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來差不多八九點就要去遛狗，現(xiàn)在七點半也差不多該回去了?！?p> 一周前，楊程易問西子:“下周四我們出去玩?zhèn)€一整天？拉通那種?！?p> 西子問:“玩什么？?！?p> 楊程易被問愣住了，想了想回答:“下午找個地方露營曬太陽，或者去擼貓擼狗擼羊駝，晚上一起吃個飯，然后我們?nèi)ズ染??！?p> 西子沒有回答了。
四天前楊程易問西子:“能不能星期四晚上陪我到十二點？”
西子沒有回答，轉(zhuǎn)移開話題，跟楊程易聊準(zhǔn)備去自駕露營的事。
三天前西子告訴楊程易，她星期四下午要作圖。
兩天前西子突然問楊程易，星期四是不是他生日，楊程易回答不過生日的，西子追問是不是，楊程易回答是的，所以才想著一起呆到十二點。
昨天西子告訴楊程易，可能和他玩不到十二點了，外婆來了，得回去陪著。楊程易回答，那下午你忙完了來接你吃晚飯吧。
那天是楊程易生日，前一天晚上楊程易依然失眠到了四點，早上八點又醒的很自然。簡單的吃了份早餐，在招標(biāo)網(wǎng)站瀏覽了一下可能的項目，百無聊賴的合上電腦，看看時間才不到中午，想著再睡一覺，因為晚上是要和西子吃飯的，不能精神狀態(tài)不好。
剛剛有點睡意，就被電話吵醒，電話里傳來的生日快樂讓楊程易壓下了心里的怒意，一番寒暄后，掛掉了電話。
看看時間，下午一點。
剛剛戴上眼罩，電話又不合時宜的想起，原來是三個快遞到了。楊程易嘆一口氣，穿衣出門。成都的六月，如果前一晚下了雨，第二天的陽光還是有殺傷力的。楊程易汗流浹背的把三連露營裝備搬到車上，靠在車上抽了兩支煙，發(fā)了一會呆，覺得不行，還是得再睡一會。
繼續(xù)躺下睡之前看了下時間，下午三點。
楊程易醒來的時候第一時間看了看手機，下午四點半，給西子發(fā)去一條消息，問大概多久過去接她。
半小時后西子回復(fù)，就六點吧。
楊程易洗了個澡，刮了胡子，努力的整理了兩下這些年已經(jīng)快掉的不成樣子的頭發(fā)，躺在沙發(fā)上，一支接一支的點上煙，看著時鐘一點一點的跳動。
五點半，楊程易站起身，甩了甩頭，努力睜了睜眼睛，精神百倍的出門。
六點十分，看到西子盛裝打扮走出小區(qū)門的那一刻，楊程易第一反應(yīng)很奇怪，他不是欣喜很少化妝的西子為了給他過生日刻意打扮了自己，而是覺得西子今晚應(yīng)該會很早告訴他她要回家。
士為知己者死，女為己悅者容。
“好久不見，西子?！?p> 他們?nèi)チ嗽?jīng)去過的魚莊，竟然還是上次的座位，像老朋友般聊著別人的故事和笑話。
這好像就是認(rèn)識西子之前楊程易夢寐以求的相處模式，但是為什么看著對面依舊帶著笑，依舊娓娓道來的女人，楊程易覺得那么觸手不可及？
甚至，還不如第一次見面，一起吃糖葫蘆時候的親密。
“其實我最開始不想要孩子的時候，就是因為怕離婚的時候太麻煩?！蔽髯舆@樣說，楊程易記得她以前是說，她不喜歡小孩子，而且生孩子，很麻煩，很痛。
“其實我們現(xiàn)在早就分得很清楚，老公是老公，男朋友是男朋友，情人是情人?！蔽髯宇D了頓:“袍友是袍友。他們每個人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就可以了。”
楊程易依舊帶著笑聽著，隨口表達贊同。
他記得剛認(rèn)識西子時，西子把手機往他面前一遞，說:“我和她們不一樣，我就一直以來是個寡王，沒什么秘密，手機隨便翻?！?p> 他看著西子熟悉的臉，染回黑色的頭發(fā)，第一次見她穿的黑色連衣裙，不久前才出現(xiàn)的，卻次次都會帶著的手鏈，精致的妝容，瘦削的肩膀，自己曾用手指拂過的每一寸紋身。
西子，你去哪了？我怎么覺得你突然就那么遙遠(yuǎn)了？
“走吧?！苯K于吃完了這頓飯，楊程易很自然的背上西子的包，去前臺買單，西子慢慢跟了上來，一起走出魚莊的大門。七點三十分。
“我們?nèi)ツ耐婺?？”下樓梯的時候，楊程易漫不經(jīng)心的問。
“玩什么哦，我要回去了，都幾點了。”西子按亮手機，看了看時間。
“這么早，就回去了嗎？”楊程易心里騰起一股深深的無力感。
“差不多了，我八九點就要去遛狗?！蔽髯踊卮?。
西子遛狗從來都是很晚的，最早都得十一點之后，待路上人跡冷清，因為三月是可能對陌生人有攻擊性的。
