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繁華之地,天下精英匯聚,每日都會發(fā)生許多新鮮事,每日都會有新的風云人物出現(xiàn)。但最近一年,誰的風頭都比不上小柳大人。
理國公親孫、榮國公外孫的出身本就引人注目,更令叫絕的是行事灑脫不羈。
初以“柳氏新戲”橫空出世,聲名鵲起。
不久與理國公府對簿公堂,伯侄互撕,狗血至極。
忽然又得太上皇賜婚,永隆帝賜官,情場官場俱得意,一時風光無兩,儼然少年俊杰之魁首。
隨后設(shè)籌餉司、建稅卒營、刊《京報》、征戲捐、加當稅、弛禁煙草……
一樁樁一件件,無不出人意料,不合常理。
不少人笑其不學無術(shù),朝臣亦視其為幸進之徒,不值一哂。
然而,待其挺身而出,不避利害,擔任巡鹽欽差,畫風驟變!
先于長蘆掃蕩魑魅魍魎,推廣曬鹽之法,鹽課為之翻倍。
此時鋒芒暗藏,尚未和官員撕破臉,允許犯法官員以繳納“贖罪銀”免除罪責。
待到林如海遇刺,受命馳赴揚州,才開始展露獠牙,大刀闊斧,掀起腥風血雨無數(shù)。
兩淮鹽政改革明面上是巡鹽御史林如海主持,但無人不知背后真正拿主意的是柳欽差。
這也不難判斷,以林如海諄諄君子的品性,絕對不會明目張膽的違反朝廷法度。
不問鹽商資格,公然售賣余鹽;收編私鹽販子,納入鹽政衙門管轄;借口未曾繳稅,不認太上皇時的舊鹽引……
種種舉措,可謂亂拳迭出,完全不講規(guī)矩,不斷挑動朝臣神經(jīng)。
以往不是沒有這樣的愣頭青官員,自以為為國為民,所以無所畏懼,不管不顧,橫沖直撞。
此等人最后的結(jié)局無不是碰的頭破血流,功敗垂成。
柳湘蓮種種乖張邪僻之舉,若是其他人所為,早被士林罵個狗血噴頭,落得丟官罷職!
此人的狡猾之處在于,每次行動之前,必先在《京報》上造勢:
為加征當稅,他公布皇商薛家的當鋪賬目,無人敢說五兩稅金合理;
為推廣曬鹽法,他列出曬鹽法和煎鹽法的生產(chǎn)數(shù)據(jù),孰優(yōu)孰劣,一目了然;
為推動鹽場改制,他詳細描述灶戶悲慘境遇,獲得廣泛同情;
為打擊貪官奸商,他揭露具體案件中黑幕,引發(fā)百姓公憤……
全都有理有據(jù),證據(jù)確鑿,數(shù)據(jù)詳實,令人不得不信服!
柳湘蓮來自后世,寫八股文他不行,可是如何讓某種觀點具有束說服力卻很拿手。
無論是歷史資料、切實數(shù)據(jù)、現(xiàn)實案例,信手拈來。
寫作手法亦精彩,各種鮮明對比、歸納分析、乃至于抽絲剝繭……
從而使得《京報》文章具有極高可信度,強大說服力。
不知不覺中,《京報》已然成為公正、客觀、理智的代名詞,發(fā)行量超過三萬份!
當然,大部分讀者其實并不怎么關(guān)心時事,只是為了搶先一覽金大俠的新派話本《射雕英雄傳》而已。但誰也不能否認,《京報》擁有強大的煽動輿論的作用。
手握此等大殺器,柳湘蓮可謂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竟無人能與之爭鋒,這特么叫人如何應對!
此前士人操縱輿論,無非是搜集黑料,編造謠言,傳播手段最厲害也不過是發(fā)幾份傳單,張貼公揭而已,往往可逼得對方不得不自請罷官。
這等攻擊手段對柳湘蓮全然無效,被打得潰不成軍!
對柳湘蓮心懷敵意之人何止數(shù)千,竟然想不出對付他的辦法!
