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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說人癡

夢說人癡

姬無知 著

  • 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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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2-06-19上架
  • 91784

    已完結(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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掃街

夢說人癡 姬無知 2798 2022-06-18 23:24:56

  這一篇文字其實是言不及義的,因為寫作與構思成型的時間已相去甚遠,而時間總能淡化一些事,好在這不見得定會淪為壞處,比如時間也會淡化傷疤,消釋痛苦。

  前年,我去一座陌生的城市打工,做一名喪葬行業(yè)的銷售員,公司主推產(chǎn)品為冥幣,兼做花圈。我的工作不復雜,目標客戶很明確,只要誰家的門口掛起了白燈籠或是鞭炮聲沒日沒夜的吵人,我便知道我有錢可掙了。說實話,我簡直愛死那吵人的鞭炮聲了。當然我不可能挨家挨戶地去掃街,打聽誰家里的老人什么時候嗚呼哀哉,然后向他推銷冥幣和花圈,無論他再怎么需要,這都過于冒昧。所以我只好找到愿意鋪貨的批發(fā)商或零售商,由他們將我的產(chǎn)品帶去千家萬戶。

  說關于我的工作的事,你可能會膩煩,但是,不要以為我的工作與你沒有關系。春節(jié)、清明、中元等節(jié)日上墳,你多多少少就會購買我們的產(chǎn)品,而我,很可能就是間接收取你所付人民幣的人。

  我所從事的工作算不得體面,甚至身邊的朋友見到我,會覺得晦氣,可是我一直很開心,因為我問心無愧。我干了一年還多五個月,每個月初,我都會自掏腰包買下一箱冥幣在偏僻的路口或河邊焚燒。因為哪怕我的分銷商們再能干,也還會有一部分人不愿意買我的產(chǎn)品,那么他們死去的親人在地下很可能就會沒錢可花,你也知道,那樣不好。萬萬沒想到的是,我的這一舉動,竟然引發(fā)了一樁離奇的事,也是因為這件事,我才毅然決然辭去了那份工作,同時離開了那座由陌生剛轉為熟悉的城市。

  我不得不首先強調(diào)這件離奇的事有些瘆人,每次回想,都會后怕不已,甚至寫作的時候,手都在發(fā)抖。所以你要是個膽小的人,我勸你到此為止,不過套一句俗話,被嚇死的往往是膽大的人。

  那時我的住處較偏,在一個人煙稀疏的村子里面,隔壁就住著房東。住處離公司不遠,上下班便都是步行。通往公司的路上,有一條十米來寬的河,河上架一座石橋。每次過這座橋,我都有些害怕,因為橋比較窄,又沒護欄,而且我上班的第一天便聽說有人從這橋上摔下去淹死過,尸首都沒找到。害怕歸害怕,我走了一年多,什么事也沒發(fā)生。

  一年多四個月,一切都正常的很,可怕的就是最后一個月。我清楚地記得,那一天,那條路上換了一名清潔工,我之所以記得,是因為他實在和房東長得太像,以至于我問他和房東是否有血緣關系,不過他沒有答話。他一直盯著地面,將掃帚用力地劃來劃去,動作卻慢的出奇,當時他在橋面上清掃,可是橋上面根本就沒有任何垃圾。他實在無趣,我便懶得再搭理他,揚長而去。

  第二天,我又遇到了他,這不奇怪,他是新來的清潔工,可是他又在掃橋,這次他的動作更慢,力氣也小了很多,而且掃帚壓根就沒碰到橋面。我的天吶,這是個怪胎??!我心里這樣想。我踏了一大步,從他身邊走過去了,他的頭一動也不動,盯著地。

  如果不是好奇心強,我肯定不知道他的頭竟然會動,而且他還會笑,只是那笑著實令人惡心。我其時已經(jīng)走過橋十多米,我并沒有刻意回頭,只是覺得心中很多疑惑解不開,比如這村子里的人就那么幾個,以前何以從未見過,而且還是這樣古怪的人,又何以他將橋打掃得這樣仔細,而大路上的樹葉已經(jīng)堆積得可以躺下來睡覺了,再有他到底與房東會不會有關系。無數(shù)的疑惑牽引著我的頸項,我回頭了,我敢說如果再給我一次選擇的機會,打死我,我也不會回頭。因為他正在對我笑,沒錯,我回頭之前,他就已經(jīng)在那樣做了,他的笑來自地獄,他只把眼皮往下拉,嘴唇抿著,嘴角輕輕向兩邊扯,他在笑我,他知道我在想什么!他瞇著的眼就像兩片鋒利的刀片一下割破了我的肝膽。我轉過頭,落荒而逃。

