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清兵入關
時間來到四月初九。
這時候,長城沿線的明軍衛(wèi)所已經(jīng)基本完成易幟,從明軍搖身一變成了大順邊軍,并且擔負起守衛(wèi)長城的職責。
不過更換的僅只是旗號。
這些衛(wèi)所軍的處境并沒有變。
各個衛(wèi)所的將領仍舊是富得流油,
基層軍官和軍戶過的仍舊乞丐都不如。
大順朝廷說是要給軍戶重新劃分土地并減免歷年積欠的佃租,但是說了快半個月也不見有官員過來督辦,軍戶們盼得眼睛都穿掉。
不過,這些衛(wèi)所中并不包括密云后衛(wèi)。
因為密云后衛(wèi)的軍戶已經(jīng)分到了土地,積欠的佃租也減免了,最重要的是原本騎在軍戶頭上作威作福的指揮使和指揮同知已經(jīng)被大順軍鎮(zhèn)壓。
所以整個密云后衛(wèi)從上到下顯出一等全新的氣象。
對于密云后衛(wèi)的軍戶來說,這是翻天覆地的變化。
但是對于李巖來說,卻不過是撤軍途中的順手而為。
撤軍經(jīng)過密云后衛(wèi),李巖出人意料的下令就地駐扎,進而對密云后衛(wèi)的衛(wèi)所展開了鐵腕整治,這一停就是五天。
李巖這一停,密云衛(wèi)的軍戶是高興了。
但是李友和谷可成他們倆卻是急壞了。
這天一大早,兩人又來到指揮使衙門。
“右軍師,主上又譴飛騎催促我們了?!?p> “是啊,右軍師,我們趕緊回北京吧?!?p> 面對李友跟谷可成的催促,李巖卻仍舊不為所動。
“不急,再等等?!崩顜r若有所思的道,“從密云后衛(wèi)到北京不過兩百余里,騎兵急行軍一個晝夜便可以趕到,來得及?!?p> “不是,右軍師你到底在等什么?”
李友一攤手說道:“這都已經(jīng)等了五天了?!?p> 李巖道:“事到如今我便告訴你們吧,我在等崇禎。”
“什么,等崇禎?”谷可成險些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急赤白臉的道,“崇禎這會還在燕山喝西北風呢,怎么可能來密云衛(wèi)?”
“不,你們錯了。”李巖幽幽說道,“我一直有種預感,值此鼎革之際關外的建奴絕不會袖手旁觀,所以在我們大順與建奴之間必定會有一場大戰(zhàn),現(xiàn)在這種預感就更加強烈,吳三桂的降而復叛肯定與建奴有關?!?p> “右軍師你說的沒錯,所以主上才要御駕親征山海關?!?p> 李友用力一擊節(jié)又道:“因為主上要親征,所以才讓右軍師你回去與他會合,主上的身邊不能沒有右軍師你的出謀劃策啊。”
“主上定的發(fā)兵日期是四月十三,來得及?!?p> 李巖擺擺手,又說道:“我能預見到大順軍與建奴之間必有一場空前的大戰(zhàn),崇禎一樣能預見,所以我嚴重懷疑他就是在等待這個機會。”
“什么意思?”谷可成已經(jīng)聽出些別樣的意思。
李巖沉聲道:“我是說,當初崇禎在朝陽門潰圍之后,沒有南下也沒有東進,而是出人意料的北上昌平,就是因為已經(jīng)預料到我們會與建奴開戰(zhàn),所以才會選擇北上昌平進而鉆進燕山以暫避我大順軍的鋒芒?!?p> 谷可成說道:“然后等到我大順軍與建奴開戰(zhàn)再行南返?”
“對?!崩顜r重重點頭道,“這時候,我大順軍主力已經(jīng)跟隨主上盡聚山海關,北京城乃至于整個河北就必然守備空虛,崇禎也就可以從容南下江淮!之前我一直看不清,但是這兩天從頭仔細梳理,卻終于想到了這一層?!?p> “這不可能,右軍師你是在說笑吧。”李友險些就跳起來,“崇禎能看這么遠?能有這等神機妙算的本事?”
谷可成卻道:“所以右軍師在這等他?”
“對。”李巖再次重重點頭,又說道,“如果我的推斷沒錯,那么崇禎就一定會南返,而且就在這幾日內。”
“崇禎真的會南返?”
這下,李友也變得不淡定了。
這次出兵追索崇禎,他們三個被搞得灰頭土臉。
李巖身為主將固然難逃責罰,可是李友和谷可成身為副將也一樣沒好果子吃。
所以,如果能在逆境中翻盤,如果能在密云后衛(wèi)抓住崇禎,就足以將功補過,他們仨不僅用不著挨處罰,反而能記一功。
“會!”李巖十分篤定的說道,“崇禎一定會來!”