終于不得不承認,柳賊真是奸詐無比,滑不溜手!想要通過煽動民意來攻擊他,完全是癡心妄想。
既然污蔑不成,那只能另辟蹊徑,便是“捧殺”之策。
最近有一種觀點喧囂塵上,那便是:小柳大人之長處乃是練兵,讓他籌餉完全是大材小用。由此可見,到底是太上皇有識人之明,而永隆帝么……
此觀點的源頭便是,月前某部地方衛(wèi)所軍尋釁緝私營,于是雙方真刀真槍戰(zhàn)了一場。
結(jié)果令人大跌眼鏡,該軍以數(shù)千人圍攻數(shù)百緝私營,竟然落得死傷慘重,大敗潰逃。
各方責任如何且不去說,此戰(zhàn)至少表明,小柳大人練兵很有一套,因為緝私營成軍才不過三月而已!即便其中有稅卒參戰(zhàn),可稅卒營也不過新設(shè)一年多罷了。
當朝中傳出消息,柳欽差將于近日歸京時,不少人認為,接下來他會被派往遼東,整訓軍隊,以抵擋東虜進犯。
柳湘蓮此時尚不知京都中風云變動,收服舟山島附近一眾海盜后,便奉旨北歸。
從海路抵達大沽口前,戰(zhàn)艦自行前往秦皇島港修整,稅卒營則更換了內(nèi)河船只,沿運河入京。
八月初八這天,城南運河碼頭上,一眾官員等待著。為首的老者,正是戶部尚書顧克貞。
柳湘蓮此次巡鹽成果豐碩,遠超他的預料。長蘆且不說,兩淮鹽課若能翻倍,定會緩解國用不足的局面。這等功績,值得他戶部尚書出城相迎!
“顧部堂,勞您來此,下官何以克當!”
見到顧克貞在岸邊迎候,船一靠岸,柳湘蓮疾步走了下來,快步過來見禮。
“柳郎中,你當?shù)闷穑 ?p> 顧克貞爽朗一笑,抬手將他扶起,阻止了他的下拜動作,撫須說道:“本部奉旨出城,專門迎候你這位巡鹽功臣。這等隆重禮遇,可是凱旋將帥方有的!足見陛下圣恩隆重。”
顧克貞隱隱有些羨慕,以他的資歷,也沒有得到過這等優(yōu)待。
“陛下錯愛,下官誠惶誠恐。”
柳湘蓮心里很明白,永隆帝此舉并非簡單的禮遇他,更主要的是為了表明支持的態(tài)度。
這意味著朝中局面對他不利,就連皇帝都開始為他操心了。
“不必多說,快快隨我進宮陛見,莫讓陛下等得著急了。”
顧克貞拉著柳湘蓮便要進宮,他知道皇帝此時肯定翹首以盼。
柳湘蓮推辭道:“顧大人,下官一路風塵,周身不潔,也該先洗漱沐浴,免得御前失儀啊。”
“胡鬧!”顧克貞吹胡子瞪眼:“拖拖拉拉,那才失禮!才會讓陛下不滿!快走吧!”
柳湘蓮無奈,只好吩咐稅卒營自行返回西城外的駐地,又命人將女眷護送回柳宅,自己則隨顧克貞進宮陛見。
路上眾同僚過來見禮,紛紛出口恭維。不管抱著何種心思,無人再將他視作無知小兒。
此時大明宮內(nèi),永隆帝一如既往的批閱奏章,卻有幾分心神不寧。
柳湘蓮此前已經(jīng)上過題本,詳述此番巡查鹽政的成果,甚至給出明確預測——未來兩淮鹽課每年至少可達兩百萬兩。
但他仍心存疑慮,亟需其當面稟告。
聽得內(nèi)侍前來稟報,顧克貞和柳湘蓮求見,他立刻興奮的丟開御筆,喝道:“快宣!”
“臣顧克貞、柳湘蓮拜見陛下。”
“兩位愛卿請起,賜座!”
永隆帝將興奮之情掩飾,擺出一副威嚴模樣,不過面色紅潤,顯然剛剛情緒激蕩。
顧、柳二人謝恩落座,永隆帝居高臨下,望著身著四品文官服的年輕人,不由贊道:“柳卿此番南行巡鹽,功勞匪淺,于國大有助益!”
聽到皇帝夸獎自己,柳湘蓮忙站起來,躬身應道:“陛下謬贊!臣此番南行能夠小有所成,上賴皇天眷顧,下托陛下洪福。臣微末之勞,不敢居功?!?p> “哈哈!柳卿不必自謙!若朝中臣子都如你這般盡心任事,天下早已太平!”
