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沂水長岸傾百世

19.舊人相憶

沂水長岸傾百世 麟奇 3605 2023-08-17 18:07:22

  院中落座的人早已聽聞院外動靜,一個個端正自己的姿容,停下交談?wù){(diào)笑,想要裝作毫不在意的樣子卻又忍不住往院外瞟。

  那道窈窕纖細(xì)的影子慢慢靠近,院內(nèi)此刻寂靜無聲……

  陳曉雨斜眼瞥門外地上映出來的人影,悄悄側(cè)身同周覓清說話:“覓清姐姐,那長公主就快到了!”

  “嗯?!?p>  周覓清低眉端坐,并沒有和其他人一樣悄悄注視門外,一副一點都不在意的樣子。

  “……”

  門外的腳步聲愈加清晰,緊緊勾著院內(nèi)眾人的好奇心,有些人甚至連伸長脖子了都不自知。

  宮傾郡終于出現(xiàn)在眾人眼中。

  一時間,各種復(fù)雜的情緒將這個院子填滿,倒吸冷氣的聲音不可避免地響起……

  紫白色裙裳,墨色發(fā)髻,琥珀色眼眸,花容月貌,裊裊娜娜。

  當(dāng)真是,秀色掩古今,荷花羞玉顏。

  這群世家公子娘子一時間竟是忘了禮儀,只直直地看著宮傾郡從自己面前走過,直到她走上上座,他們才反應(yīng)過來,一齊起身行禮。

  “長公主千歲!”

  宮傾郡拂拂手坐下:“都請起吧?!?p>  “是。”

  眾人重新落座,院中恢復(fù)平靜。

  而那些所謂波瀾不驚的表面,實際上正在盡力掩藏著這之下的驚濤駭浪……

  “何家娘子。”

  何心內(nèi)心還在不斷復(fù)盤昨日她和宮傾郡的偶遇,冷不丁被這一聲叫回神。

  “長公主?!焙涡淖叱鲎唬献娜斯ЧЬ淳吹匦辛藗€禮。

  “現(xiàn)下人已來齊,這詩會可否開始?”宮傾郡很是客氣地問,時刻注意著自己的舉止言辭,盡量想塑造一個溫文爾雅的長公主形象。

  人已來齊?

  何心往斜前方看了一眼,隨即直身:“當(dāng)然?!?p>  她輕拍雙手喚道:“詩會開始?!?p>  早已等候多時的舞姬們紛紛進(jìn)入院中,樂器聲也一齊響起,各種茶水和精致的吃食也被婢女端上桌幾。

  銀鈴舞動輕紗裙,樂聲婉轉(zhuǎn)纏人心。

  眾人假似欣賞舞樂,實際上卻時刻小心留意著上座宮傾郡的神情。

  拋開這陣子和都沸沸揚揚的傳聞不說,光是那個長公主的身份,便足夠他們費盡心思去揣摩她的每一份表情了。

  宮傾郡自然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都會被許多人小心“關(guān)照”著,心下無奈,面上卻不能顯山露水,淡定端起自己的茶杯就要喝茶……

  忽然,一道目光短暫地在她身上停留一瞬。

  她放下茶杯看過去,卻恰巧和剛剛就坐的云非幕對上視線……

  云非幕因為今早有事,等趕到的時候,宮傾郡已經(jīng)走在前面了,所以這算是二人第一次碰了個照面。

  在外院的時候,他在人群中小心翼翼地注視著那抹身影,心中難以平靜,好似無數(shù)蝴蝶在心中撲騰翅膀……

  宮傾郡朝他微微點頭示意,后者亦然。

  偷偷觀察宮傾郡的眾人:哦,原來他倆認(rèn)識。這樣看來,宮宴那日的傳聞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詩會前半段流程和往年一般,飛花令、投壺、猜字謎……有人一心玩樂,也有人在觥籌交錯中察言觀色。

  但是后半段,便不再和以前一樣了……

  …………

  “也就是說,諸位需通過抽簽,解開簽上詩迷,方可知道該去往的下一個地點?!焙涡恼泻羧撕妥约阂黄鹉蒙虾炞有χf,“這期間也可能會遇到別人,想要判斷此人是否與自己一組,則需要通過簽子上的暗號來驗證一番了。”

  “最先到達(dá)終點的便是今年詩會頭籌?!?p>  眾人聽聞,有些躍躍欲試,紛紛抽了簽,交談的聲音一下就嘈雜起來……

  一個衣著富貴的公子笑著說:“哈哈哈,今年我一定能奪得頭彩!”

