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章 百福
繡圖一張張看過，雖有些小瑕疵但對于典禮并無相沖之處，祁姬對畫掌使略施敬禮道：“大人有勞了，婢女所觀皆與蜀繡技法相符。”又對繡使道：“大人，婢女未見有甚不妥之處?！?p> “你可看好了，若是有紕漏當有承擔的。”繡使沉聲說道。
“諾，婢女見識有限，依婢女所知是無甚大礙了，還需大人定奪?！逼罴У?。
畫使笑笑，“這女子還真會說話，繡使大人是否收驗了？”
這繡掌使雖是繡坊主人，但對于第一次要求下來的蜀繡還真是一點不懂，既然這繡坊內(nèi)唯一一個懂得蜀繡的人點頭應(yīng)承了，也只好收下，而且她也料定如此重要的大典，畫坊的人也不會含糊粗鄙的。
繡掌使點頭應(yīng)道：“收驗了?！庇衷诋嬍沟慕伈橹忌习戳嗣 ?p> 畫坊的兩個人終于出了繡院。
原本繡使是打算先將完工的繡服收驗了的，只是云莫一個勁地沖她暗使眼色，心中又對芷淑的空缺甚是詫異，幾次張嘴想要詢問眾繡女，但畢竟心虛，終還是壓下了。
繡掌使對已是饑腸轆轆的繡女們發(fā)了善心，竟和顏悅色道：“你們先去吃粥，待回來再交驗繡服。”
眾繡女先是一愣，片刻反應(yīng)過來各個歡喜不盡，原還擔心繡服收驗會拖很長的時間，到時別說一碗熱粥，就是半碗涼粥許是也沒有了，挨到挨不到日落晚粥真的不好預(yù)料。
繡女們爭相走出繡室，只剩云莫一人原地未動，掌使黑臉一拉，“把這盛畫稿的箱籠送去我房內(nèi)?！闭f完，自己先出了繡室。
…………
當繡女們吃完粥陸續(xù)回到繡院，剛走至回廊就隱約聽到掌使房內(nèi)傳出一聲斥責，“蠢貨……”后面，聲音斷斷續(xù)續(xù)的不甚清晰，只最后一句聲音又高了起來，“我再無法子。”
繡女們知掌使在內(nèi)發(fā)火，不自覺地躡起手腳，可大家還未走出回廊，就見云莫低著頭淚流滿面地跑了出來。
小翠趕緊上前想要問下原因，也好安慰一下云莫，不料卻被云莫一掌推開，徑直跑回睡房猛地將房門關(guān)了，在里面嗚嗚地大哭起來。小翠被弄得一頭霧水，不知如何是好，一個繡女過來拉了她，“何須多管閑事，弄得自己難堪。”小翠點點頭，隨大家一起回到繡室。
緊跟著繡掌使也走了進來，繡女們趕快在案前歸了坐，小心地看著大人。出乎意料，掌使大人并未怒火凜然，而是比以前態(tài)度似乎還要好了那么一點，只是在她看到室內(nèi)少了三個人后，微微蹙了蹙眉頭，然后平淡地說道：“將你們已經(jīng)完工的繡服擺上來?！?p> “諾?！贝蠹引R聲回答，又將各自完工的繡服一件件擺上了大案臺。
繡使從最后一排開始驗看，看好一個便道：“可以了，收箱?！彬灴春细竦睦C女便應(yīng)承一聲，將繡服重新疊好，送至前方墻下的兩只大箱籠內(nèi)。
待驗到小翠處，掌使平淡的語氣變得十分嚴苛，“牡丹的花梢怎可完全使用大紅，你竟不知加些粉色點渡稍許嗎，如此沒有靈性的繡品如何能讓夫人們滿意。”
小翠緊張地訥訥點頭，“小翠下次定改過來?！?p> “下次？”掌使嗤聲說道：“這次就驗不過去，看在本掌使心情不錯的份上，便不令你全部拆除了，你只須將這花尖上的大紅挑去，再渡些少許的粉色就好了。”
“諾?！毙〈錁O不情愿地答應(yīng)。要知道繡成的作品若挑線修改，其難度與費時不亞于重新開工原先的整幅圖案。
“將其他的收箱。”還好，小翠只需修改這唯一的一朵牡丹。
祁姬望著小翠手捧繡衣往上走的背影，心想今日這繡掌使還真是有些怪異。原以為她來這繡室是會雷霆震怒的，不料卻自稱心情不錯，難不成云莫沒有冒名頂替入駐南熏殿成功，反倒隨了她的心意？不過想想也是，由正主歸位，現(xiàn)在和將來倒能省去多少麻煩。至于云莫，那無非就是被利用的一枚棋子罷了。
但是，采莪？
她的心情不錯當真是雙喜臨門？單從云莫能夠拿回簽牌和前殿宮衣來看，采莪定是被他們解了穴位順利掠了回去。祁姬想到這里，心臟噗噗地亂跳起來，也不知道母親能不能將采莪救出。
祁姬緊緊地閉起雙眼，正在心中為采莪祈禱，耳邊突然響起掌使的聲音，“你在做什么，還不將繡服打開？”
“……諾?！逼罴иs緊打開繡服，但是另有一件她悄悄地壓在了衣服的最下面。
掌使一一看過，竟還不易察覺地輕輕點點頭，“勉強還可以，”剛要說收箱，又突然想起一件事來，“你的繡品可全部完成了？”
祁姬明白掌使的意圖，說道：“前日詢問大人的二字可否告知婢女？”
“哼，這么說你還是沒能按時完差？”掌使皮笑肉不笑地說道。不過此時對她而言，還不能過于為難祁姬，接下來的蜀繡還得依仗這個令人有些煩膩的丫頭。
“回大人，婢女只等見到那兩個喜慶字樣，就可完工?！?p> “你以為你是神仙圣手嗎？”掌使說著掏出一副布帛，“這兩個如此繁瑣的字樣，你當是能印上去的？”
祁姬接過看了，那布帛上寫著古體字樣：喜鵲登枝百福通寶。
祁姬問道：“大人，可是百福二字的金文大篆？”
“便是?！?p> 得到了確定答案，祁姬將最下面那件繡衣取出，展開到喜鵲登枝一處，“大人請驗看，可否與您帛中的百福一般無二？”
“你？原來你所說字跡模糊乃是一派胡言?！闭剖贵@得瞪大了眼睛。采芑擔心地回頭往這邊觀看，全室的繡女也都跟著緊張起來。
“大人是看過那副繡樣的，字跡的確十分模糊?！逼罴Т?。
“既然模糊不清，你為何知道是百福二字？”
“這二日大人著實忙碌，多不在坊中，婢女實是害怕耽誤了交差，每每夜晚便細細琢磨，又根據(jù)依稀可辨的字跡想起此句民諺，斷定是這百福二字。從可見的字體運勢來看，婢女覺得只能是金文大篆了?！?p> “好一個奴婢下人，不只是識文斷字，還真是博聞通古啊，怪不得可以瞞天過海了，哼。”掌使酸溜溜地說道：“收箱吧?！?p> 祁姬知她所指乃芷淑入宮之事，只是這瞞天過海，對她來說卻也瞞的不是太壞。
“諾?！逼罴Т饝?yīng)一聲，將繡衣一件件疊起，捧入前面的箱籠。