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蓑衣藏劍驚龍(上)
杏園宴畢,紫霄樓下新科進士齊齊下跪。
這些進士態(tài)度個個無比恭謹,對著明遠樓三叩九拜,齊聲高呼:
“吾皇萬歲萬萬歲!”
一萬多張嘴喊出這封建帝制口號,可謂是氣勢震天,嚇得園中老杏樹也跟著抖了幾下,可寧煬作為皇帝倒是聽厭了這扯淡稱頌,并無一絲享受。
蕭遙也在人群之中,可他以前混現(xiàn)代社會,對皇帝哪有敬畏感,只是顧忌穿越也得講入鄉(xiāng)隨俗,才委屈雙腿跪倒下來。
見別人為表忠心竟是不惜把腦門磕地紅腫,蕭遙更覺得這幫人愚不可及,譏笑道:
“也特么不怕磕出腦震蕩來?!?p> 說罷,蕭遙對封建帝制繼續(xù)輸出:
“上邊一個傻逼,下面一群傻逼?!?p> 李三壽不甘示弱地跟著低聲罵道:
“特么的,老子這輩子還沒跪過活人。”
李三壽嘴里牢騷不停臟話連篇,只是聲調(diào)壓得極小,除了蕭遙誰也不給聽。
要被其他人聽去反手一個舉報,卒。
李三壽左一個特么的一個臥槽,蕭遙聽得厭了,忍不住打趣道:
“我說李三壽,你這么多牢騷只給我聽多沒意思,不如聲音搞大點,讓那樓上皇帝也聽幾句過過癮?!?p> 李三壽被蕭遙譏諷,臉色登時有些難堪,緊緊褲腰帶連連擺手尬笑道:
“這可使不得,兄弟莫亂開玩笑?!?p> 待到禮畢,竟還有不少人伏倒在地不愿起來,如此奴顏婢膝模樣,惹得蕭遙譏笑道:
“這些人也是滑稽,就是在這跪上一天一夜又如何,皇上哪記得你是誰,純粹白費功夫。”
蕭遙指著明遠樓好奇問道:
“這皇上叫什么,身邊那些又是誰?”
這問題,可算是問到了馬屁上。
李三壽自負混跡京城多年,見多識廣更認得不少朝中權貴,得意回道:
“兄弟鄉(xiāng)下來的吧,那龍椅上是當朝天子寧煬,左邊那帶刀的叫汪北斗,是拱衛(wèi)司都指揮使?!?p> “拱衛(wèi)司?”蕭遙一愣,他可是知道拱衛(wèi)司是錦衣衛(wèi)前身,作為明朝皇帝專屬特務機構,可監(jiān)察百官私設詔獄,不受《大明律例》約束,可謂權勢熏天。
大唐怎么也有拱衛(wèi)司?
富少默認蕭遙聽過拱衛(wèi)司大名,生怕漏著這裝逼機會,說道:
“拱衛(wèi)司不少人都是我家謫仙樓和留仙樓常客,這幫人喝酒兇得很,每次都自帶七八十來壇上等好酒,不過對妹子倒不怎么挑剔,喜歡的都是些三四十歲的老女人。”
“呵,口味倒挺獨特?!?p> “兄弟這你就不懂了,年輕人才貪戀小妹,中年人都喜歡老嫂子?!?p> 也是,小妹多情但無德,看上眼了倒貼都不要緊,看不上了哄你開心騙你錢財。
但老嫂子就不一樣,從業(yè)久了雖然少了點情趣,但職業(yè)道德卻是遠超小妹。
這番道理蕭遙也懂,但能否實踐另說。
蕭遙往明遠樓上瞅去,這汪北斗也是名不虛傳,身高八尺骨骼硬朗,闊眉濃須豹頭環(huán)眼,身著金盔麒麟服,腰懸烏金尚方刀,威風凜凜兇神惡煞。
李三壽看蕭遙這沒見過世面樣子,接著介紹:
“右邊那老太監(jiān)叫作談雙亭,是十二監(jiān)之首司禮監(jiān)的掌印太監(jiān),也是我家謫仙樓???,不過他從不喝酒,也從來不去留仙樓采花?!?p> 李三壽這話說得太過扯淡,蕭遙才不信:
“一個太監(jiān)去青樓干什么,看戲么?”