  他身旁的另一個公子拿了簽道:“誒!就你肚里那點墨水,這還是讓給我吧!”

  “你們都囂張個什么勁?去年奪冠的于二小姐還在呢!”一個儒生打扮的男子靠近他們,“雖然去年只是她們那些閨中小姐參加詩會,但是于二小姐的博學(xué)多才在和都可是人人皆知的!”

  “要是能和于二小姐組隊就好了……”

  “是啊,和都中哪家公子不仰慕于二小姐?不僅出身名門,才華橫溢,還長得如此美麗標(biāo)致。”

  “誒誒我說……”一個身材略微矮小的男子湊近道,“你們不想和長公主一隊嗎?”

  “雖然長公主的確麗質(zhì)天成、花容月貌……但是,那股子清冷,看起來還真是難以接近……”

  “你別說,小爺我就喜歡那樣的!”

  一位身穿湖藍(lán)色長袍的男子“唰——”地打開手中折扇搖了搖道:“越是看起來難以接近,就更讓人有征服欲。”

  “你這話可小聲些,別讓人聽到了,治你一個大不敬。”

  “誰能治我罪?我害怕那些?”那男子自信滿滿的模樣,語氣里滿是不屑,“我可是于家長子,誰敢治我罪?”

  “是是是,于大少爺?!毙び我话汛钤谀悄凶蛹缟?,面上帶著笑意,眼睛笑瞇著,有些像偷腥的老鼠,看了看四周,已經(jīng)沒剩下幾個人了,“其他人都已經(jīng)出發(fā),我們再不出發(fā)可就真的要當(dāng)?shù)踯囄擦?。?p>  “肖表哥!”于旌回頭,朝那男人笑著打趣道,“每次你都悄無聲息的,配上這雙眼睛,有時還叫人有些發(fā)怵。”

  肖游原本要打開折扇的手緊了緊,旋即在于旌頭上輕敲一下道:“莫要尋我開心,走了?!?p>  于旌“哎喲哎喲”地笑鬧著,說知道了。

  他長臂一呼,身后便跟著一群不著調(diào)的公子哥,一同吵吵鬧鬧地出了院子……

  敏秀園一處納涼的涼亭內(nèi)。

  宮傾郡雖然也跟著抽了簽,但無意和他們爭那頭彩,于是便自個尋了個無人的角落,坐下悠閑悠閑地賞景喝茶……

  她閑適地倚著背靠,喝著上好的茶,看著面前的湖光秋葉,詩興竟是油然而發(fā):“秋風(fēng)起兮白云飛……”

  “草木黃落兮雁南歸?!毕戮湓姳涣硪坏缆曇艚由?,惹得宮傾郡懶懶抬眼,看向那人……

  “見過長公主?!敝芤捛逭驹谕ね?,身若扶柳,微微福身朝她行禮。

  “周丞之女,請起?!睂m傾郡示意她進(jìn)來同坐。

  周覓清讓自己的婢女留下,自己進(jìn)入亭中坐下,低眉看著自己面前奉上的茶,端起品了一口道:“君山銀針,味道上佳?!?p>  “呵呵?!睂m傾郡輕笑兩聲,招呼著小宮女退下,亭中便只剩她們二人。

  她裝模做樣地再端起茶杯品了一口:“我不如阿瀾那般精通茶道,不識這是何種茶葉,只知道這茶入口毫香鮮嫩,滋味醇厚?!?p>  “精通不敢當(dāng),略知一二罷了,長公主謬贊?!?p>  周覓清的語氣不咸不淡的,輕輕瞥了面前人一眼。

  “阿瀾在生氣啊?”

  宮傾郡不裝了,眼尾眉毛都耷拉著,看起來像是一只祈求原諒的小貓:“阿瀾別生氣嘛,你喜歡這茶嗎?我差人給你送去?”

  周覓清額角抽抽:這人,就知道裝可憐……

  “阿瀾哪敢生長公主的氣?”

