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已經(jīng)是春節(jié)臨近了，楊程易回到了成都后，出了車站就直接地鐵先到了西子家，在她小區(qū)門衛(wèi)室放了一堆川北的土特產(chǎn)，再給她發(fā)過去一條消息讓她遛完狗記得拿，隨后戀戀不舍的看了一眼那個頂樓，走出小區(qū)后又在回望了一眼那個門口，這才終于離開回家。

　　“終于回來了，好像還長胖了點了?？茨悻F(xiàn)在憔悴的，吃苦了吧？”楊程易剛打開沒，老媽就迎了上來，接過行李箱，繞著楊程易看了又看。

　　楊程易尷尬的看著空空的兩手，有點不太好意思的說:“走太急，都忘了給家里帶點東西。”

　　老媽聽到這句話不可思議的看著楊程易:“你怎么回事？不是從來討厭那些人情世故嗎，怎么突然想起帶東西了？”

　　楊程易聽到這句話也是一愣，隨后干脆沒有回答，走進屋里接了杯水，他確實有點口渴了。

　　“今年過年什么時候叫西子來家里吃飯？我好提前準備?！崩蠇屪哌M廚房，打開冰箱拿出切好的瓜果，擺在楊程易面前漫不經(jīng)心的問。

　　楊程易又是一愣，他發(fā)現(xiàn)自己是不是真的突然間就老了，以前多么機智個人，思維敏捷，反應(yīng)迅速，現(xiàn)在總是時不時被人的一句話說的就愣在原地，呆若木雞。

　　“噢，她今年要回昆明過年，去年不是車壞在路上了，沒回去成。”楊程易終于反應(yīng)了過來。

　　“這樣的啊，那還是年后安排吧，去年在外面吃的，今年你又走了大半年，等她回來了你就約她，主動點，別冷冰冰的?！崩蠇尳z毫不懷疑楊程易說的話，繼續(xù)說:“這兩天你就別出去了，好好休息兩天，再去和朋友們聚聚。”

　　“好的?！边@次楊程易一口應(yīng)下。

　　“不對，你明天還是去找西子吃個飯吧，她可不是你那些朋友。”老媽正準備走回書房的步伐突然一停，一個轉(zhuǎn)身，對楊程易笑笑說。

　　楊程易呆呆的看著老媽走進書房，良久才只有低頭苦笑。他發(fā)現(xiàn)只要和自己熟那么一點點的人，都知道西子，他曾經(jīng)那么興奮那么甜蜜的給所有人講述和西子的快樂，講到后來朋友們都覺得只要想讓這個隨時話少的楊程易打開話匣子，最好的方法就是問一句“西子呢”。

　　甚至西子曾經(jīng)那一句“別看月亮了，看姐姐的眼睛”都成為了他朋友中張口就來的經(jīng)典。

　　而后來，和越熟的朋友聊天，就會讓楊程易越扎，讓他不知道怎么再去說一次給楓子說過的那句“她不要我了”，也有很關(guān)注他又知道內(nèi)情的人勸他放下，釋懷，要理智，不要再自己內(nèi)耗，要克制住自己的情緒，保持清醒，而他卻只是回了這樣一句。

　　“克制不住的才叫愛，真正的愛從來都不是正常的，如果一個人時時刻刻保持著清醒克制，那不是愛。愛是不清醒的，是克制不住的，是失魂落魄，是朝思暮想，是惦記，是心疼，是就想見到你?！?p>　　楊程易想不想見到西子他心里是比誰都清楚的，但是第二天當天來到西子小區(qū)外面時，卻始終沒有發(fā)出那條信息，沒打出那個電話，即使他有一個非常強大說服自己的理由。

　　但是他依然害怕見到西子，縱然他心里再想，想的發(fā)瘋，但是這種不敢見的恐懼卻能完全碾壓他想見西子的瘋狂。

　　西子會不會找個理由告訴他今天沒時間，還是直接說沒空，或者甚至說自己和男朋友在一起，不方便。

　　他不知道，他想到一半就控制自己不再往下想。

　　他多么希望，多少次幻想，西子能再想起他，問他在哪，有沒有空。但只是希望，也只是幻想。

　　“有一種想見不敢見的傷痛，有一種愛還埋藏在我心中，我只能把你放在我的心中。”

　　楊程易第一次聽這首歌是在大學，中國好聲音，當時他覺得這首歌奇怪極了，想見就去見，有什么不得了的，寫歌的人假正經(jīng)。

　　“這一種想見不能見的傷痛，讓我對你的思念越來越濃，我卻只能把你，把你放在我心中。”

　　十幾年后就這么突然的再想起這首歌，楊程易又不禁想起當年初聽這首歌時的模樣和心情，原來不是寫歌的人假正經(jīng)，而是聽歌的人最無情。

　　初聽不知曲中意，再聽已是曲中人。

　　楊程易刻意避開了那個橋，走另一條路離開，自己裝模作樣吃了個飯，然后去曾獨自經(jīng)常去的清吧喝了一打科羅娜，然后就借著酒意在旁邊開了個房間，沉沉睡下。

　　“西子，其實我真的好想你。”楊程易記得自己睡前渾渾噩噩的發(fā)去了這樣一條消息。

　　休息了兩天，楊程易覺得消耗在川北的體力和精力都好像恢復(fù)了不少后，終于在老友群發(fā)起了邀約，而劉大魚卻給他發(fā)來消息:“晚上先別大家一起聚，我們幾個先唱個歌喝點，你事情辦完了，我升職考試也過了，皆大歡喜，慶祝一下?！?p>　　楊程易當然一口答應(yīng)，畢竟劉大魚也算是楊程易極為稀有的知心不換命的老朋友了。晚飯在家喝了兩碗粥之后，楊程易就打了個車去到約定的ktv，他知道今晚可能大概又是個生死局。

