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還好嗎?Kepler博士。”頭盔接收器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Kepler以為是幻聽,思路被打斷,忍受著頸部的疼痛,視線吃力地移動,四下搜尋,徒勞地想確定聲音的來源。
他好長時間沒有聽到人類的聲音了。
“我是桑尼,在你上邊。”
“哦!桑尼?!盞epler面對太空,目視地表上方的空間,空無一物。他感到很奇怪,為什么連星光都消失了?
“需要我?guī)兔幔俊蹦莻€聲音說。
Kepler聽到這句問話,意識警覺起來,這個家伙來這里干什么?他忍受著疼痛用力地想著,后背似乎感覺到行星表面冰層的寒氣。
“我想要這顆行星的數(shù)據(jù)。一個機器人墜落……”Kepler盡量用平靜語調(diào)說道。
“你說的是在你前邊墜毀的東西嗎?那個機器人尸體?恐怕已經(jīng)撞碎了吧!”桑尼說。
Kepler從桑尼的語氣判斷,他完全知道剛才發(fā)生的一切。
“我要這顆行星的數(shù)據(jù)!”Kepler重復(fù)著剛才的話,“想粗略計算一下……”
“Kepler博士!你為何不啟動星盤?星盤里邊有這顆行星的數(shù)據(jù)??!”
“離開w行星之后,星盤被我刪除了?!盞epler說。
“哦!真的?”桑尼的語氣帶著驚訝、不相信和不理解,還有一點點感覺被戲弄的氣憤。
“沒錯!”Kepler語氣依舊平靜,“我不想再為DSF和它的附庸宇航中心服務(wù),也不想看總星盤里邊那些讓人不安的數(shù)據(jù)?!?p> 桑尼似乎明白了,調(diào)侃道:“怪不得你四處亂闖,跑到這里來……”但是,桑尼似乎念頭一轉(zhuǎn),說道:
“不對!你沒有星盤,到底是靠什么導(dǎo)航的?我的星盤計算結(jié)果是,你現(xiàn)在的航向是雙子座天區(qū),你要到那里干什么?難道拿走一個晶體還不滿足?還要跑到庫佩酋長那里……”
“這不可能……”Kepler心里知道,他是在沿著天蝎座β1到天蝎座β2這個方向前進。只有在這個航向上,光帆才能到達“天蝎座β1——天蝎座β2——太陽系”這條直線的某一點上,之后沿著這條直線回到地球。如果光帆航向的前方是雙子座,意味著他再次迷失方向。
想到迷航,Kepler的自信動搖了。
“Kepler博士!離群索居讓你有些不可理喻。”桑尼似乎在強壓著內(nèi)心被戲耍的氣憤說道,“你還沒回答我關(guān)心的問題,你是用什么導(dǎo)航的?為什么要去阿爾戈星?”
“我要回地球!”想起回家,Kepler一陣心酸和沮喪。他穩(wěn)定了一下心緒,說道:
“沒有星盤,我用星座導(dǎo)航?!?p> “什么星座?新的導(dǎo)航系統(tǒng)?”桑尼似乎一頭霧水。
“就是古代星座?!盞epler淡淡地說,“我想應(yīng)當(dāng)是托勒密時代的吧?!?p> 靜默了片刻之后,無線電中傳來桑尼一陣刺耳的笑聲。
“別開玩笑了吧!哈哈哈哈……”桑尼笑個沒完,“科學(xué)家,你瘋了!啊哈哈哈……”
“桑尼博士!別笑了,注意你的耗氧量。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請告訴我這顆行星數(shù)據(jù)。”Kepler費盡氣力打斷了桑尼的話。
身體好像被釘子釘在冰面上,根本動不了,聽著嘲笑,Kepler內(nèi)心感到極度屈辱和厭惡。
桑尼收住笑聲,停了一會兒,似乎一邊醞釀著情緒,一邊想著什么。
“不!不!”桑尼冷冷地說,“DSF有另一個問題需要你給出滿意的答復(fù)?!?p> “你們說的是暗夜信使吧,它在行星軌道的光帆里。你可以自己去拿。”Kepler也冷冷地說。轉(zhuǎn)而用強硬的口氣說道:“現(xiàn)在告訴我行星數(shù)據(jù)!”
