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撕夜》碰撞《簡單愛》！
第二天，李濤睡眼朦朧地坐起來，鄒明已經(jīng)在拍他家大門了。
李濤尋思著老媽不是下崗了嗎？怎么半天沒給鄒明開門。
穿上衣服到客廳一看，他立馬明白了。
桌子上放著一碟腌黃瓜幾疙瘩豆腐乳，一個大白饅頭和冒著騰騰熱氣的稀飯。
老媽雖然答應的很好，但是她又怎么舍得讓兒子去扛養(yǎng)家重擔？
可是老媽在紡織廠上了半輩子班，讓她徒手抓飛梭那沒問題，別的專業(yè)技能她真不會。
除非去干小時工、給人抹盤子擦碗、照顧老人孩子，她沒有其他可以選擇的余地。
想到中午老媽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家，還要給他做飯，李濤抓起一張白紙在上面寫了幾行字，重重地壓在盤子底下，然后闊步走向防盜門。
門外，鄒明靠在一邊粉墻上，月牙下巴扛起來：“搞雞毛呢，半天才開門。”
李濤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你急什么，大長一天，網(wǎng)吧還能跑了？”
鄒明臉上本來寫著“無聊”倆字，聽他這么一說，頓時變得眉飛色舞起來，狠狠拍了李濤肩膀一下：“我就說你小子會那么乖去圖書館打工？還不是騙盧阿姨的！”
“我沒有騙她?！崩顫凉M臉愜意，“臨時起意換個打工地點罷了，但是我媽要是問起來，你就咬死了說咱們今天去圖書館了?！?p> “牛逼?！编u明豎起大拇指，壞笑著說：“我反正今天非得看看你是怎么在圖書館打工的?！?p> “走?！?p> 李濤跳下臺階，鄒明緊隨其后。
留在餐桌上的那張紙，寫著兩行龍飛鳳舞的楷書——“老媽，我和鄒明去圖書館打工了，中午不回家吃飯，您自己把稀飯饅頭熱一下吃了，不用管我們?！?p> 打小吃老媽的用老媽的，可是并沒有機會補償她，鳥雀尚且回哺，以后的人生，您只管享受。
……
正陽路，池城一條有名的商業(yè)街。
在還沒有開始“創(chuàng)文”的這個年代，一間間低矮的平房，雜亂無章地占領(lǐng)著這條街的各個角落，門面裝潢雜色糅陳，簡陋破舊，非常有礙觀瞻，時代感卻強烈。
服裝店、音像店、早餐店、理發(fā)店并沒有明確劃分開來，第一眼印象就是臟亂差。
每家每戶都整一個大喇叭，來回循環(huán)播放叫賣聲，要么就流行歌，阿杜的《撕夜》跟周杰倫的《簡單愛》攪合在一起，那叫一個吵。
見慣了高樓大廈，鋼鐵森林，重回2002年的正陽路，李濤有些不認路了。
二十年前，自打老媽下崗，他就再也沒有出去玩過。
所以留在他印象里的正陽路，反倒是一副現(xiàn)代化圖景。
摩天大樓、精裝寫字樓里晃動著衣履光鮮的白領(lǐng)階層，四車道大馬路兩邊，不存在低于二十層的建筑。
高檔咖啡店、奢侈品成衣店、鞋帽店、音樂會所取代了老街印象。
雙腳踩實地面，李濤只覺眼前時光飛速流逝，幻覺一般，流過耳畔。
“干嘛呢？”
被人推了一下，李濤幡然驚醒。
鄒明掏半天褲兜，終于掏出兩塊錢。
李濤回過神問：“那個‘萬種風情’錄像廳還在嗎？”
“在??！”鄒明走到旁邊一家包子鋪，在臨街攤位上買了一塊錢倆肉包，另加兩杯豆?jié){，遞給李濤一副，擠眉弄眼地說：“你該不會是想……”
李濤把吸管插進豆?jié){里，猛吸一口，很是回味地說：“這不明擺的事？我昨天跟你說過衛(wèi)星鍋就是財路的，這點聯(lián)想能力都沒有你就瞎長這么大了?！?p> “欸？這豆?jié){怎么是涼的！”
“廢話，凌晨人家就榨好了，你撅個大屁股睡到9點，能不涼嗎？”鄒明吐槽。
李濤斜眼看去，發(fā)現(xiàn)包子店柜臺上確實放著一個豆?jié){機，但不是后來帶自動封杯功能的那種，功能單一落后。
