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epler一時找不出理由解釋,為什么光帆不知不覺地對著天蝎座α反向行駛。
現(xiàn)在,判斷光帆是否是大尺度迷航,Kepler還要看艦艏前進方向消失點的位置。
由于光帆的指揮艙在艦艉,Kepler降低光帆速度,自己慣性沿著通道向光帆艦艏移動。他知道,關閉星盤之前進行最后一次導航調(diào)整時,前方艦艏視覺消失點是“五角大樓”御夫座烽火星云方向。
Kepler來到艦艏,再次遙控光帆加速。
望遠鏡中,周圍的星體緩緩掠過,前方消失點無法確定。
不得已,Kepler啟動艦艏防護罩的濾光設備,將反物質(zhì)引擎推到最大,并冒險啟動弦震引擎。
隨著飛船速度的躍升,迎面襲來的星光似乎照亮了指揮艙,掠過光帆向后飛散。Kepler握著望遠鏡的手滲出汗水,透過濾鏡,他發(fā)現(xiàn)光帆似乎正在飛向一顆大星,就在前方消失點的位置上。
“弦震引擎關閉!” Kepler大喊。
反物質(zhì)引擎開始逆推。
光帆降速。
望遠鏡的尋蹤系統(tǒng)鎖定了那顆光線迅速暗弱下去的消失點大星。
銀河系在黑暗中奔涌出來。
Kepler發(fā)現(xiàn),那顆被鎖定的大星視覺上并不在銀河系里邊,而是在前方銀河系的右側(cè),水平距離12°的位置上。
Kepler在這顆星周圍的天區(qū)搜尋,他看到在這顆星的45°右上方,跳動著一團小星星。
那團閃爍悅動的小星星映入Kepler眼簾的一剎那,再熟悉不過了,是昴星團!
那是地球上每個晴朗的冬夜,都喚起他無限向往的美麗星團。
但是,此時看到它,Kepler知道,令人擔心的事情終于發(fā)生了。
因為確定了金牛背部的昴星團,從相對位置來看,光帆前方消失點的大星就是金牛座α——金牛的眼睛。
這樣看來,即使現(xiàn)在將艦艏消失點調(diào)整到御夫座烽火星云,航向也已經(jīng)迷失,因為艦艉消失點在天蝎座α,而不是天蝎座尾部的石塔星球(w行星)。
現(xiàn)在,光帆從天蝎座α飛向金牛座α。
這不是回家的路……
Kepler頓感疲憊,吃力地將自己固定在航天座椅上,呆呆地望著舷窗外。
許久……Kepler冷靜下來,參照金牛座α和昴星團的位置,在它們左上方的銀河中搜尋“五角大樓”御夫座。在與金牛座α隔著銀河相對的銀河左側(cè)岸邊,Kepler找到了御夫座α,也就是“五角大樓”的最上方角上的恒星。
之后,銀河中的御夫座其他幾顆恒星一一辨認出來。
盡管與地球上相比,御夫座的圖案有些變形,由于之前通過天蝎座確定了黃道,飛船調(diào)整了角度,Kepler感覺自己仿佛是在落基山脈觀察星空,一切變得那樣熟悉而親近。
但是,一切又是令人感到絕望和遙遠。
從天蝎α飛向金牛座α,說明飛船曾經(jīng)往正確航向的左上方大尺度偏離航線,光帆將從黃道平面的下方掠過太陽系,盡管方向大體沒錯,但在天文尺度上看來,他已經(jīng)回不到地球……
隨著光帆減速,“暗夜信使”晶體從艙壁反彈回來,打在Kepler左側(cè)額頭。沮喪中發(fā)呆的Kepler似乎沒感到疼痛。
隔著防護罩,面對晶瑩沙粒般的恒星群,Kepler根據(jù)光帆的飛行角度和路程推測著太陽系的方向,他把目光集中到金牛座上方接近御夫座和英仙座接壤的地方,也許那里是太陽系的方向。
Kepler發(fā)現(xiàn),那里有一顆目測光度3等的恒星,他不確定那是不是太陽。那里原本是銀河系星光暗淡的地方,沒有亮的天體??上]有測距系統(tǒng),無法確定恒星距離,因為,星盤已經(jīng)被他刪除了。
Kepler有點后悔??柯阊酆褪謩佑嬎阏页瞿穷w黃矮星——太陽,太難了。
那顆地球圍繞的恒星一定就在眼前,但它是哪一顆呢?