“Kepler博士!可敬的瘋子!”桑尼語氣平和誠懇了許多。
“說實話,DSF對捕捉到你的光帆都沒抱希望。多虧了你的好朋友Hipparchus發(fā)現(xiàn)了殖民6號,宇航中心讓我來現(xiàn)場。也多虧你鬼使神差地啟動雷達無線電,還一路走走停停,給了我們就近識別的機會。
看來!你所謂的星座導(dǎo)航是你科學(xué)成就中的敗筆,不然你不會淪落到如此地步?!?p> “用隕石撞擊我是你和小安德烈搞的吧!桑尼?!盞epler不屑地說道。
“無論怎樣,你的處境是你個人選擇的。請叫我桑尼博士。我是以DSF的身份和你說話,Kepler博士!”桑尼的語氣變得激昂亢奮。
“你從來沒有想過太空殖民地拓展對于地球上的人類在和平方面有多重要,甚至只有加速的殖民步伐才能期待地球內(nèi)部的持久和平。你知道‘暗夜信使’對于升級星盤和深空開發(fā)的意義,但是,你的行為與地球人民的利益相悖。
DSF已經(jīng)得到各國政府授權(quán),對你的審判將不會有陪審團和辯護人,現(xiàn)場執(zhí)行懲罰。Kepler博士!請不要妄動意念,試圖控制光帆!DSF將其作為地球人類財富回收。而你!天才科學(xué)家!這顆行星就是你的十字架,是你自己主動爬了上去,現(xiàn)在被牢牢地釘在了上面?!?p> 桑尼似乎在向Kepler宣判。
“巨蟹座戰(zhàn)艦冰氧系統(tǒng)啟動!Kepler,你將在冰與火的碰撞中毀滅。在你化為灰燼前,告訴你,這顆星就是原來丟失的殖民6號,怎么樣?還用我告訴你殖民6號的數(shù)據(jù)嗎?數(shù)據(jù)對你和你找的那個機器尸體已經(jīng)沒有意義了!就讓那個機器人給你陪葬好了?!?p> Kepler麻木的雙臂展開著,僵直地躺在星球冰冷的表面,聽著那來自對面太空的無線電波。
“不過……Kepler!有一件事情你答應(yīng)的話,可以免死……這件事情是小安德烈托付我問你的,和我無關(guān),我只是傳話而已……”桑尼似乎想起了什么,語氣變得吞吞吐吐,扭扭捏捏,“小安德烈想要得到你的一件私人物品,不知道你……”
“我的私人物品?” Kepler氣憤已極,“你們不覺得可恥嗎?我這里只有一條性命!難道你不怕你我的無線電通話和小安德烈的行徑被所有宇航員接收到,公之于眾嗎?”
“好吧!”桑尼的語氣復(fù)雜,“這和我無關(guān),那就讓小安德烈親自來,在你的骨頭渣里邊尋找吧?!?p> “絕望吧!Kepler。什么無線電信息?太空已經(jīng)被我的負能武器籠罩,你的死因只是個傳說罷了!一些地球人已經(jīng)給你修好了墳?zāi)?,這回你可真的算是死了?!鄙D嵩掍h一轉(zhuǎn),下達命令:
“冰氧發(fā)射!天才,去死吧!”
桑尼似乎在吼叫。
閃動著幽蘭光線的巨大圓柱體從行星外太空向Kepler所在坐標墜落,加速……
當(dāng)冰氧柱體在行星的稀薄大氣里邊震蕩出巨大光環(huán)的時候,Kepler努力回想著殖民6號的物理數(shù)據(jù)。他用眼前逐漸增大的冰氧核心光亮為坐標中心,大氣漣漪作為引力的動態(tài)演示。幾秒鐘的時間,Kepler大腦高速運算之后,得出的結(jié)果讓他悔恨不已。
實際上,殖民6號的引力遠遠小于地球。
這并不是一個足以鎖住他肢體的星球!
讓他四肢抬不起來的,是恐懼之后的意志力喪失。此時,意念使他的胳膊收攏,吃力地頷首,雙肘開始支撐地表,慢慢抬起肩部。
可是,一切已經(jīng)來不及了。
Kepler仰頭絕望地注視著天頂。
“哈哈!你明白了吧!幫助我俘獲你的是你長期對重力狀態(tài)的不適應(yīng),和你對這種不適應(yīng)預(yù)期的過度恐懼?!鄙D岬穆曇繇懫穑安贿^,你覺醒得太晚了。你的死將成為一個笑柄。”
“死都一樣,只是生而不同。” Kepler放棄了掙扎。他已經(jīng)不愿意和桑尼、小安德烈這種人活在同一個世界里。
“臨死都能作詩!佩服!哈哈哈哈……”
隨者冰氧的空爆,行星的局部被火焰籠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