“加個溫控單片機、電熱絲就這么難？”
鄒明呲溜了一口豆?jié){，半噎著說：“你牛逼你給他整整。”
話說出口鄒明立馬就后悔了，他回想昨天下午，發(fā)小修衛(wèi)星鍋時的姿態(tài)、眼神，那種換了個人似的感覺，那種渾身放光的牛逼樣兒，鄒明無法形容。
感覺就是，現(xiàn)在這個李濤就跟脫胎換骨了似的，以前是他帶著李濤玩兒，這從今往后倆人地位就得顛倒顛倒了，跟大佬說話不能再那么隨便了。
不過，李濤并沒有絲毫介意，而是呲溜著豆?jié){，吧唧著嘴往前走去。
……
風情萬種。
四個歪歪扭扭、故意營造出某種意境的霓虹字，熄滅了燈光。
一個高瘦男子染著黃毛，爬下梯子，落地看見有兩個高中生，手里端著豆?jié){杯。
“看片??？”
其中那個沒戴眼鏡的小孩兒問：“《哈利·波特與魔法石》有嗎？”
黃毛男子叫羅小明，是這家“風情萬種”錄像廳的老板，屬于這個時代經(jīng)營灰色行業(yè)比較有能耐的高人。
他這家風情萬種別看賣相不咋地，但是生意興隆，而且每次掃黃打非他都能平穩(wěn)度過。
其實2002年池城已經(jīng)開了好幾家連鎖電影院，甚至連3D放映廳都有了，但是小錄像廳還能活著。
那是因為啊，VCD、DVD只在一些收入條件比較好的家庭出現(xiàn)，普通老百姓想看個電影想追求電影里頭的臨場感，還是要么電影院要么錄像廳走起。
但是羅小明哪是放正經(jīng)電影的，他那錄像廳外淺里深，內(nèi)部四通八達，每天賓客如云，絡繹不絕，大家都是奔著外國生活片來的。
誰有那閑工夫看什么哈利波特？
再說了，魔法石這片子，年初才在各大院線上映，槍片兒碟托人搞好久都沒搞到。
羅小明撓著眉梢，一臉嫌棄地擺了擺手：“沒有，小孩兒一邊玩去?！?p> “《侏羅紀公園3》呢？”
李濤想找個垃圾桶把紙杯扔了，瞅半天沒看見垃圾桶，只好學鄒明直接扔地上。
挺不習慣的，就跟當街撒尿被人看見差不多尷尬，仔細一看，地上垃圾挺多的，也不差他一個，并不存在誰看不起誰不守公德的現(xiàn)象發(fā)生。
顯然，羅小明也是見怪不怪，沒把當著他的面，隨地扔垃圾的倆人拽起來打。
他看李濤不依不饒的，就皺著眉頭想了想說：“3沒有，2有，看嗎？”
李濤搖搖頭：“不看，有《本能》嗎？”
“啊？”
鄒明一臉惶恐地看著李濤，心想這是可以當街討論的話題嗎？！
“呃……”
羅小明顯然也沒有想到一個小孩兒能這么直白，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有是有，就是不能給你看?！?p> “為什么？”李濤一臉不解。
黃毛走過來把一包綠箭口香糖，塞進了李濤上衣口袋里：“小老弟，回家吃糖去吧，那種片子不適合你，等你毛長齊了再來?！?p> “哈哈?！崩顫齽兞藗€綠箭口香糖嚼起來，眼里閃過一抹精明的光，“不跟你逗著玩了老板，其實我是市少年宮科少組的，最近有一項小發(fā)明。”
“恭喜你啊，快走吧，我還要做生意?！绷_小明轉(zhuǎn)身要走。
“這小發(fā)明你要是不感興趣，我可找別人了，到時候直接錯過一個億，別哭?！?p> “你愛找誰找誰?！绷_小明嘴上這么說，身體很誠實，扭了過來，一臉不爽地瞪著李濤：“你什么小發(fā)明，你知道我干嘛的嗎？還跟我侏羅紀公園3，信不信我找個大象腿的妹妹把你壓得腸子都出來，讓你知道什么叫恐龍。”
“艸，真勁爆?！编u明在旁邊流著口水，滿臉希冀。
李濤看了他那逼臉一眼，不由地搖了搖頭：“你不就是放黃……”
羅小明急忙張開兩條胳膊在他臉上擺：“小王八羔子你瞎說什么呢！想挨揍你說話?！?p> “不，我不想挨揍，就是想和你做生意?！崩顫J真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