楊程易陪西子遛過很多次狗，他是知道這個基本常識的，西子當(dāng)然也知道他知道。
“我還要回去陪外婆?！蔽髯友a充了一句。
楊程易扭過頭，無奈的笑笑，痛恨自己的第一反應(yīng)，為什么就這樣的敏銳。
“好的，那送你回去吧?！睏畛桃谆卮稹Ｗ叱霾蛷d的時候，楊程易抬頭望了望天空，吃飯的時候西子說從這里望出去可以看到夕陽，到楊程易的眼中，什么都沒有。
一路，上車，無言。
“那我回去了。”西子拉開車門，說到。
“嗯。再見。”楊程易低頭回應(yīng)。
西子好像猶豫了一下，突然轉(zhuǎn)頭看著楊程易，卻又扭頭看向前方，說:“如果你想看我潛水，月底我要去潛水的時候，你跟我一起去吧。”
楊程易說好的。
西子好像又猶豫了一下，然后拉開車門，突然又回頭想起了什么似的說了句：“對了，生日快樂?！?p> 恩，這就是西子給自己的生日祝福了。
楊程易這一次沒有再下車目送西子進小區(qū)，也沒有再在后視鏡里看那個讓他沉淪的背影，而是一腳油門踩到底，逃跑似的從這個他曾無比留戀的小區(qū)門前離開。
把車直接停在了楊程易常駐的那個酒店，打開房門，楊程易徑直往床上一摔，突然心悸起來，冷汗淋漓。
他一直認(rèn)為他是個念舊的人，他不知道為什么一個人的變化能如此徹底，如此具體。
只是因為他曾讓西子失望？亦或只是因為西子遇到了更有吸引力的新鮮？
西子是從一開始就了解楊程易的愛情觀和價值觀的，楊程易很明白，西子今晚說的話，帶著那么一些勸退的意味。
拿出手機，楊程易突然很想去喝酒。很多未讀消息，有祝生日快樂的，有發(fā)紅包的，甚至茱茱還發(fā)來一筆轉(zhuǎn)賬。
他只點開了西子的消息，西子說，明晚可能要和閨蜜們喝酒，到時候如果方便就給他發(fā)消息，一起聚聚。
楊程易突然放聲慘笑，笑的眼淚都要下來了。
這是西子為了今天，對他的愧疚嗎？
喜歡一個人是藏不住的，不喜歡一個人也是藏不住的，為什么，明明已經(jīng)不喜歡了，卻還依然要牽著那根線，不徹底讓人絕望，不徹底從手中放生呢？
勒到呼吸困難才知變扯線木偶。
楊程易覺得自己現(xiàn)在就是那個木偶，而西子就是那雙肆無忌憚扯線的手。
楊程易突然很想找人說話，他立刻求救般給老孫發(fā)去消息，問老孫喝不喝酒。
老孫明晚察覺出楊程易今天狀態(tài)很不正常，一口答應(yīng)下來，只是問楊程易能不能等等，她手上還有事情沒有做完。
楊程易冷靜了一絲，看了看時間，晚上八點三十。老孫距離他很遠(yuǎn)，來回至少兩個小時，他是想喝醉的，而喝醉了，就無法照顧一個女生是否安全到家。
“算了，我自己去吧，你過來確實太遠(yuǎn)了。”楊程易回復(fù)完老孫，去到認(rèn)識西子前自己經(jīng)常一個人去坐坐，也曾和西子去過的清吧，叫了一打科羅娜。
他習(xí)慣性的將檸檬放入酒杯之后，才想起原來這是西子的習(xí)慣。
你是為了什么總聽一首歌？為了什么歇斯底里為了什么不想說話為了什么總聽一首歌？為了什么讓不喜歡喝酒的你把酒當(dāng)水喝？
一杯接著一杯，楊程易發(fā)泄一般的灌著自己。他酒量一向不好，很快就有了醉意。
他忽然就想起很多人。想起那個唯有劉大魚知道的小汐，那個真的曾為他奮不顧身，絲毫沒有考慮過自己，覺得他就是整個世界的小汐，想起最后一面時小汐噙著淚水絕望的望向他時他的無動于衷；想起阿秋，想起阿秋不知跑遍了周圍多少網(wǎng)吧終于找到正在打游戲的他，突然流下眼淚，說，我只是來告訴你，我要把你刪掉啦，我怕你不知道，所以我來給你說一聲，我要刪掉你啦；想起安顏，想起在車站突然轉(zhuǎn)過身抱住他嚎啕大哭，說我知道你不會娶我的，我知道你從沒有真的喜歡過我，但是我真的好舍不得你的那個安顏；想起茱茱，想起那個陪伴他最多年華，彼此都遍體鱗傷，最后哭紅了鼻子問他，我們還會再見面的，是嗎？的茱茱。
想起很多個他甚至記不起名字的人，想起很多張他甚至記不清模樣的臉。
那天過后，他知道，自己對現(xiàn)在在的西子的那顆心，在曾經(jīng)短暫的盛放過后，徹底枯萎了。但對從前的西子，卻依然還那么的懷念著。他突然十分迫切想要去立刻去看極光，抬頭看一眼極光中的雪夜，回頭看一眼流光里的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