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出扶社稷,東新麒麟兒。
這是刻在麒麟巷巷口石碑上的一句話。這里的孫家曾經(jīng)出過一位了不起的先祖,據(jù)說此人五歲能吟詩七歲能作畫,十歲曉音律,不到及冠就金榜題名入朝為官。彼時王國正處危難之際,此人悍然出手挽大廈之將傾。時任元君為表其功績,親自提筆于朝堂之上寫下了這句話。百年來,東新孫氏上下無不以此為榮,特意將這句話刻成石碑,立于巷口以示眾人。麒麟巷這個稱呼也因此而來。
此時的蕭無憂正站在孫家府邸前,等待門房開門。
開門的依舊是那個熟悉的老翁,少年在心底松了口氣,幸好不是什么古靈精怪的小姑娘。
“老管事,今日貴府有書信一封。”說罷,少年畢恭畢敬地將手中書信遞了過去。
老翁接過書信,從破舊的錢袋子里拿出了兩枚銅板給予少年。
“辛苦啦年輕人,不如隨老朽往里走兩步,進去喝杯茶水?”
少年接過錢微微施禮,以急著去鐵匠鋪子幫工為由謝絕了對方的好意。
看著奔跑的少年,老翁滿臉笑意,眼中滿是年輕時的自己,人生最得意,莫過少年時。
可好心情卻并沒有持續(xù)多久。拆開信封,他的眉頭逐漸皺成一團。遙望元君城的方向,自言自語道:“樹欲靜而風(fēng)不止,何苦如此向逼?!?p> 話音剛落,老人身后走出兩人,一個高個兒男子和一個書童扮相的少年。該男子皮膚白凈,一道刀疤斜向里斬在鼻梁處,雙目緊閉,嘴巴上下的胡茬根根似針立。乍一看像個江湖游俠,氣質(zhì)浪蕩不羈。那個書童模樣的少年長相秀氣,一臉的書卷氣,這打扮與其十分相稱。
男子將手搭在書童的肩膀上,由其牽引著走路,就像把少年當(dāng)成了盲杖一樣。
他開口向老人問道:“城里來的信?”
老人沒有理他,而是將信塞到他手中。
對面立馬惱了,破口大罵道:“老不死的,不知道我沒法子看?你塞我手里干嘛?故意讓我難堪是不是?信不信我回天靁山找人來滅你?你個老......”
一連串的罵聲聽得身后經(jīng)過的下人們不敢抬頭,都裝作沒聽見的樣子加緊腳步遠(yuǎn)離此地。
書童模樣的少年似乎習(xí)以為常,滿臉無奈的看向老人。
老人連理都沒理口吐飛沫的男人,反而是滿臉歉意的對書童拱手說:“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
“不打緊不打緊,老家主您言重了。這是我分內(nèi)之事?!鄙倌觊_口,語調(diào)婉轉(zhuǎn)清脆。
男子的罵聲也因兩人的對話戛然而止,他轉(zhuǎn)過身去不再言語。
一道更加蒼老的嘆息聲在府邸深處響起,“唉,麒麟兒,我孫家的麒麟兒呦......”
火急火燎的沖進鋪子,少年卻發(fā)現(xiàn)大家早已到齊,就差自己一個人了。
在眾人的注視下,蕭無憂低著頭走到角落里,沒敢吱聲。
就如同在等蕭無憂似的,他前腳剛到,錢宏后腳就在二樓現(xiàn)身。朝下掃了一圈后開口喊道:“良辰吉日,有水不走,開工!”
底下伙計們也一齊喊道:“得嘞!開工!”院子里隨即熱火朝天地干了起來。
蕭無憂并不是錢宏的弟子,所以不能參與鍛造。他在這個組里的工作主要是些加水倒水,搬礦擦汗之類的雜活。
少年也不是沒懇求過掌柜收自己為徒,錢宏也不是沒給過少年機會,恰恰相反,給蕭無憂的機會簡直不要太多。只不過給他的測試,他一次都沒通過過,打出來的物件慘不忍睹,就連拉風(fēng)箱都掌握不好節(jié)奏。在多次嘗試后,雙方達(dá)成了“蕭無憂就不是塊鐵匠料子”的共識,少年也不再央求了。
興許是看蕭無憂可憐,錢宏并沒有把他趕走,而是給了他份打雜的活計。并且每月都會詳細(xì)的指導(dǎo)他一次,成與不成就看少年自己的悟性了。
此刻的錢宏左手持起火鉗,將要鍛打的鐵器在火爐中燒得通紅,然后把燒紅的鐵器移到了砧子上。旁邊的李九陽手握大錘,健碩的肌肉隆得老高,一下又一下地用力砸著,整個人揮汗如雨。錢宏左手翻動鐵料右手緊握小錘,用特定的擊打節(jié)奏指揮李九陽鍛打,同時用小錘給料子不斷修整邊緣。漸漸地,砧上方料有了樸刀的模樣。
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拇蜩F聲,呼哧呼哧的風(fēng)箱聲,火花四濺的砧子,藍(lán)紅相間的爐火,一旁的蕭無憂如癡如醉。少年在腦海里幻想著自己有朝一日成為主錘的樣子,不為別的,為了那翻倍的工錢也是好的啊,不知不覺間就喜上眉梢。
“無憂,擦汗!”錢宏在那邊喊他。
“哎!來嘍!”
......
夕陽西下,伙計們都陸陸續(xù)續(xù)的離開了,錢宏也去柳葉巷的酒館喝酒了。只剩下蕭無憂和李九陽兩個人在打掃鋪子。
打掃完畢,鎖好了門,李九陽伸了個懶腰,斜著頭說:“待會兒去后山玩玩?聽我爹說,這個時候的后山有好多藥材可以撿,還有人看見過珍稀草藥。咱倆去看看唄,碰到奇花異草沒準(zhǔn)還能賣幾個子兒,夠你好幾年的花銷了?!?p> 蕭無憂滿臉遺憾,搖著頭告訴李九陽說:“今天不行,陳大俠說要我去他家里,教我習(xí)武。”
李九陽呆了呆,捏了捏少年的臉頰問道:“蕭無憂,你莫不是腦子抽風(fēng)了,在調(diào)笑老子?你要習(xí)武?”
蕭無憂拍開對方的大黑手,挺了挺胸膛說:“李黑炭,你可別瞧不起人。別以為我打鐵不行,學(xué)武也不行!陳大俠就一定打的好鐵嗎?沒準(zhǔn)我是個練武奇才呢?等我以后練出了名堂,小心沒你好果子吃!”少年說完,還揚了揚拳頭。
“哎呦喂,就你?來來來,先讓老子永絕后患!別跑!”
兩個少年一前一后地跑在夕陽下,笑聲傳遍了整條巷子。直至兩人分別,李九陽才喃喃道:“要使勁兒學(xué)啊,蕭無憂?!?p> 隨陳溫儒進到院內(nèi),蕭無憂就看到了事先準(zhǔn)備好的大木桶,里面盛好了滿滿一桶水。他心里很納悶:難道習(xí)武之人每次練武前都要沐浴更衣?還是說練完之后出汗太多所以要及時洗?習(xí)武之人果然講究啊。
陳溫儒莫名其妙的看著少年,同樣在心里想到:希望待會兒他挺得住,不然就白費了我的藥材。
來到屋里,同樣空曠的房間讓少年感到很熟悉。陳溫儒示意少年坐在椅子上,開口道:“既然你能過來就說明真的下定了決心,那我就和你詳細(xì)講講什么是武道?!?p> 蕭無憂正襟危坐,不敢怠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