攝魄的電流聲響徹全艦，

　　從人腳底下，直竄天靈。

　　三道白光齊出，將所有人的視野盡數(shù)淹沒！

　　“閉眼！”

　　李肅只感覺到一雙枯老的手蓋在他眼前，

　　燒上眼眶的灼熱感霎時被緩解了不少。

　　片刻之后，

　　李肅回過頭去，

　　看見一張溝壑縱橫的老臉。

　　盧照，大夏冀州艦隊指揮使，

　　軍銜已是車騎將軍，

　　相當于藍星的中將。

　　其子更是迎娶了李肅同父異母的三皇姐，是李氏王朝的皇親國戚。

　　按常理來說，

　　周錚是不可能派他來護送自己的，

　　特別是三皇姐一家也在東都事變中慘死，

　　盧照的兒子孫子盡數(shù)遇難。

　　再加上老將半生戎馬，

　　軍事能力堪稱當世少有，

　　這不真成了給李肅護航了嗎？

　　李肅頓覺蹊蹺：

　　‘但是，我們依舊落入了敵軍包圍。

　　難道說……’

　　這邊，盧照卻是先開了口，

　　“你怎么又回來了！

　　……唉，罷了！

　　下一輪齊射要來了，

　　你快去那邊坐著吧，

　　記得把安全帶系好！”

　　他的口氣相當不客氣，

　　但是那種長輩的語氣，

　　李肅也不好分辨。

　　他懵懵懂懂地點頭稱是，

　　走到一邊的交椅上坐下。

　　聞笛也立刻跟了過來，低聲問道，

　　“殿下，剛才是不是盧照慫恿你離開的？”

　　“嘶……你說什么？！”

　　李肅瞬間被點醒。

　　盧照話中好像確實有這層意思。

　　但無奈的是，

　　他的大腦確實被大秦的脈沖擊傷，

　　一些細枝末節(jié)的事情根本回憶不起來。

　　‘……難道盧照真有問題？！’

　　李肅的思考被接踵而至的炮火轟鳴打斷。

　　轟！

　　轟！

　　轟！

　　爆炸聲震耳欲聾。

　　艦橋下方，

　　好幾個士兵被強勁的震動沖擊，

　　撲倒在地。

　　李肅座下交椅是固定在艦橋上的，

　　此時正隨著艦船瘋狂地震顫！

　　他的眼前，數(shù)百團焰團鋪天蓋地，

　　赤紅的汪洋波瀾壯闊，

　　驚得他雙手不由自主地握緊！

　　右手一暖，

　　聞笛的小手被他抓在手里。

　　但是，從左手傳來的異樣，令他完全無暇顧忌姑娘紅到耳根的俏臉。

　　——那是兩冊裝訂在一起的書。

　　視野被炮火光芒淹沒前的最后一秒，

　　李肅只來得及看清書脊上的兩行篆字。

　　左邊是：《風華錄》，

　　右邊是：《山海經(jīng)》。

　　轉瞬之間，幾行大字裹挾金石之氣，

　　如同刀砍斧斫一般，

　　直蓋過滿眼炮火，出現(xiàn)在他的眼前：

　　……

　　【風流人物，紅顏白首】

　　【不過我王盤上一顆子】

　　【禹貢九書：《風華錄》】

　　【綁定成功】

　　……

　　【千里江山，仙蹤神獸】

　　【只是我王膝前一張枰】

　　【禹貢九書：《山海經(jīng)》】

　　【綁定成功】

　　……

　　【王權者李肅】

　　【歡迎使用星漢長歌】

　　【當前綁定典籍數(shù)：2】

　　【任務，開啟】

　　【棋子庫，開啟】

　　【棋枰，開啟】

　　‘……系統(tǒng)？！’

　　金手指雖遲但到。

　　李肅還來不及點開任何界面，

　　眼前的焰團已經(jīng)盡數(shù)散去，

　　系統(tǒng)立刻直觀地展現(xiàn)在他眼前。

　　首先映入眼簾的，

　　就是盧照手拄長刀，

　　屹立于艦橋上的背影。

　　他的身側出現(xiàn)了一個閃著絳紫色光芒的面板：

　　【盧照，字耀之】

　　【精銳，一星】

　　【帥（武威）】

　　【統(tǒng)帥：82】

　　【智力：66】

　　【政治：64】

　　【關系：敵視，不可操控】

　　【人物小傳：（略）】

　　【——《風華錄》】

　　‘……果然！’

　　李肅盯著【敵視】二字，狠狠罵到：

　　‘老匹夫！’

　　什么皇親國戚，

　　什么李氏同黨！

　　都是扯淡！

　　這個盧照，

　　根本就是自己的敵人！

　　‘……怪不得我那便宜舅舅敢讓他來護送，

　　說不準兩人已經(jīng)達成了某種協(xié)議，’

　　李肅暗想，

　　‘他哪是來護送的，

　　這根本就是來監(jiān)斬的吧！’

　　他越想越氣，

　　但總有一件事情想不明白。

　　“……為什么呢？

　　他為什么這么做呢？”

　　這時正是大秦炮擊的間隙，

　　李肅的低語被聞笛聽得清楚，立即問道，

　　“殿下，你是在說什么為什么？”

　　“哦哦，沒什么，

　　……你給我等一下！”