“玩笑話玩笑話,兄弟莫當真?!?p> 李三壽吹牛逼卷到了舌頭連連解釋,尬笑兩聲繼續(xù)說道:
“這談公公是皇上身前紅人,就連那太后也寵他的很呢,咱這次殿試能進至公堂,就是家姐找了他幫忙,雖是花了三千兩銀子,可對人家來說也不過一句話的事?!?p> 蕭遙又往樓上看去,卻見寧煬身旁除了談、汪二人,還有一少年太監(jiān)。
少年太監(jiān)約莫十八九歲,一身金絲銀線蟒袍英姿盡顯,卻又長得桃眼紅唇容貌艷麗,皮膚更是白皙嬌嫩,雖是閹人卻無一點陰陽感。
蕭遙忍不住盯著琢磨半天,嘖嘖贊道:
“乖乖,這小太監(jiān)長得可真俊?!?p> 李三壽本想奚落蕭遙一個大老爺們對閹人來了興趣,可看了眼少年太監(jiān)也被其俊俏模樣迷住,轉口憐惜說道:
“聽說宮中有一太監(jiān)叫姜瑤姬,自幼跟隨母親姜神女在神女山修行,這神女山只收女徒,練的又是極為陰柔的功夫,時間久了長成女人模樣也不奇怪。
后來太后林婉貞強行收服各大門派,這神女山也沒跑脫,不但貢獻了十幾個宮女,連這姜瑤姬也被強行征入未央宮閹掉做了太監(jiān),給皇上做了七八年陪讀?!?p> “這么說,小太監(jiān)應該就是姜瑤姬了?!?p> 蕭遙覺得姜瑤姬身世可憐,又吐槽道:
“那姜神女身為一派掌門,把兒子當女兒圈養(yǎng)不說,還心甘情愿地送進宮做太監(jiān),真是···沒法說嗎沒法說?!?p> 富少亦憤憤不平道:
“都說虎毒不食子,這姜神女可真是枉為人母,要是我兒子被拉到宮里做太監(jiān),讓我這萬貫家財無人繼承,我特么不得找皇帝拼命才怪?!?p> 李三壽看似義正言辭,卻不忘見縫插針地裝上一逼,惹得蕭遙譏笑道:
“我看未必,你兒子要做了皇帝身前最得寵的太監(jiān),你這生意還不是暢通無阻,我怕你高興還來不及呢。”
李三壽愛財,卻也不會為了錢犧牲家人,聽蕭遙這么一頓冷嘲熱諷,登時急眼:
“錢重要,可面子也重要,你不要看低我了?!?p> 說罷,李三壽又說道:
“不過我看那姜神女也是無奈,天下誰不知道太后牛逼,陸圣級的人物也是隨意驅使,她一個神女山掌門就是不爽,又能翻個什么風浪來?!?p> 蕭遙點點頭,難怪皇上身旁沒幾個侍衛(wèi)。
一來,江湖上但凡有些實力的,都了解太后手段不敢妄為。
二來,那汪北斗不是泛泛之輩,這等氣場以一敵百應該問題不大,帶一票侍衛(wèi)只會徒增累贅。
蕭遙還想問點什么,卻是一股勁風吹到后背,站立不穩(wěn)打了個趔趄。
一道身影飛入杏園,落地后蕭遙方才看清,正是張歸陵。
張歸陵氣勢洶洶,顯然是奔明遠樓而來。
杏園里的進士也被張歸陵嚇到,如同驚弓之鳥慌作一團,然而天子在上他們又不敢大呼小叫,只能默默小跑往一旁,讓開樓下場地。
李三壽見勢不妙起身要跑,卻被蕭遙拉住。
只見蕭遙雙手背后站定自若,淡定說道:
“怕個球,這二人不在夜深人靜搞偷襲,偏偏選在杏園宴這種公開場合找皇帝麻煩,必然是極好面子又講江湖道義的高手,這種人通常不屑得理會咱們這些菜雞,跑個什么?”
張歸陵造型雖然落魄,卻是十足大俠氣質,這種人物通常好面子從不干倚強凌弱之事,李三壽心想有理,于是寬心下來。
蕭遙這番逆向操作,倒是顯得尤其另類,被那樓上姜瑤姬看倒眼里,捉摸不透只能緊盯不放。
見李三壽對自己一臉欽佩,蕭遙更加得意:
“別家行刺,都是求個速戰(zhàn)速決才能全身而退,可張歸陵卻要在樓下等上一等,我看一是等考生散去避免傷及無辜,二是要和皇帝拼上一番氣場。
說罷,蕭遙又點評道:
“這樓上樓下按兵不動就是在斗氣,只是斗的不是劍氣,而是氣勢。只可惜啊,菜雞死于話癆,高人敗于裝逼。”
這話逗得李三壽差點捧腹大笑,往明遠樓上瞅了一眼,贊道:
“兄弟厲害了。”
紫霄樓上,寧煬自恃有高手在側,又見樓下二人在刻意等待,便穩(wěn)住陣腳淡定如常,擺出帝王風范勢要壓住張歸陵氣場。
汪北斗兵魔雙修,二道均是不輸一品境,天下能贏過他的并無幾人且他也都認得,此時他見漁夫打扮普通卻從未見過,心想不過是江湖草莽尋釁滋事,并不過分緊張。
但畢竟職責在身,汪北斗也容不得寧煬枉顧龍體在這任性,上前低聲說道:
“皇上,要不···”
汪北斗話還沒說完,便被寧煬聽出意思,直接擺手打斷:
“怎么,汪指揮使還怕這江湖莽夫?”
“臣自然不怕,只是擔心皇上受驚。”
汪北斗知道寧煬脾氣執(zhí)拗,只得小心護在一旁,右手扶刀擺出應敵姿態(tài),只待漁夫攻上樓來以逸待勞將其擊殺。
“劍來!”
張歸陵一聲輕喝,數(shù)道晴日天雷落下,將院中丈粗文昌槐劈為數(shù)段,其中一根樹枝化為利劍,直沖寧煬而去。
會武樓上一眾宗師見此無不駭然,可他們又顧忌顏面?zhèn)€個選擇冷眼旁觀,偌大杏園竟無人出手阻攔。
天子面前敢出劍,縱是陸仙也膽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