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我想說，想睡弟弟是假的，有一點喜歡你是真的，不會愛上你可能也是真的?！?p> 那天之后，大概一個月，安顏又到了成都，在茂業(yè)豪園訂了個民宿，約楊程易那兒見。
一個月兩人也聊了不少，他確實是對安顏跟他聊天時不經(jīng)意透露的，和刻意強調(diào)的相關(guān)個人資料表示無感，但可能是因為閑著，又可能是出于禮數(shù)，外地朋友來了，該接待總得接待。
安顏以前是個主播，唱歌的，現(xiàn)在聽她說在一個傳媒公司當副總。朋友圈的照片美若天人，但和楊程易稀疏印象中的本尊相比大概能算有跡可循。
安顏特別喜歡喝酒，三天兩頭出去喝了就把楊程易的聊天框當做日記本。又經(jīng)常充滿小女生脾氣，這種時候楊程易都會直接消失。
所以好像楊程易不喜歡的點安顏都占盡了，可能唯一讓楊程易覺得可以欣賞的，就是她確實唱歌很好聽。
楊程易在旁邊茶馬古道訂了個位置，到茂業(yè)豪園門口讓安顏下樓，而看到一身兔子睡衣安顏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的時候，讓楊程易覺得那一瞬間就像日了狗。
“你就穿這樣去喝酒？”
“上樓去喝吧，我買了酒的。”
楊程易瞬間警覺起來，但是轉(zhuǎn)念一想不管怎樣應該也影響不了自己的人身安全。
“我今天沒休息好，你喝，我看?！睏畛桃滋崆白龊昧虽亯|工作。
“好啊，你講故事，我喝酒?！?p> 進電梯的時候安顏的手朝楊程易
的方向伸了兩次，察覺楊程易無動于衷后，又捏成了拳頭。
進了房門，楊程易快速掃視了一下整間屋子，豎起耳朵仔細聽聽有沒有什么異常響動，發(fā)現(xiàn)好像沒有問題之后，擰開了自己從后備箱帶上來的蘇打水，往沙發(fā)上一癱，放松下來。
“這小女子還挺會享受。”看著巨大落地窗外的九眼橋風景，楊程易這樣想著。
安顏打開了酒，給自己倒了一杯，在楊程易身邊坐了下來:“你說你沒休息好頭有點暈，要不我先給你揉揉，舒服點了就可以講故事了?！?p> 楊程易恨不得給自己一個嘴巴，沒睡好的意思是可能呆不了多久就走，就要回去休息，不是什么讓你給我揉頭的意思好嗎？
安顏就把楊程易的頭枕在自己腿上，手法還不錯，讓楊程易覺得這招可能已經(jīng)被她用的很熟練了。
“要不你再干脆唱個曲兒？”楊程易揶揄道。
安顏許是沒聽出話里的嘲諷，竟真的清了清嗓子，唱了起來。
“桃葉兒那尖上尖，柳葉兒就遮滿了天，在其位的這個明阿公，細聽我來言……”
楊程易突然就整個人徹底放松下來，第一次在一個陌生人面前察覺到了寧靜。
“我更喜歡你了?！睏畛桃鬃吆?，安顏發(fā)來消息。
“？”楊程易回復的簡潔明快。
“因為你很尊重我，挨都沒挨我一下，其實也是我對你的考驗?！卑差佉蛔忠痪浠氐馈?p> 楊程易苦笑。他一直覺得自己在某方面是個很極端的人，對沒有感情的人真的是挨都不想挨，對喜歡的人又是碰了還想碰。
“我比你大了半輪了，心老了，愛不上誰了?！?p> 第二天楊程易醒來看到安顏發(fā)來已經(jīng)在動車上的照片和一段錄音，打開一聽是周杰倫的一路向北。
唱到那句你說你好累，已無法再愛上誰時，楊程易能聽出音調(diào)明顯的拔高，帶著一絲歇斯底里。
“可能還是對她有一點喜歡是真的，但是確實是不會愛上她的。”楊程易自言自語，他一直是個慢熱的人，十分不理解為什么這些人能對剛剛認識不久的人產(chǎn)生如此強烈的感情波動。
直到三年后遇到西子。
“反正我想說，想睡弟弟是假的，有一點喜歡你是真的，不會愛上你可能也是真的?！?p> 這是楊程易自認為和西子確定男女朋友關(guān)系的那一晚，西子給他說的話。
楊程易當時回答:“我知道你想睡弟弟是假的，有一點喜歡我是真的，就夠了。”
那是和西子認識差不多兩個月的時候，西子說她好像除了年少不懂事的時候，就再從沒想過和誰一輩子了。
楊程易看到這句話時覺得心里一攪一攪的疼，到底是哪個畜生，在西子的年少，給了她這樣深的傷痕？
楊程易不敢也不舍去觸碰西子傷口的疤，只能轉(zhuǎn)移開話題，故作輕松的說:“反正我們就怎么開心怎么來，你什么時候膩了，就把我當兄弟；你什么時候又想和我膩歪了，叫我一聲，我又回來?！?p> 西子回答:“你越這樣說，我越是不敢和你在一起啊哈哈哈哈哈哈哈?！?p> “因為覺得對你不公平。”