　　李肅本來只是想搪塞她，

　　誰知一轉頭，直接驚了個大呆。

　　聞笛那顆歪著的小腦袋旁邊，

　　正浮現(xiàn)出一個閃爍著赤金色光輝的面板：

　　【聞笛，字飛聲】

　　【超稀有，一星】

　　【相（捭闔）】

　　【統(tǒng)帥：72】

　　【智力：90】

　　【政治：42】

　　【關系：歸心，可操控棋子】

　　【人物小傳：（略）】

　　【——《風華錄》】

　　‘……這是什么情況？

　　開局贈送的初始人物，

　　親王府屬下，從六品上文學官，

　　但基本上被不學無術的正主當作侍女使喚的小丫頭，

　　竟然是超稀有SSR，

　　竟然是……

　　——吾之子房？！’

　　李肅兩眼發(fā)直，

　　一把抓住對方雙手，

　　“……軍師！

　　軍師救我??！”

　　聞笛俏臉紅透，一時大窘，

　　“殿下……你不用這樣……”

　　正說著話，

　　背對兩人盧照忽然抬起手，

　　極不自然地揉了揉耳廓。

　　聞笛警覺地捕捉到，

　　立即壓低了聲音，

　　“殿下說的

　　‘為什么這么做’

　　是說誰？

　　……是不是他？”

　　纖指流過掌心，

　　李肅察覺到那是一個繁體的“盧”，

　　頓時神色一凜，低聲道，

　　“你早知道了？”

　　聞笛點點頭，

　　“殿下，請附耳過來?！?p>　　李肅把頭靠了過去，

　　耳中一涼，

　　立刻多了一件金屬物件。

　　“殿下，這是‘靈犀’，

　　可以直接用意念溝通，”

　　聞笛清麗的聲音忽然從心里響起，

　　只是比起本人來，稍顯呆板。

　　“……你懷疑我們這邊有竊聽器？”

　　“盧照特別指出讓你來這邊的交椅上坐，

　　肯定有所圖謀?！?p>　　聞笛一陣見血地道，

　　“……殿下，長話短說。

　　主力艦隊都是盧照的冀州兵，

　　我們把握不住。

　　能夠可以信任的，

　　只有一分艦隊的馮勝！”

　　“什么！？

　　……那你的意思是？”

　　“殿下一會兒可以表現(xiàn)出非常地心神不寧，

　　堅持要再次離開前線。

　　但是，本艦的太空閥已經(jīng)損毀，

　　你可以直接讓馮勝來接。”

　　“嘶……會不會太明顯了？！

　　而且，如果路上再次被擊中可怎么辦？”

　　“這點我倒是可以保證不會發(fā)生，

　　但一時很難說清。

　　飛聲只能請殿下相信我的判斷了?！?p>　　聞笛抿嘴笑笑。

　　“嗯，我信！”

　　李肅重重把頭一點。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更何況是新人的第一張SSR，

　　斷然沒有不信的道理。

　　再加上……

　　‘這個梨渦淺笑，

　　我能兌水喝三天！’

　　聞笛的臉蛋無聲地泛紅。

　　她正要說些什么，卻忽然一怔。

　　嬌軀一扭，直接伏在李肅肩上，

　　朗聲笑道，

　　“殿下可真會開玩笑！”

　　李肅一愣，旋即恍然。

　　余光里，

　　盧照冷冰冰的目光正射來。

　　老將一聲冷哼，

　　粗糙的手指伸進耳朵里扣了兩下，

　　就大步下到艦橋上去了。

　　“他發(fā)現(xiàn)了？”

　　李肅心中驚道。

　　“沒有吧，

　　咱們這么一鬧，

　　應該讓他以為是自己的‘諦聽’壞了，”

　　聞笛紅著臉整理了一下衣服，

　　坐回原位繼續(xù)說道，

　　“殿下不宜耽擱。

　　雖然沒到燃眉之急，

　　但我估計薊城號的護甲破損，

　　很快要超過百分之七十了！”

　　聞笛的話音剛落，

　　只聽見艦橋下一個傳令兵朗聲道，

　　“報告盧指揮使！

　　薊城號戰(zhàn)列艦基礎護甲損失超過百分之六十五，

　　請指示！”

　　“嗯，之后的不必匯報了！

　　我心中有數(shù)，”

　　盧照表情陰鷙地點點頭，

　　又是抬頭向著指揮臺上看了一眼。

　　‘是在看我？

　　……他急了，難道他還想活命！

　　老雜碎！’

　　李肅一邊罵著盧照，

　　一邊又驚嘆于聞笛的才能，

　　‘這丫頭，真不簡單！

　　頭腦聰明，又知兵，

　　作為白嫖人物簡直完美！

　　……非要說有什么缺點的話，

　　嗯，就是小了點……’

　　如此想著，

　　聞笛略顯窘迫的聲音從心底響起，

　　“殿下……靈犀對心聲的收錄，

　　可是不加選擇的哦。”

　　“呃……抱歉！”

　　李肅雙手合十，誠懇道歉。

　　打破尷尬的，

　　是大秦的下一輪齊射。

　　夏軍艦隊并非坐以待斃，

　　而是一直在進行機動。

　　但是大秦高超的測算能力，

　　讓這種掙扎失去了意義。

　　刺兵彈頭再次在薊城號的身側炸響，

　　李肅看著自己的雙腿，

　　已經(jīng)被劇烈的起伏變成了四條。

　　他毅然解開了安全帶，

　　艱難地起身。

　　“殿下，不必如此！”

　　聞笛驚叫道。

　　“哼，演戲不演全套，

　　那還有什么意思？”

　　李肅平展雙臂，

　　掙扎到了指揮臺邊緣。

　　這里距離艦橋地面足有兩米多，

　　他吞咽了一口吐沫，

　　向下看了看忙碌的人群，

　　然后在絢爛的火光中，縱身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