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青梅排骨(二)
那盤丁采買從未見過的新菜“青梅排骨”在桌上放了下來。
紅燒的豚肉同泡制過的青梅之上裹著濃稠的琥珀色醬汁,其上還撒著零零散散的白芝麻,在凈白瓷盤的襯托下,遠遠看去,色、香、味這三個字光“色”一字就足夠挑起人的胃口了。
待到那盤“青梅排骨”被放下之后,一股有別于尋常紅燒豚肉的味道頓時撲面而來,香味直往鼻子里竄。
看來這一盤菜不止“色”字出挑,連香味都一樣。兩人所在的食案臨近飯館門口,經(jīng)過的行人自是極容易聞到他們這里菜的香味的。這廂菜才放下,便有兩個經(jīng)過的行人停下腳步,探頭望了進來。
“這豚肉的味道怎做的這般香?這是什么菜式?”
不等丁采買開口,張采買便道:“自個兒吃的,不賣的。”
聽到“不賣”時,經(jīng)過的行人大失所望,嘀咕了兩句“這般香的菜式怎的不賣”便搖頭失望的走了。
才來得及從筷箸筒里取了筷箸出來的丁采買瞥向張采買:“老張,你心眼怎的這般小?因著方才的事報復我呢!”
打開門來做生意,張采買那一句話同趕客有什么區(qū)別?
張采買卻斜了他一眼,道:“溫小娘子是要安排進公廚的,可不能留在你這小飯館里給你做掌勺師傅?!?p> 進了這路邊小飯館當掌勺師傅,做得好了,那是背后的東家,也就是丁采買賺錢,落到掌勺師傅手里的能有幾個錢?又不是溫小娘子自己的飯館!
再者說了,于溫小娘子這等還不曾及笄的姑娘家而言,去于月錢上不會有苛扣的公廚顯然更穩(wěn)妥些,也省得與那些市井的三教九流之徒打交道了。
因著心悅趙司膳,張采買愛屋及烏,對溫明棠倒是真的有幾分當侄女看待的,自是不會叫她在丁采買這里吃虧。
看著張采買的護短,丁采買搖了搖頭,倒也沒有惱怒:他這小飯館也不過是副業(yè)而已,自不會因著一兩道菜得罪張采買這個同行。
打消了借溫明棠這道菜攬客的想法,丁采買夾了一筷豚肉入口。
只一入口,丁采買便忍不住點頭說了起來:“唔,好吃!豚肉做的極好!”
他這一咬,肉便自骨頭上分離開來了。如此好分離,自是做的不柴,偏這豚肉不止不柴卻又不爛,咀嚼細品起來恰到好處!味道倒是當真應了他的要求甜口為主,酸口為輔,酸與甜兩味的把握上也分毫不差。不過甜發(fā)膩,也不過酸生澀,酸甜得宜這一點便直接將膩口的味道減的只剩三分,最絕的是此一道青梅排骨細嚼起來竟還有股青梅的果香味……如此,倒是將剩下的三分膩味也除了個干凈……
丁采不住嘀咕:“唔!好吃!若是能留下來給我做掌勺師傅就好了……”
食客分多種,有人是個悶頭干飯的,有人卻是如丁采買這等喜好邊吃邊評點一二的。
聽得丁采買一張舌頭“做兩份工”一邊吃一邊評,那廂夾了塊豚肉送入口的張采買頗有些費解:真真不知道丁采買那張舌頭是如何做到邊吃邊說的。。
評點了一番的丁采買又“騰”地一下起身跑去了后頭廚房,不多時,便端著兩大碗米飯小跑了出來,同張采買一人一碗,兩人又舀了幾勺里頭的粘稠的醬汁,翻拌了起來。
這名喚青梅排骨真真是少有的夏日吃也不會膩的酸甜口的肉菜了,酸甜的醬汁裹著米飯入口真是絕了!
看著面前一粒米都不剩的大白瓷碗,丁采買打了個飽嗝,下意識的看了眼外頭的日頭:眼下其實還早,才用過早食不久,他來的時候本也不餓,原本是準備隨便用兩口菜點評一番的,哪知……
對面的張采買也不比他好到哪里去,比起他一張嘴擅品鑒,張采買顯然是個嘴乏的,只是抬了抬下巴,指著叫兩人吃的精光的盤子同飯碗,問丁采買:“如何?”語氣中的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我便說月柔不是那等吹噓之人!能叫她夸五分的,起碼也有八成的功底,溫小娘子叫她夸成了十分,手藝必是個相當厲害的。”這一盤青梅排骨讓張采買徹底放了心。
就這手藝,哪個能挑出刺來?
張采買覺得溫明棠這國子監(jiān)公廚廚娘的位子十有八九是穩(wěn)了。
不止張采買這般覺得,丁采買亦是如此覺得的,他不住點頭,道:“我回去就同老姜說,就這等手藝,怕是連虞祭酒那等渾身長刺兒的都挑不出毛病來!”
一席話說的溫明棠忍不住莞爾。
眼見女孩子做事爽快,廢話也不多,丁采買更是滿意,臨離開前忍不住又問了她一番:“我這小飯館的掌勺師傅工錢其實也是不少的……”
話未說完便被張采買打斷了:“得了!老??!你這小飯館夜間可是有那等吃醉酒的食客鬧事的,溫小娘子這般俏生生的模樣,混跡在那等醉酒的食客之中,你覺得可行?”
一句話堵得丁采買啞口無言,忍不住悻悻道:“那倒是……誒!罷了,張采買,你同我去見老姜吧!”
張采買點頭,跟上丁采買走了兩步,回頭又問溫明棠:“溫小娘子眼下在哪里落腳?我這里事情辦完之后便去尋你!快的話,今日便能定下來!”
溫明棠道:“我眼下住在趙司膳阿兄的食肆里。”
一句話聽的張采買當即冷笑著來了一句:“那食肆哪是趙大郎的?分明是月柔的!”說罷搖搖頭,不等溫明棠接話,只對她囑咐了兩句“路上小心”便跟著丁采買走了。
……
未來“前途”定下大半,溫明棠也松了口氣,出門隨便尋了個食肆草草吃了幾口午食便向趙記食肆走去。
回到趙記食肆時,正是午時飯點的時候,比起昨晚零零散散的幾個客人,今日趙記食肆的生意倒是略好了些,整個堂里約莫有一半的桌子旁坐了食客。
溫明棠還來不及細看,便見劉氏一撩簾子從簾后跑了出來,當著一眾食客的面便開始干嚎了起來:“我好心收留這沒爹沒娘的,卻不成想收留出個賊骨頭來了,我這是造了什么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