永隆帝擺擺手,很滿意柳湘蓮不居功自傲,轉(zhuǎn)而說道:“此前朝臣皆稱,鹽政積弊,深重難返,不可貿(mào)然整頓,否則必引發(fā)動蕩,得不償失。如今觀之,彼輩不過是顧惜自身,不敢擔責而已。柳卿能夠不計利害,斷然處置,為人所不能為,著實令朕欣慰!”
“沒有陛下支持,臣亦無從措手?!?p> 聽到永隆帝仍在夸自己,柳湘蓮知道是此前的題本起了效果,永隆帝已被預估增加的鹽課迷花了眼。
瞧著這副君臣相得的場景,顧克貞心里發(fā)酸。作為傳統(tǒng)儒家子弟,一生渴求的不就是建功立業(yè),而后君臣相得嘛?多少人兢兢業(yè)業(yè)操勞一生,便是付出性命代價也難得這樣的結(jié)局。柳小子何德何能,竟得陛下如此厚待?
不過,顧克貞到底是兩朝老臣,很快擺脫了這種妒忌心態(tài)。柳湘蓮能夠立下這等功勞,著實非同常人。即便他知道該怎么做,也難下定決心去做。因為他還有親友學生乃至鄉(xiāng)黨需要照看,不可得罪人太過。而柳湘蓮幾與孤家寡人無異,這些俗事何曾被他放在心上?
顧克貞甚至很不厚道的想,假若理國公府因柳湘蓮之故而遭難,恐怕他不僅不會為之憂心,反倒會發(fā)笑吧?
嘆口氣,顧克貞丟開滿腦子胡思亂想,站起來作揖恭賀:“臣恭賀陛下,今得良臣,真乃國朝之幸!”
“顧愛卿說的不錯!柳卿確為良臣!”永隆帝頷首笑道。
見這倆貨輪番作態(tài),柳湘蓮一時頗覺喜感。
場面功夫做過后,興奮情緒稍稍緩解,永隆帝想起正事,問道:“柳卿,你題本中所言,兩淮鹽課可達兩百萬兩,可是實情?”
終究是不放心,想要當面確認。柳湘蓮拱手道:“陛下,的確是實情?;贷}行鹽區(qū)域涵蓋數(shù)省,俱是菁華之地,人口稠密,不下五千萬之眾。如果官鹽銷售通暢,鹽課十分可觀。別說兩百萬兩,便是三百萬兩,亦有可能?!?p> 頓了頓,他又潑起了冷水,說道:“不過,臣之整頓,終究治標不治本,過些年必然舊態(tài)復萌,深為可慮?!?p> “哦?柳卿何出此言?”永隆帝皺眉問道,他可不想隔三差五的派人去巡鹽。
柳湘蓮解釋道:“目下鹽業(yè)特許專營之制弊端實多,只便宜了一幫鹽商。有的鹽商并不實際從事運銷,不過是將鹽商資格借與他人,便可坐享暴利。而為了維持壟斷特權(quán),鹽商又竭力打點關(guān)系,使得鹽政官員腐敗墮落。簡言之,唯有放開限制,讓更多人參與食鹽運銷,方能保持鹽業(yè)之活力。”
這不是他第一次如此說了,永隆帝似有所悟:“這便是你招安鹽梟,組建運銷公司的原因?”
“是的,鹽梟中除了少數(shù)頭目,多數(shù)本也是良民百姓,販賣私鹽,求生而已。相對于鹽商,他們一者缺乏運銷資格,二者本金受限。臣以運銷公司形式將他們組織起來,給與先支鹽、后繳課之政策優(yōu)惠,便可與鹽商競爭?!?p> “他們便不會和鹽商一樣謀取暴利么?”
“他們當然想,可是不能夠!一來,鹽場改造后管控嚴格,極大程度山上杜絕私鹽流出。二來,銷售時有鹽商競爭,并不能任意提價?!?p> “他們?nèi)艉望}商沆瀣一氣呢?”