  噩夢才剛剛開始。接下來的一個月,每次遇到他,都是在橋上,他的掃把沒有磨損,路邊的樹葉越堆越厚。他的頭也開始昂起來了,而且只要我路過,他就停止手上的活,露出他那來自地獄的微笑。你能想象每天被迫接受如此惡心的微笑是什么滋味嗎?讓我來告訴你,我簡直想一腳把他踹到河里去。

  我真的把他踹到河里去了,當然我是趁沒有人注意的時候才那么做的。事實上,我只是揚了一下腿,他往后一退,便掉了下去,所以我完全可以撇清關系。無論怎樣,第二天,他沒有出現(xiàn)在橋上,取代他的就是他取代的那位清潔工,原來之前那位清潔工只是請了一個月的假而已。

  噩夢結束了嗎?遠沒有,那位被我踹下河的清潔工淹死了。尸首是第三天找到的,我當天去上班路上就知道了,橋邊擠滿了人,我聽不清他們在議論什么,因為我的耳朵里只有一句話在回響,我殺人了,我是殺人兇手。我沒有去上班,而是折返回來反鎖了門,兩天沒有出去。那兩天恐怕是我這一生最漫長的兩天,我最怕有人敲門,甚至門外的腳步聲都像是催命符。

  該來的終歸會來,敲門聲不期而至,那是一個下午,太陽也快下班了。來人是我的一個同事,他是出于擔心來探望我,而他,可以說救了我一命。

  我把他請進屋,又關了門,屋里的味道顯然難聞,他下意識地用手扇了扇面前的空氣。他開口就說了我最討厭的話,可是無論他說什么,我可能都不會喜歡,他這個不速之客。村里前幾天淹死了人你知道嗎?我說,我當然知道。他說,你知道個屁,你都兩天沒出門了。我沒有回答,不過聽他的語氣大概還不知道兇手是我。他接著說,記得我跟你講過以前村里就有人從橋上摔下去淹死的事嗎?他頓住,我點點頭。他又說,他的尸體前天被找到了,可是不能辨認了,就送到了檢驗中心。

  哪怕你再了解我,也不會知道同事這番話對我有多么重要,他搬開了壓在我心臟上面的巨石,又給我吃了一顆定心丸,我像一個滿血復活的電競手了。臨別,他問我什么時候去上班,我說,你明天早上就能在辦公室見到我。

  晚上,我吃飯回來,碰到房東,他詢問我有沒有一些冥幣,他想從我這里買一點。按理來說,雖然我銷售冥幣,可是我并不直接與終端客戶發(fā)生交易,也沒有備貨,但是你知道我每個月初都要燒掉一大箱冥幣,所以我正好備了點。我拿給他一些,問他要做什么,他說,今天是他父親的忌日,燒一點給他花。他還備辦了一大桌的菜肴,擺在堂屋里面。我對這種傳統(tǒng)活動很感興趣,便跟房東確認我是否可以進屋看看,他表示沒問題。除了菜肴,香火也點了不少,往里,房東太太還在裁剪著白紙,大概也是為死人準備的。西墻上掛著裱好的黑白照片,我只是瞟了一眼。慢著,這個人,我見過,他太像房東,嚇,他是那個被我踹下河的清潔工,他那令人作嘔的微笑暴露了他的身份。我瞬間石化,挪不開腿,也轉移不了視線了。直到房東跟我說話,小伙子,死人像有什么好看的?我緩過神,吞吞吐吐地說道,老人家看起來年紀也不大??!房東說,是??!死的到時候只有五十歲,從橋上摔下河,淹死的。我再次愣住,不敢再聽下去,便出了來。房東拿著點燃的香跟在我后面,他把香插在我住所的門邊,又說,老人家生前就住在這間房子里吶!

  第二天早上,我準時趕到公司,遞交了辭職信,我拒絕再多干哪怕半天,薪水扣光光也罷。下午,我卷好鋪蓋,踏上了遙遠的列車。

  我與我的同事依然保持著聯(lián)系,前幾天,我跟他聊起這件事,他并不吃驚。他說,你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后一個,事情的癥結在于你的房東從不肯多燒一點冥幣給他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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