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魚怔怔的聽完這段完，突然好像不知道說些什么，只能倒上酒，繼續(xù)跟已經(jīng)好像醉了的楊程易繼續(xù)喝著。
“那她有回過你的短信嗎？”良久劉大魚才問。
“沒有。”楊程易搖搖頭。
“那她有談過戀愛嗎？”劉大魚繼續(xù)問。
“有?！睏畛桃c點頭。
“那你有談過談戀愛嗎？”劉大魚再問。
楊程易笑笑：“你知道的?！?p> “嘿嘿?！眲⒋篝~就莫名其妙笑了起來，不知道是笑楊程易，還是笑十幾二十年前的自己，畢竟有些人喝了酒，腦子里都是歡愉，而有些人喝了酒，腦子里都是回憶?！袄弦装?，你說一個人到底是有多愛另一個人，才能接受那個人和別人在一起之后，還能說想你，還能想著我可以再等等你，我愿意再等下去，你說他的心得有多疼?。俊?p> “是啊，但也不是吧。”楊程易還是繼續(xù)笑著說：“剛開始的時候那肯定疼，千刀萬剮，想到她和別人在一起，就如坐針氈，輾轉(zhuǎn)發(fā)側(cè)，像是要把自己撕裂成兩半。而后來呢，你再想到，她至少此刻一定是快樂的，是笑著的，就像曾經(jīng)和你有過的甜蜜的時光一樣，你就釋懷了。你就會發(fā)現(xiàn)啊，其實你愛她原本就是為了想給她快樂，讓她笑，但是你給了她什么呢，你只給了她冷落，讓她委屈。其實陪在她身邊的是不是自己已經(jīng)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知道她是快樂的，就夠了?！?p> 劉大魚聽著楊程易的話，時而點點頭，時而偏偏腦袋，好像懂了，又好像沒懂。楊程易懶得管他懂沒懂，自顧自又喝起了酒，他早就知道，有些到底別人怎么講都沒用，必須得把自己揉碎了，自己悟出來，才懂。
劉大魚當然沒那個把自己揉碎的機會了，畢竟孩子都上學了，但是這個小學生的父親還是像一個少年一樣，茫然的問了楊程易一句：“可是，愛不是相互的嗎？”
楊程易搖搖頭：“愛情是相互的，愛不是。”
“唉，你就又在那咬文嚼字?！眲⒋篝~嘆了口氣，跟著楊程易喝完一杯，隨后又好像想不明白的問：“其實我身邊也有你這種，一直不談戀愛的人，你說你們到底是在等什么，都是在等自己心里最深處的那個人嗎？”
楊程易癟癟嘴：“也不盡然，他們可能等的也不是誰回頭?！?p> “那是什么？”劉大魚好像對這個問題真的很好奇。
“他們可能吧，只是在等，和自己的回憶，和解的那天?！睏畛桃滋崞鹌孔影l(fā)現(xiàn)空了，給劉大魚遞出一個眼神，劉大魚心領神會開始到處尋找開瓶器。
他們好像說話的聲音太大了，在劉大魚尋找開瓶器的時候，楊程易看到隔壁桌的一個女孩子，撅著嘴巴對她的戀人說：“看吧，你現(xiàn)在如果不好好珍惜我，以后就會像那邊那些一樣，后悔都來不及的。”
男孩子立刻溫柔的抱住了她：“放心，我不會像他們一樣的，我知道怎么珍惜你，怎么愛你?！?p> 楊程易目光閃動，好像看到很多年之前，他和西子也是坐在這個位置，西子說，畢竟你是我男朋友，楊程易回答，我以后會好好當個男朋友。
劉大魚這時候終于打開了啤酒，給楊程易倒上一杯，繼續(xù)問：“那你呢，你在等什么？”
楊程易收回閃動的目光，接過酒杯一口飲盡：“但是有些回憶呢，是和解不了的。我在等什么啊？我在等西子啊?！睏畛桃追畔戮票瑳_劉大魚一笑，露出一口已經(jīng)并不潔白的牙齒。
楊程易醉醺醺的回到家躺在床上后，發(fā)過去了一條微信：“西子，我回成都了?！?p> 西子簡單的回答：“嗯。”
楊程易笑了，就握著手機，很快進入了他的夢里。
他夢見自己變成了一棵樹，身上長著很多小蘑菇。有一個最大的，藍色的還有點透明的蘑菇，還調(diào)皮的在他的樹干上爬來爬去。
情人節(jié)楊程易起了個大早，去花店自己選配了玫瑰，看著店家一支一支的插好。依然還是黃玫瑰。
“和老婆吵架了啊，情人節(jié)的還送黃玫瑰?！贝笤缟系臎]什么客人，店家干脆和這個自己來店里訂花的中年男人開起了玩笑。
“是啊，她生我氣，生了快七年了?！睏畛桃滓残π卮?。
店家一愣，不知道這個話怎么接，干脆懶得搭理這個神經(jīng)病，埋頭繼續(xù)著自己的工作。
取了花來到西子的小區(qū)，楊程易在門外看著熟悉的不能再熟悉，這些年無數(shù)次充斥滿他回憶的景色，不禁一時癡了。