“鹽運公司掌柜、伙計全都是領(lǐng)取薪酬,股東紅利則要公司分配。只要做好財務(wù)監(jiān)管,便在可控范圍內(nèi)?!?p> 永隆帝沉默一會兒,嘆道:“難為你想出這等變通之舉,現(xiàn)在內(nèi)憂外患,不宜大變,還是維持現(xiàn)狀的好?!?p> 柳湘蓮道:“臣也知此事阻力巨大,并不敢奢求一步到位。只是另有一事,不可拖延。如今兩淮貧民眾多,缺乏生計。臣與林鹽政商議,鹽場改造后實行曬鹽之法,草蕩地便無維持的必要,可招募無地貧民開墾。只是草蕩地貧瘠,所得有限,懇請陛下恩準免稅。此舉雖不能增加朝廷收入,但足以安置數(shù)十萬貧苦人口,有助地方穩(wěn)定?!?p> 永隆帝點頭道:“難得你心系黎民,想的如此周到,此議朕準了。朝廷向來鼓勵開荒,免稅乃是定例,不過是下面官吏擅自征稅罷了,今后當從嚴監(jiān)管?!?p> “臣代兩淮百姓謝過陛下!”
“柳卿免禮。”永隆帝笑道。打量著柳湘蓮,他心懷期待的問:“柳卿,鹽政之外,可還有增加朝廷收入之良策?但言無妨!”
這皇帝還真是貪心啊,沒完沒了了!柳湘蓮想了想,說道:“臣以為,欲增加朝廷收入,非改革賦稅制度不可。欲改革賦稅制度,非培養(yǎng)財稅人才不可。”
“詳細說來聽聽?!庇缆〉塾行┮馔猓嫔徴f的并非具體政策,但他同樣很感興趣。
柳湘蓮道:“財稅是項十分復雜的業(yè)務(wù),稅務(wù)官吏不僅要識文斷字,還要掌握一些專業(yè)知識。這尚是其次,更要對財稅的重要性有充分認識?!?p> 永隆帝覺得不對勁兒,詫異道:“難道還有人不知財稅的重要性嗎?豈不荒謬!”
柳湘蓮道:“陛下容稟,這絕非臣胡言亂語。傳統(tǒng)士大夫官員,不敢說百分百,絕大多數(shù)都恥于言利,極為粗暴的認為收稅便是盤剝小民,便是與民爭利。而吏部考核官吏,也從不以稅收多寡來決定晉升與否。
國朝百年,口齒日增,經(jīng)濟繁榮何止數(shù)倍?然而許多稅額仍停留在太祖之時,甚至不增反減,何其荒謬!大小官員平時只要能完成定額稅收,便自以為政績不俗,全然不想今時不同往日。
至于底下辦差的胥吏衙役,則千方百計盤剝壓榨,令小民苦不堪言。但全是為了謀取私利,并非朝廷之福。
試問,這樣的稅收系統(tǒng),如何能保證朝廷稅收不斷增長?”
“柳卿覺得該怎樣?”永隆帝的臉色早已陰沉下來,冷聲問道。
柳湘蓮所言,他深有同感,朝臣動不動就說他“與民爭利”,甚至隱晦指責他“唯利是圖”“橫征暴斂”“魚肉百姓”……耳朵都聽出老繭了,偏偏又發(fā)作不得,政治正確嘛!
可他們也不睜開眼看看,現(xiàn)在還是小國寡民與世無爭的時代嗎?若不收稅,不說別的,如何發(fā)放他們的俸祿?他們難道喝西北風去?
這些叫囂的官員,部分是讀書讀傻了,完全不明白,書上道理是一回事兒,現(xiàn)實是另一回事,絕不可生搬硬套。
而另一部分官員,其實心里比誰都清楚明白,一邊自家私底下瘋狂斂財,甚至不惜貪污受賄,偷稅漏稅,另一邊則大聲鼓噪,為民請命,張口就是殺身成仁。不過是沽名釣譽而已,最是無恥之尤!