“還是不對,不對?!惫瓤沙蓞s又道,“右軍師,從察哈爾草原返回關內可選的長城豁口足有四個,就算不走之前的片石梁,崇禎也犯不著走古北口吧?還有黑石堡、慕田峪這兩個豁口可選,他為什么非要走古北口?”
“因為古北口好走?”李友愣愣的道。
“你說反了。”谷可成道,“正因為古北口好走,他才不走?!?p> “不,是谷將軍你搞反了?!崩顜r微微一笑又道,“換別人,肯定不會走古北口,也不會走片石梁,而只會在黑石堡及慕田峪二選一,但是崇禎這個人一定會反其道而行之,他一定會選古北口入關!他一定會的!”
谷可成和李友對視了一眼,都有些意動。
從朝陽門潰圍到北上昌平,再到鉆燕山,再到出人意料深入察哈爾草原,崇禎這個人似乎真的很熱衷于反其道而行之。
當下李友道:“那就再等兩天?”
“中,那就再等兩天。”谷可成沉聲說道。
李巖接著叮囑兩人道:“兩位將軍,讓將士們務必在山谷內再堅持兩天,這兩天千萬別生火造飯,以免泄露行蹤,崇禎此人謹慎得很。”
“是!”李友、谷可成肅然應諾。
……
此時,在盛京(沈陽)。
以叔父攝政王濟爾哈朗、多爾袞為首的旗主貝勒們已經(jīng)齊聚外朝崇政殿,今天將要討論一件大事:是否發(fā)兵山海關!
六歲的福臨坐在龍椅上,不時回頭看看身后的珠簾,
聽到珠簾內一聲環(huán)佩響,便又趕緊回過頭正襟危坐。
在紅色丹墀下,分坐左右的則是濟爾哈朗和多爾袞,至于其他幾位旗主、貝勒則只能夠站在兩側參與議政。
比如說已經(jīng)六十多的代善,也只能夠站著。
至于固山額真、甲喇章京、梅勒章京啥的,更是連進大殿的資格都沒有,比如說鑲黃旗巴牙喇纛章京鰲拜,就只能守在大殿外等消息。
關于是否發(fā)兵,在場的旗主貝勒分成了兩派。
以多爾袞為首的主戰(zhàn)派認為應該發(fā)兵,而且應該征發(fā)國內所有的青壯年,除了留下一部分軍隊守衛(wèi)盛京外,其余軍隊當傾巢而出。
支持多爾袞的,有他自己的正白旗,多鐸的鑲白旗還有羅洛渾的鑲紅旗。
而以濟爾哈朗、代善為首的保守派則認為應該謹慎,最好觀望一段時間,支持這邊的有濟爾哈朗的鑲藍旗、代善的正紅旗再加上豪格的正藍旗。
局面又變成了三旗對三旗,幾乎成了去年爭奪汗位的翻版。
于是濟爾哈朗、多爾袞還有幾位旗主貝勒便不約而同的把目光投向福臨身后的珠簾,等著這道珠簾后的女人發(fā)表意見。
因為這個女人是福臨生母,滿清圣母皇太后。
福臨掌握的正黃旗、鑲黃旗事實上都是這個女人在拿主意。
只要這個女人支持某一派,局面立刻就變成了五旗對三旗,壓倒性多數(shù)!
“叮!”伴隨著一聲環(huán)佩響,珠簾后面響起一個悅耳的聲音,“哀家以為我大清還是應該勇于開拓,這也是太祖太宗立下的規(guī)矩。”
多爾袞的臉上便立刻流露出一抹笑意。
他早就知道珠簾后的女人一定會支持他。
去年爭奪汗位的時候,多爾袞和豪格各獲得三個旗的支持,局面相持不下,眼看就要內訌的時候,多爾袞果斷退而求其次,轉而支持福臨繼位,使得原本與汗位爭奪毫無關系的福臨瞬間成了滿洲國的大汗。
所以作為福臨的生母,這個女人就一定會投挑報李。
圣母皇太后布木布泰已經(jīng)表態(tài),也就意味著正黃旗、鑲黃旗也跟著表了態(tài),多爾袞獲得了五個旗的支持,已經(jīng)是絕對多數(shù)。
作為出兵首倡者的多爾袞當仁不讓的成了領兵統(tǒng)帥。
位次還在多爾袞之上的另一位叔父攝政王濟爾哈朗,則被留下來鎮(zhèn)定盛京。
多爾袞當即下令征發(fā)滿洲所有十六歲以上、五十歲以下的壯丁,克日集結,同時給科爾沁蒙古、察哈爾蒙古及土默特蒙古下發(fā)征召令,命令各部會同出兵。
隨著汗命的下達,建奴的戰(zhàn)爭機器便迅速開動起來,一車車的糧草輜重提前向著遼西前線輸送,一隊隊的女真壯丁從各個聚居點向著盛京匯聚,還有八旗蒙古以及八旗漢軍的兩百多個牛錄也迅速集結,東亞上空瞬間被戰(zhàn)爭的陰云籠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