突然,艦艏防護罩外的宇宙空間中仿佛有東西迎面而來,Kepler下意識地在艙中做出閃避動作,嚇了一跳。他趕緊啟動探空雷達,調(diào)整照明系統(tǒng),再降速,使光帆進入自動駕駛狀態(tài)。
“噠!噠!噠……”的聲音響徹光帆內(nèi)部,Kepler似乎期待著什么發(fā)生。
隨者不同頻率的“噠噠”聲回蕩在艙內(nèi),光帆外相同的方向斷斷續(xù)續(xù)有大大小小物體高速擦過。
當一切沉寂下來,Kepler回看影像記錄發(fā)現(xiàn),那一連串的東西不是隕石,似乎是一些人造裝置解體后的碎片。
Kepler抬頭向光帆外搜尋,興奮地推測碎片來源的方向可能是那顆黃矮星一帶的天區(qū)。
不過,Kepler迅速打消了這種可笑的想法。因為碎片可能來自深空殖民地或空間站,即使那顆黃矮星就是太陽,太空垃圾的飛行軌跡和高密集度未免使這種想法變得有些離奇。
無論怎樣,太空人造物碎片讓Kepler感覺到光帆已經(jīng)接近人類殖民的區(qū)域,內(nèi)心有了回到家門口的感覺。
這種感覺讓他變得平靜了許多。
Kepler將光帆調(diào)整到人造物飛來的方向。這樣或許能飛向太空殖民地,或者能夠飛臨某個太空站,真能如此,也好。
Kepler開啟雷達后,就意味向宇宙持續(xù)發(fā)出信息,包括DSF也可能對他的雷達波進行甄別。不過,事已至此,Kepler已不再想太多了。起碼,呆頭呆腦的雷達比星盤讓他感覺清靜多了。
幾個月之后,這縷持續(xù)不斷的雷達波在不同時間被距離地球不同地點的殖民地、太空站和幾個星際戰(zhàn)艦接收到。信息被同步傳送到深空宇航信息中心之后,消極怠工的Hipparchus以星際流浪多體機器人雷達意外啟動為由確認歸檔,從法律上了結(jié)了該事件。
光帆仿佛被托付給了命運,沿著太空碎片的方向低速行駛。
Kepler放松下來,翻找Hipparchus留下來的資料,仍然一無所獲。
拿著Hipparchus的手繪天蝎座星圖,比對眼前的星空,Kepler一顆星一顆星地仔細看。
天蝎座星圖上,Hipparchus使用α、β等拜爾星號標注,列出了每顆恒星的種類、星等以及距離地球的光年數(shù)。
看著在眼前璀璨星河中扭動翻轉(zhuǎn)的天蝎座和周遭的千億星辰,Hipparchus寫在手稿上的一段話回蕩在Kepler的耳畔:
“星空為什么如此向我們顯現(xiàn)?似乎大自然那歷久不衰的樣貌,永恒地呼喚我們,去看,去凝視它自身,去認識它的作品、它的創(chuàng)造。
當愛琴海邊的哲人們試圖用規(guī)尺生成星座的時候,自然就敞開了通往神的道路。點點繁星勾勒出來的形象,不只是比喻,也是指引。
通過這條天路,我們得以走近神和它的美?!?p> 這段話寫在Hipparchus畫的北斗幾何圖形草稿上。
“是?。 盞epler 在內(nèi)心中默念,“自然界一直敞開著認識它的道路!”
“不用脈沖星和星盤導航,我也一定能回到地球!”Kepler堅定意念。
望著天蝎座高昂的頭部,Kepler舉起星圖……星圖上一顆特殊的恒星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天蝎座β,天蝎座頭部上方的恒星。
Kepler發(fā)現(xiàn),Hipparchus在同一顆恒星坐標點上標注了兩顆星的名字β1和β2。Kepler根據(jù)天文符號標注規(guī)則判斷,天蝎座β不是密近雙星,很可能是遠角距雙星。果然,Kepler看到兩顆星所標注的距離,β1距離地球500多光年,β2距離地球1000多光年。
Kepler立刻想到,天蝎座β1、天蝎座β2和地球這三個拉開相等距離的點幾乎在同一條直線上。
Kepler豁然開朗!
“感謝Hipparchus!感謝那些曾在地球上仰望星空的人!有了你們,有了星空,我可以找到回家的路!” Kepler壓抑著內(nèi)心的激動。
的確,Kepler從天蝎座星圖上找到了一條回家的路。
因為,太空中無論在哪里,只要地球宇航員調(diào)整飛船的運動方向?qū)⒁曈X中的天蝎座β1和天蝎座β2重合在一起,并在返航中保持身后兩顆恒星在視覺中的重合狀態(tài),就踏上了回家的路。
Kepler將望遠鏡對準光帆尾部的天蝎座β天區(qū)。
他知道,由于迷航,現(xiàn)在光帆肯定不在天蝎座β1、天蝎座β2和太陽的三點連成的直線上,所以,從光帆上看,此時的天蝎座β1和天蝎座β2在視線中一定是分離的。
果然,望遠鏡中的β天區(qū)出現(xiàn)了一明一暗兩顆恒星。參照Hipparchus記錄的兩顆星的星等,經(jīng)過對比周圍恒星的位置和數(shù)據(jù),Kepler確定了天蝎座β1的位置。天蝎座ω1的右上方,天蝎座β1的左下方角度不到1分的地方,有一顆多出來的4等左右的恒星,Kepler最終確認那就是天蝎座β2。
Kepler找到了回家的路。
但是,現(xiàn)在他必須飛往那條“三點一線”的路,踏上通往回家的路的路。
Kepler調(diào)整航向,使光帆的艦艏指向與右側(cè)天蝎座β星區(qū)夾角為90°,飛船沿著天蝎座β2到天蝎座β1的方向行進。終點被設定為視覺上天蝎座β2與天蝎座β1重合的一瞬間,那時,光帆的所在的坐標點,就在從天蝎座β飛向太陽系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