　　進了包間，楊程易看到除了劉大魚夫妻外，還有一個陌生女生，不禁心里一苦。果然劉大魚的老婆思思看到楊程易進來，立刻站起身說到:“你終于到了，這位是琪琪，這位是老楊，你們可以熟悉一下，交個朋友。”

　　琪琪長得挺漂亮，也挺瘦，看著溫溫柔柔的，看來思思沒少為楊程易操心。琪琪甜甜的沖楊程易打了個招呼，楊程易也微微點頭致敬。

　　“你們不握個手加個微信嗎？”思思半開玩笑半起哄的說。

　　楊程易立刻裝作沒聽到，幾步走過去給了劉大魚一個擁抱，夸張的大聲說:“好久不見啊大魚，想死你了。”

　　劉大魚呆呆的笑著，等楊程易抱夠了把手松開，才拍了拍他的肩膀:“點歌點歌。”

　　楊程易立即點了一首天梯，拿起話筒時，看到思思遞過來一個加油的眼神。

　　“幾多對持續(xù)愛到幾多歲，當生命仍能為你豁出去?！?p>　　“幾多對能悟得幾多精髓，能撐下去，竭力為愛盡瘁?！?p>　　一曲結(jié)束，思思帶頭鼓掌，劉大魚立刻夸張的跟上，琪琪也微笑著舉杯。

　　而楊程易此刻心里，卻全是另一個人的身影。他覺得這半年悟到了很多，不是因為幾多對，而是因為幾多錯。

　　他舉起酒杯一飲而盡，突然就只想狠狠喝醉，狠狠唱歌，好像那些歌詞就全是他想說又不敢說的話。

　　劉大魚點了一首年少有為，卻被楊程易搶了過去。

　　“電視一直閃，聯(lián)絡(luò)方式都還沒刪，你待我的好，我卻錯手毀掉。”

　　楊程易以前唱過挺多次這首歌，但這次第一次，覺得這第一句歌詞，就像是從屏幕里高速濺射出的玻璃碎片，將自己瞬間劃的千瘡百孔，鮮血淋漓。

　　西子曾待他的好他都記得，還記得那么深刻那么清晰，可惜卻都是被他錯手毀掉了。

　　“假如我年少有為不自卑，懂得什么是珍貴，那些美夢，沒給你，我一生有愧。”

　　楊程易不知道自己曾經(jīng)到底是因為自滿還是自卑，但是他直到自己曾經(jīng)是真的不懂得珍貴。在西子還不排斥和他討論未來時，他夢想以后掛在樓梯旁邊那張墻的巨幅結(jié)婚照；在他第一次半夜送西子回家，西子告訴他有空一起看極光時，他后來也曾和西子一起討論著怎么去，多久去，是去摩爾曼斯克，是去羅弗敦群島，是去冰島，還是挪威瑞典芬蘭挨個走一遍。而這些夢，他還能給西子嗎，西子又愿意再讓他給嗎？

　　唱到這里，或者說想到這里，楊程易不知不覺間已然淚流滿面。劉大魚看到了，低頭狠狠抽了兩口電子煙，沒有說話；思思看到了，眼神復(fù)雜的看著楊程易，仿佛是在為這個自己和劉大魚的媒人悲傷，又仿佛看到了曾經(jīng)的某些過往；琪琪聽到楊程易的哭音轉(zhuǎn)過頭驚訝的看著楊程易，只是驚訝。

　　“我以前每次唱到這首歌也會哭，但是現(xiàn)在好啦，很幸福?！币磺Y(jié)束，思思端起酒杯，坐到楊程易旁邊。

　　“沒事沒事，看到你們幸福我就開心，我的希望就寄托在你們身上了?！睏畛桃纂S意的抹了抹臉，抹掉臉上自己還能感覺到的濕潤，沖思思笑到。

　　他干脆也不唱歌了，就和劉大魚喝酒，思思和琪琪開始霸占麥克風，時不時也帶著琪琪，過來喝一杯。

　　當琪琪唱到陳慧嫻的月半小夜曲時，楊程易突然覺得一陣回憶又炸了開來。好像他和西子第一次去唱歌，超過一年了，就是這首歌，他不聽按著暫停，一字一句教西子粵語發(fā)音。

　　楊程易突然覺得呼吸有點困難，他不想再在這里呆了，他想立刻逃出這個包間，深深呼吸兩口外面的空氣。

　　“行吧，那你再唱個片尾曲走吧，沒事，我懂你?！眲⒋篝~聽到楊程易在他耳邊說出他準備走了，輕輕點了點頭，回了一句。

　　楊程易深吸一口氣，點上一首不將就，頂置了到了第一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