  “啊……”宮傾郡拖長聲音,故意用可憐巴巴的語調(diào)講話,“阿瀾,三年前不告而別是我的錯,但是我那不是事出突然,急著去邊疆嘛……”

  “阿瀾……”

  宮傾郡故意拖長聲音。

  周覓清看她一眼,雙唇一抿,泄氣了……

  算了,就當(dāng)作是原諒那張偉大的臉好了……

  她嘆了口氣,肩膀都垮下來:“行了,我沒生氣。”

  “原諒我了?”宮傾郡雖已勝券在握,但仍然嘴欠地要問。

  周覓清看她那樣,十分無語:“嗯?!?p>  宮傾郡笑著說:“還是阿瀾最好了!”

  “過獎?!敝芤捛鍩o奈。

  伸手將桌上精致的糕點移到周覓清面前,宮傾郡邊擺邊說:“方才在院中我就察覺到一道輕飄飄的視線從我身上掠過,我就猜是你?!?p>  “長公主真是厲害?!敝芤捛鍥]有感情地附和她。

  宮傾郡看她一眼繼續(xù)道:“當(dāng)年我本想和你好好道別,誰知邊疆線人來信得急,那人回去的路上又遭人暗算,事態(tài)嚴(yán)峻,于是我便連夜收拾著走了?!?p>  “但是我記得我走時趁夜深翻入你房內(nèi)留了張字條,不知你可有看見?!?p>  周覓清頓了一下,神情復(fù)雜地盯著她,緩緩開口:“你……翻進(jìn)來的?”

  “是啊?!?p>  “從窗翻進(jìn)來的?”

  “呃……對。”

  “你走時可記得關(guān)窗?”

  “這個……我不記得了……”

  宮傾郡神情僵住一瞬,嘴角抽了抽,有些大事不妙的感覺……

  “呵,難為你還給我留了字條,長公主當(dāng)真是重情義啊……”周覓清冷笑一聲繼續(xù)道,“九月秋露寒涼,也難怪我吹了一夜冷風(fēng),臥病于床月余?!?p>  宮傾郡:“……”

  “阿瀾……我不是故意的?!?p>  …………

  要說二人往事,那還得追溯到四年前……

  四年前,宮傾郡正好在南方游歷。某日,她恰巧出城,就在城外樹林內(nèi)遇到了被劫匪們團團圍住的周覓清一行人。

  彼時,周覓清一人躲在馬車內(nèi)。馬車外,地上有幾具尸體,余下的四名侍衛(wèi)身上傷痕累累、滿是血跡。

  周覓清悄悄掀開車簾一角,看著外頭人多勢眾的劫匪和已是強弩之末的侍衛(wèi),心中涌上源源不斷的無望。

  “今日……我便要命隕于此了嗎?”

  聽著馬車外刀劍碰撞的聲音、肉體被利刃刺穿的聲音、歹徒的猖狂笑聲……馬車內(nèi),周覓清不敢出聲,只是低低嗚咽著,手顫抖著從坐墊底下摸出一把匕首……

  “父親、母親……阿瀾,絕不會任人擺布?!彼粗前逊褐獾呢笆?,眼淚滴落,濺落在匕首上,更顯刀劍無情,“只是,阿瀾可能要先你們一步走了……”

  “父親、母親……對不起……對不起……”

  周覓清流著淚呢喃著,舉起手中匕首就要刺向脖頸……

  “車內(nèi)可是周丞府上之人?”

  突然,一道清麗的女聲響起,叫停了周覓清手中的匕首。

  “我、我乃周丞之女,閣下何人?可否一助?”周覓清喊話時聲音都在顫抖,喊得撕心裂肺,哭得一塌糊涂,“若能救我一命,我自會傾盡全力報答閣下!”

  馬車外的那個女聲再次響起:“哈哈,好說好說。”

  與此同時,那群劫匪的頭頭大喊:“你個丫頭片子逞什么能?看你姿色不錯,爺考慮考慮還可以把你……”

  后面的話他沒能說出來……因為,他死在了宮傾郡的劍下……

  刀光不過一瞬間。

  又是一陣兵荒馬亂的廝殺,周覓清感覺有人護(hù)在馬車周圍與人搏殺,血濺開來的聲音如此清晰地震響她的腦顱……

  似乎已過了百年,又似乎沒有那么久,只是一瞬間——馬車簾被一只沾染鮮血的手輕輕掀開……

  “姑娘,已經(jīng)沒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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