楊程易無可奈何的低頭苦笑，這世界上哪有什么公平的感情，從沒人對他公平過，他也沒對誰公平過。這本來就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或多或少吧，他記得看過一句話，感情這個東西是十分制的，你給了七分，那對方能給你的，就僅剩三分了。
可能這世界唯一的公平，就是大家最終都一定會死。
他也一直留著最后一點去愛人的能力，也留存著遇到一個彼此義無反顧互相奔赴的人的幻想，但最后發(fā)現(xiàn)，遇到一個你想要去奔赴的人已經(jīng)很難了，而在你奔赴的路上，她沒有避開，甚至朝你也走近了兩步，也能稱之為幸運了。
“你不能看我開不開心，要看我快不快樂?！睏畛桃滋氐丶恿藗€狗頭的表情，讓自己的這條消息顯得更加語氣輕松。
西子此刻回了一句讓楊程易后來每每想起都有種很多故事其實一開始就在冥冥中不經(jīng)意已經(jīng)決定了結(jié)局的話。
“沒準現(xiàn)在有多快樂，以后就有多難過喃？”
他想起那個在BJ，端著茶壺，盤著念珠，好像永遠在閉目養(yǎng)神，卻永遠運籌在握的老人，突然間睜開眼睛教育他的一句話:“事可以亂做，話不能亂說，一語成讖的?！?p> 西子繼續(xù)說著:“我覺得我跟你之前一樣的，就是其實我也一直希望能遇到一個能讓我愛的人，就算傷我一場都值得，但是我可能是真的遇不到了?！?p> 楊程易很想說，他好像遇到了，就算未來注定是被西子傷了一場，甚至死在她手上，也沒有遺憾了。
就像歌里唱的，我活了，我愛了，我都不管了。
但是他最終只是安慰自己般的回答了西子:“不想那么遠了，我們就做好當下事，珍惜眼前人。說不準以后還有機會一起養(yǎng)老?！?p> 他沒有想過，當時盯著聊天框的西子，到底希望他給出的是，他內(nèi)心想說的回答，還是出現(xiàn)在屏幕中的話。
后來某一天老孫問楊程易:“每個人都有那個讓自己心甘情愿死在對方手上的人嗎？”
楊程易立刻想起了那一晚心里的涌動，艱難的將其強壓下去之后，說到:“按照我對世界的理解，這種心甘情愿都只是一時的?！彼窒肫鹞髯雍茉绾茉鐣r候發(fā)過的一條動態(tài)，繼續(xù)補充:“是一種為了感動自己才會出現(xiàn)的至死不渝?！?p> 看著沉默的老孫，楊程易又仿佛是試圖說服自己，又或者是根本騙自己的繼續(xù)闡述:“會有很多人在某個環(huán)境和氛圍都合適的時候，給你說愛，給你展望未來?！彼D了頓，聲音都不自覺的低了下來:“后來他可能不愛你，他也壓根沒計劃有你的未來，但是在那一刻，那一瞬間，他是愛你的，是真的想你在未來的?！?p> 老孫琢磨著楊程易的話，若有所思般的喃喃自語:“這么說來，是應該去珍惜當下那時那刻的意義？”
如果換做認識西子之前的楊程易，聽到這種話，一定會非常灑脫的回答:“是的，詩酒趁年華?！?p> 如果這樣回答，老孫或許就能想的更通透一些，但是很不巧的是，老孫的這個疑惑出現(xiàn)在了楊程易遇到西子，且徹底陷進去了之后。
“可以這么理解吧。”楊程易揉了揉眉頭，“如果你有能沉浸進當下，又有不痛不癢從那個當下抽身的能力。”
不痛不癢，多好的詞。上一次楊程易用到這個詞，還是很多年之前劉大魚問他還會不會想起茱茱的時候。
楊程易嗤笑:“早不痛不癢了?！?p> 但是不痛不癢的過程是很漫長的。從那一次在別人朋友圈不巧看到她和一個胖子手拉手在歡樂谷排隊時候的義憤填膺；到那一次看她跪在地上坦白出軌哭著說再也不會的雙目血紅；從那一次為了她的那個曖昧對象吵的歇斯底里；從那一次在城市名人陪完領(lǐng)導轉(zhuǎn)頭醉眼看她挽著別人走進電梯的清冷一笑；從那一次她告訴他五一要和小奶狗去青城山泡溫泉的毫無反應；從那一次看到她坐進別人副駕獻上熱吻時發(fā)現(xiàn)自己時的沖她眨了個眼睛；從那一次她一身酒氣告訴他還是和你最舒服時腦子里正在復盤的那局dota。
可能其實那之后楊程易迫切想要再尋找的，就如西子告訴他的，一個能再讓自己能夠去愛上，能確切帶給自己傷和疼體會的人。
至于動情，那是容易的，因為都不會太久。
至于快樂，那也是容易的，因為不過短暫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