西子啊，你知道嗎，其實我這一輩子，也覺得有過很多讓我覺得很美好的地方，印象很深的場景。
然而，不論是后海那個有樹的院子，還是外灘那一場無風的雨。
不論是年少時高朋滿座的酒席，還是年幼時做沙雕玩的泥。
都不如這個讓我和你無數(shù)次見面，又無數(shù)次分別的小區(qū)。
都不如那年今日和我在一起的你。
楊程易把花又一次放在門衛(wèi)室熟悉的位置，給西子發(fā)去一條信息讓她有時間了順路拿一下，便直接回家，簡單的收拾了一下他并不多的行李，又匆匆出發(fā)。
“你都不給你媽過完生日再走?！卑肼飞侠习职l(fā)來一句牢騷般的信息。
楊程易神色一黯，只能回答：“BJ那邊有急事，沒辦法。”他知道如果留下過生日，他媽會去邀請西子的，但是自己怎么去問西子，怎么去勉強西子。
“情人節(jié)走，你給西子打招呼了嗎？”老媽也發(fā)來信息。
楊程易神色更黯：“早上就去給她解釋了，帶著花去的。”
“怎么永遠都是黃玫瑰。”西子竟然發(fā)來了消息。
楊程易笑了：“下次換個顏色?！?p> 出了機場，楊程易直接坐地鐵到了東直門，這個日子他當然不會讓耗子來接，把自己老朋友架在火上烤這種事情，楊程易早就不會去做了。
出了地鐵站楊程易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竟然無處可去，為什么不直接坐到蘇州橋，回家倒頭睡覺，大不了自己喝點酒，但好像在車上的時候又確實不想回家，畢竟天還亮著。他干脆就順著路往前走，走累了走困了，就正好打個車回家。
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南鑼鼓巷，楊程易看著這個元大都時期的市中心，看著那些古樸的建筑，鬼使神差的調(diào)轉(zhuǎn)了方向，走了進去。冬日的南鑼鼓巷，有點冷清與肅殺，雖然正趕上情人節(jié)，但也沒有多少行人，可能是還沒入夜的緣故。偶爾有鴿子成群飛過，留下一串并不很動聽的聲音在空中回蕩。踏著青灰色的石板，在古槐的綠蔭下，行走于古老的屋舍之間，仿佛有種穿越的感覺。
沒有穿越回橫跨歐亞的元大都，也沒有看到彎弓射雕的成吉思汗，卻穿越回到了成都的錦里，卻看到了那個綠色蘑菇頭的西子。
楊程易好像又看到自己摟著西子一路逛過錦里，一路嘰嘰喳喳，每路過一個店都問她要不要買，要不要吃，西子就在旁邊跳著反抗道“不吃不吃不吃不吃說了不吃”。
好像又看到最后西子被他嘮叨的忍無可忍，直接在路邊買下一個熊貓發(fā)夾，逼他戴上，給他拍照。
好像又看到西子把頭靠在他的肩上，他拿出手機留下的那張照片。
不知道過了多久，楊程易才回過神，自嘲的搖搖頭笑著想到，原來自己還有隔著幾千公里，看到毫無關系的東西，都能睹物思人的功能。
也可能只是因為，他本來就一直在生活在思念里，活在回憶中。
打開手機，有一條西子的消息，西子發(fā)來視頻，聽背景聲音大概是在一個音樂節(jié)，甚至視頻里還出現(xiàn)了一頭長頸鹿，被西子夸張的放大。
西子應該這個時候心情很好，楊程易好像心情也跟著被帶的好了起來，干脆直接穿過南鑼鼓巷，走向后海。
那個后海有樹的院子。
“這位爺，今兒個喝點什么？”服務員的聲音把楊程易逗笑了，他記得是十七八年了吧，跟莫晨一起在這個院里坐下時，哪有這么多花里胡哨的東西。
“酒?！睏畛桃缀唵位卮?，又隨后補上一句具體的：“科羅娜?！?p> “您今兒幾個人??？”服務員又問了一句。
楊程易看到服務員一眼，干脆也跟他開起玩笑來：“這您都沒看出來？孤影闌珊?！?p> “好嘞。”服務員也笑笑：“那我就給您一次性多拿點，您喝多少算多少，我在這兒就發(fā)現(xiàn)吶，這一個人來喝酒的主兒，都比兩個人來喝得多?！?p> 楊程易聽到這句話，看到服務員走開的身影，笑了笑，感覺好像突然也沒那么形單影只了，還是有許多同道中人的。
天色漸晚，空瓶漸多，楊程易看著倒映在水面上的霓虹，吹著明明寒冷卻又好像帶著一些柔軟的風，聽著不遠處的熱鬧和喧囂，看著門口的人來人往，卻好像心情越來越好起來。有酒，有景，再加上還有一個思念的人，原來根本就不會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