柳湘蓮早有準備,說道:“啟稟陛下,臣建議:
一、設(shè)立財稅專科學校,培養(yǎng)財稅人才。
二、稅務(wù)官吏之升遷,據(jù)稅收成效而定,不與行政官員混為一談。
三、稅務(wù)官吏不必以進士、舉人為限,當唯才是舉。科舉所得官員,多不懂具體實務(wù),全憑胥吏操辦,而胥吏升遷無望,職位又世代相傳,盤根錯節(jié),官員難免被糊弄。
如此行之數(shù)年,有了足夠的財稅人才作為支撐,便可談及賦稅改革?!?p> 見永隆帝陷入思索,柳湘蓮繼續(xù)道:“臣舉個簡單例子:同樣是三十取一的商稅,若是對廉價的麻布增稅,朝臣大概沒有多少人反對,因為他們都不穿的。但廣大百姓則會因此增加不小負擔,而朝廷所得稅金也十分有限。
若是對昂貴的綢緞增稅,朝臣大概會有很多人要反對,因為自家要穿,而且不少人家里便做著綢緞生意。但實際上百姓增加的負擔不會太重,因為窮人根本穿不起,穿得起綢緞的都是富人,完全承擔得起那點稅金,朝堂收入也會增加明顯?!?p> “你的意思是,不同貨物需要設(shè)置不同稅率?”永隆帝大受啟發(fā),覺得這個想法很好。
柳湘蓮道:“差異化的稅率很有必要,現(xiàn)在也是如此,只是比較粗疏而已。臣的意思是,合理的賦稅政策,無論是制定還是執(zhí)行,都需要更多稅收人才。若無人才支撐,賦稅改革便是鏡花水月,根本不可能完成!”
“顧愛卿覺得柳卿所言如何?”永隆帝轉(zhuǎn)頭詢問顧克貞。
稅收是戶部之職,無論是培養(yǎng)稅收人才,還是稅務(wù)官吏專門設(shè)置考核標準,都有助于增加戶部實力,顧克貞自然不反對。他笑著贊同道:“啟稟陛下,臣以為柳郎中此議甚好,對朝廷來說,有益無害?!?p> “既然如此,戶部便著手設(shè)立財稅??茖W校,所需費用由籌餉司負責。至于稅務(wù)官吏如何考核,如何升遷,也拿出具體方案來?!?p> 永隆帝直接吩咐道,設(shè)個學校又花不了多少錢,想必籌餉司承擔的起。
“臣領(lǐng)旨?!鳖櫩素憫讼聛?。
說完財稅之事,永隆帝想起近日都中傳言,心情為之陰郁。
“柳卿,現(xiàn)今都中傳言紛紛,不少朝臣亦上書,請求派你前往遼東練兵?你意如何?”
柳湘蓮心里清楚,自己去遼東練兵,絕非永隆帝想看到的,他只想讓自己給他摟錢而已。
稅卒營能夠得以存在,只是為了讓自己有自保之力,從而敢于放手做事。
至于軍隊,想都別想,至少目前是這樣。
柳湘蓮一臉惶恐,忙拱手道:“陛下明鑒!世間多無知之輩,一葉障目,不見泰山。陛下無需理會?!?p> “哦?柳卿何意?”永隆帝先松口氣,柳二郎還是知道進退的,隨即又好奇他的“高論”。
柳湘蓮侃侃而談:“啟稟陛下,以臣愚見,無論是稅卒營還是緝私營,之所以敢戰(zhàn)能戰(zhàn),并非是臣有練兵之能,而是因為從不拖欠糧餉,日常訓練嚴格,武器也非粗制濫造。無知之輩只說練兵之法,卻絕口不談糧餉、裝備,豈非本末倒置,欲建空中樓閣?誰能辦,誰去辦,臣無能為力!”
柳湘蓮說的貌似頗有道理,但恰恰忽略了核心——思想文化教育。
但沒必要和皇帝說,這可是當下的獨門秘笈。
永隆帝想了想,的確如此,那群人叫囂要柳湘蓮去練兵,練兵固然可以,可是那些囂張跋扈的兵頭子,又豈肯將掌管糧餉和兵備之權(quán)交出?那不就等于斷了他們財路嘛!
他頷首道:“柳卿說的不錯,果然是一群無知之輩?!?p> 柳湘蓮的表現(xiàn)令永隆帝很滿意,心情放松后,他也開起玩笑:“柳卿勞苦功高,這便回去休息吧。再不回去,你家夫人豈不抱怨朕不體恤臣工?”
顧克貞面色古怪,卻不說話。永隆帝很快察覺異常,皺眉問道:“怎么了?”
柳湘蓮不得不出言解釋:“啟稟陛下,因家中妾室有了身孕,臣妻便往揚州通知臣。今日方才一同歸京。”
永隆帝愣神幾息,隨即反應過來,哈哈一笑:“果然伉儷情深?。 ?p> 同時心里又給錦衣府頭子趙文海記上一筆——這等要事,竟不上報,你在吃白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